118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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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榆被周漾牢牢地抱在懷裏,沒有掙紮過,周漾身上的氣息讓她覺得非常安心,僅管周漾把她抱得很緊,幾乎動都動不了,李榆還是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等周漾聽到平穩的呼吸,低頭一看,懷裏的人早已睡熟。
他癡癡地望著,猝然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沈飛說話太自信了,沒來由地讓他感到害怕。
他唯一的籌碼就是女兒的霏霏,可他又不想她是因為霏霏才選擇留下來。
……
周漾不是鐵打的,精神極度疲倦了,連什麽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翌日一早,李榆第一個先睜眼,野蠻地拿開周漾放在她腰上的手,蹬開被子爬起來。
周漾很快就被吵醒,睡眠不足,眼睛困得根本睜不開,情緒變得很煩躁,不滿地哼了兩聲。
李榆爬起來後,沒有立刻跑出門,她雙手掀開被子用力地抖了抖。
周漾無法再睡,他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勉強讓視線變得清晰。頭很疼,身體發燙,鼻子仿佛有東西堵住了般難受。
“小榆姐,你在做什麽?別鬧了行不行?”
李榆似是沒聽懂,雙手仍然在扯被子,完全不顧還躺在床上的周漾。
周漾動作僵硬地坐立起來,一臉無奈地看李榆,等等,好像哪裏不對勁?
“你在疊被子?”
李榆呆呆地抬起頭望著周漾,遲鈍了好幾秒,才緩緩地點頭。
“……嗯。”
聲音又輕又小。
周漾手指插進發間,揉著疼得快要裂開的頭,心裏憋了一股火氣,卻沒有地方泄出來。
覺不能繼續睡了,周漾看了眼時間,差兩分鍾到七點。
不行了,他得去洗個澡,昨天抽了煙,衣服都沾到味道了。早飯就不做了,讓霏霏到外麵吃。
周漾起身下床,雙腳著地後,剛站起來的刹那間就感覺到一陣頭暈目弦,耳朵裏嗡嗡作響。
很難受。
周漾身體搖搖晃晃,完全無法站不穩,一下子就癱倒在地上。倒下去後,眼皮瞬間就闔上。
他太困了。
一閉眼頓時就不想起來了。
周漾本來都快睡著了,耳邊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頓時清醒,沉重的眼皮掀開了一條縫隙,模糊地望見房門是敞開的。
李榆應該是受到驚嚇跑了出去。
嚇著她了吧?他心裏想。
周漾連忙咬緊牙關,打起精神,艱難地從冰涼的地板上爬起來。行動間,脊背彎得如同一個佝僂的老人,嘴裏不停地喘著粗重的熱氣,額頭冒出了一層細汗。
李榆驚恐欲絕的叫聲突然響起。
緊接著是霏霏的詢問聲。
“你要帶我去哪裏啊?媽媽,你帶我進爸爸的房間做什麽?”
周漾抬起頭一看,李榆近乎是強硬地拽著霏霏進門。
已經傻得認不出人的小榆姐居然會這麽擔心他?!
周漾覺得不可思議,視線不期然地和李榆對上,她驚慌得臉色發白,眼底全是恐懼。再看霏霏頭發沒梳,穿著睡衣,連鞋都沒有穿。
“爸爸?”
霏霏疑惑地打量周漾。
李榆拽著霏霏走到周漾麵前,急切地指了指周漾,怪怪地叫了兩聲。
霏霏聽不懂,求救般看向周漾。
“別怕,沒什麽事。”周漾失聲笑道,眼神溫柔地凝望李榆,“我有點感冒了,你媽媽擔心過度,不知道怎麽辦,就去找你了。”
“啊!”李榆氣憤地搖了搖頭,手指著周漾叫了兩聲。
周漾衝她擠眉弄眼。
“……不對吧。”霏霏看了看李榆,對周漾說:“媽媽好像不是……”
“別瞎猜了,你媽媽的意思隻有她自己明白。”周漾摸了摸霏霏的腦袋,不想讓霏霏太擔心。
完全被忽略的李榆氣鼓鼓地癟嘴,她頭看向地麵,眼睛微亮。突然蹲下去,躺倒在地上,閉上眼睛,露出一副極其難受的表情。
周漾:“……”
“媽媽你怎麽了?!”
霏霏嚇得不輕。
李榆驀地睜開眼,雙手用力指了指周漾,然後再指了指自己,隨即閉上眼躺好。
“媽媽她這是……”霏霏不解地看向周漾。
周漾無奈地蹲下去,扶起李榆的肩膀,“快起來,別玩了,地上涼。”
李榆哼了哼,爬起來對周漾做了一個鬼臉。甩開他的臉,徑直去倒騰疊到一半的被子了。
“你教她疊被子的嗎?”
“沒有。”霏霏搖頭,“阿姨教的吧?”
“趕緊回去把鞋穿上,今天不在家吃了,去外麵吃。爸爸昨晚回來太晚,有點累。”
“好。”
霏霏一走,周漾已經能夠站穩,精神要比剛起床那會兒,隻是仍感覺到頭重腳輕。
他關好門走回來,看李榆聚精會神地疊被子,忍不住鼓掌,“很棒啊,小榆姐,都會疊被子了。”
李榆冷冷地哼了哼,不想理周漾。
周漾柔聲笑了笑,從衣櫃裏拿了一套幹淨的衣服,出去洗了個熱水澡。洗完澡後,整個人清爽不少,頭雖然還很疼,身體卻變得輕鬆了一些。
李榆倒是真生氣了,周漾出門前,她都沒給他一個好臉色。
周漾沒解釋,背著單肩包,和霏霏一起趕公交。在路上找了家藥店,買了點感冒藥,到公司服下,繼續工作。
主程昨天才把他罵了,他今天不來上班,就是給自己招禍。
困是真困,坐地鐵都差點睡過站。周漾很有心機,吃感冒藥的時候,特意給旁邊一個同事看見。同事隨口關心地問了一句。處事圓滑的同事聽見了,自然也要對周漾表露出關懷。
三言兩語,部門基本上都知道了他在生病。
他精神不太好,工作效率比平時都要低。
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吃是上位者都會的手段。主程專程過來向周漾示好,讓周漾向人事請個病假,下午不用來了。說話的語氣跟昨天那個發怒狂罵他的,仿佛是兩個人。
周漾就等著主程這句話,利索地收拾東西,背著單肩包離開公司。
他這一個月幾乎都在加班,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
工作是做不完的,身體垮掉,要想養回來可就難了。
周漾擔心早上突然暈倒是身體出了問題,特意去了醫院,做了一個檢查,病越早發現越好。沒有大問題,低燒,再加上身體疲勞過度。
離開醫院,周漾仔細思考過了。
最終還是給沈飛發了一條短信,約他出來談一談。
他願意賭。
如果因為害怕小榆姐選擇離開他,而讓她保持癡傻的狀態,這樣的愛未免太過殘忍,連他都會瞧不起自己。
沈飛發來了一個地址。
周漾用了地圖導航,是一家酒店式公寓,跟他租的房子是在一個區,離得還挺近的。
這讓周漾心中生出了一絲危險感。
離得太近,可不是什麽好事。
周漾轉地鐵去了公寓,按照給的地址,直接坐電梯上樓。找到門牌號後,沒有立刻敲門。他為了防止被沈飛戲弄,仍舊選擇發短信,告訴他到了。
沈飛滿臉不耐煩,嘲諷地說:“從你那破房子到這裏,走路都隻有一個小時,你他媽是用什麽方式花了兩個小時才找到這裏?”
周漾沒解釋。
沈飛蔑視地撇了撇嘴,轉身回屋,倒沒關門。
周漾遲疑了一秒,抬腿走進去。
沈飛優雅地坐進沙發裏,沒喊周漾坐下,冷冷地問:“想好了?”
“你能保證李榆一定能好起來?”
沈飛眸光一沉,“不能。”
周漾愣了愣,眉頭皺起。
“誰都沒法保證,就連他都沒能讓李榆恢複清醒。”
沈飛口中的‘他’不用指名道姓,兩人都清楚,他說的是誰。
周漾冷著臉諷刺沈飛,“那你還敢跟我打賭?”
“為什麽不敢?”
“你——”
沈飛點了根煙抽起來,他那張過分豔麗的臉在煙霧繚繞中顯出了幾分邪性,“你其實是怕吧,怕小榆姐清醒後就跟你一刀兩斷。”
周漾沉聲問:“小榆姐為什麽變成現在這樣?”
“刺激過度了。”
“刺激?難道不應該是某種違禁藥的副作用?”
沈飛陰森森看向周漾,“想來套我的話?”
“你怕了?”
沈飛抖了抖煙灰,目光下垂,自嘲地笑說:“我怕什麽?周漾,你隻是運氣太好了,最早認識李榆。想一想李榆姐的性格,你們那個女兒肯定也不是什麽愛情結晶。”
周漾不屑地嗤了一聲,“說什麽廢話,你既然沒做虧心事,還怕我來套你話?”
“好,我來問你,假如李榆和李樹這對姐弟之間隻能選一個,你會選誰?”
“你什麽意思?!”周漾眉頭擰得更緊。
“不用想都知道,你肯定不會選李樹。”沈飛頓了下,歎氣道:“他就是這麽選的。誰讓小榆姐血型會那麽特殊,反正李樹也活不了多久。本來瞞得好好的,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錯,居然親口對她說了出來……”
周漾冷漠地打斷他的話:“不用再說下去了,直接告訴我治療方案呢?”
“心理治療,藥的副作用不大,最多讓人記憶紊亂。小榆姐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是她自己不想清醒。”
周漾最終還是同意了沈飛心理治療方案。
姓嚴的都死了,沈飛這個狐假虎威的娘娘腔也鬧不起來多大的動靜。
隻是,周漾沒想到這場心理治療會那麽漫長,足足用了八個月,從暖春到寒冬。
十二月二十九號那天晚上,室外的風吹得極冷。
周漾獨自坐在出租屋的樓道裏,一遍一遍打著沈飛的電話,對方一直是關機,仿佛是在嘲諷他這個輸紅眼的賭徒。
這個賭……他果然是賭輸了。
清醒後的小榆姐,再一次隻字未留地跑了。
周漾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回到出租屋,安撫好霏霏後,他機械地回房躺在床上。
床上還留著她的氣息。
可人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周漾在黑暗中冷笑出聲,他發誓,他要是再去找她,他就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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