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說，葉箴言也沒有再追問，便問道：“想喝什麽？我去給你買點飲料。”

    卓君羽隻是搖頭沒說話，葉箴言也不追問：“那我看著買點吧，你在這裏等我，馬上回來。”他起身離開，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事情應該已經開始超乎他想象中的範圍了。

    趁著出來買水的機會他給卓子敬打了個電話，想要問問孩子身上的傷痕都是怎麽回事。

    然而卓子敬的號碼已經成了空號。

    葉箴言收起手機，回頭看了一眼坐在那裏縮成一團的卓君羽，現在隻能先等親子鑒定結果出來再做打算了，卓子敬和這孩子身上處處透著古怪，葉箴言已經沒有辦法肯定自己的猜想哪個是正確的。

    他離開去買水，一個中年女人路過卓君羽身邊，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古怪。

    卓君羽不知道自己已經可以不用繼續按壓針孔了，依舊牢牢按著，沒法放下袖子來，被人這樣看渾身不自在，隻能更深的蜷縮起來，不讓人看見他胳膊上的傷痕。

    他這幅樣子可憐的讓人看不下去。

    那女人忍不住問道：“你這一身……誰打的？”

    卓君羽蜷縮著不說話，女人又道：“剛剛那人是你爸爸吧？他是不是懷疑你不是他親生的才對你下這麽狠手啊？還帶你來做DNA，看他長的挺斯文的，怎麽幹事兒這德行啊？”

    聽了她的話，卓君羽盯著地麵呆了半天，慢慢眼中升起了憎恨。

    他還不懂DNA是什麽東西，但懷疑不是親生的這句他聽懂了。

    原來這個男人看著斯文和善，實際上也根本就不信任他，和他的父親一樣將他當做是來路不明的野種。

    騙子，全都是騙子！

    卓君羽捏緊了拳頭，瘦的細長的雙手指節都在發白，因為用力過度而顫抖。

    葉箴言買了礦泉水回來，卓君羽依舊不理他，他一直都這樣，所以葉箴言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遞了一瓶水給他，卓君羽冷冷的也不接，就讓他那麽舉著。

    葉箴言等了一會兒，看他實在是不想接，也就作罷。

    “時間不早了，我帶你去吃飯，想吃什麽？”

    卓君羽忽然抬頭，狠狠的翻了他一個白眼，口氣嘲諷的道：“不用你假好心，餓死我算了！”

    葉箴言僵了僵。

    這孩子確實是一直態度不好，但這明顯的變化來的也太沒道理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導致卓君羽要忽然之間這種態度跟他說話。

    說不生氣是假的，但葉箴言已經不是從前的葉箴言了，他學會了控製自己的脾氣。

    “有什麽不滿意的可以說，但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不管因為什麽事生氣，飯還是要吃的，你太瘦了。”

    “我瘦不瘦關你什麽事？”卓君羽嗆了一句，任憑葉箴言說什麽也再不理會他。

    葉箴言最終憋了一肚子氣回家，一張臉黑的沒法看。

    蕭別情放學領著葉華年一進門就看到葉箴言一臉別人欠他一個億的表情，雖然知道不厚道但還是笑了。

    她湊上去輕撫他後背，柔聲問：“怎麽了，什麽事不順心？”

    葉箴言揉著太陽穴，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蕭別情莞爾：“難怪他這麽跟你杠上，你還記得當時年年跟你杠的時候嗎？”

    葉箴言攤手：“我也跟他和顏悅色了，也聽他把話說完了，甚至被他指著鼻子罵都沒說什麽，還有什麽問題？”

    “你是關心則亂，做DNA完全可以取他的毛發送去堅定，不用非得帶著他去抽血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是覺得你根本不相信他才會這麽生氣。”

    葉箴言扶額，他不得不承認蕭別情說的話很有道理，他是關心則亂了，以至於根本沒有考慮到這些。

    但現在想這些也晚了，他轉移了話題，提起了卓君羽胳膊上的傷痕。

    兩人都想知道這傷痕到底是怎麽來的，卻都默契的沒有去問卓君羽本人，現在卓子敬也聯係不上，兩人隻能等鑒定結果出來之後再做決定。

    “會不會是卓子敬留下的？”蕭別情還是說了出來。

    葉箴言搖頭：“難說，這個人看上去不像是會幹出這種事的，要不就是他特別會偽裝，要不就是這些傷不是他幹的。”

    如果是前者，那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麽？

    把孩子打得遍體鱗傷扔到他這裏，說是他親生的，萬一他去做了鑒定，結果出來了並不是呢？

    兩人往客房的方向看了看，都覺得這件事情已經越來越撲朔迷離了，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卓子敬到底想要幹什麽？

    蕭別情把頭靠在他胸前，抱住了他的腰道：“你別多想，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葉箴言沒說話，隻是拿下巴擱在她頭頂上，輕撫她的秀發。若是真有什麽事，他也斷然不會將她牽扯進來的。

    三天後，鑒定結果出來了，結果是直接送上門的，葉箴言看報告的時候，蕭別情正敲開客房的門喊卓君羽出來吃飯。

    基因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六，接受鑒定雙方確認為親子關係。

    葉箴言盯著這行字反反複複的看了無數遍，直到看的不認識這行字了，臉上始終也沒有什麽表情，他在努力接受這個事實。

    當年他以為夭折的那個孩子還活著，長大了，還回到了他身邊。

    葉箴言學富五車，此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辭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到底是失而複得的喜悅，還是錯過了親生兒子這麽多年成長的遺憾？

    他抬頭看向客房的方向，剛好卓君羽也在往這邊看過來，父子倆目光相遇，一瞬間都有些心情複雜。

    葉箴言起身朝著客房走去，沒想到卓君羽卻一下子跳起來，衝過來就把門關上了，根本不想讓葉箴言進來。

    蕭別情和葉箴言兩個人被關在門外，看了對方一眼，都有些無奈。

    這孩子到底經曆了什麽，性子這麽冷淡，這麽難以接近。

    尤其是葉箴言現在確認了他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之後，心疼的厲害，更多的還是內疚。

    如果當年早點發現抱錯了孩子，那卓君羽現在應該享受的是和葉華年一樣無憂無慮的生活，和葉華年一樣開朗活潑，而不是頂著一身來曆不明的傷痕，小小年紀如此性格古怪。

    葉箴言很少像現在這麽不淡定，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兒子相認，抬手就敲門：“君羽，你把門開一下讓我進去……”

    “你走開！”卓君羽在裏麵大吼一聲，緊接著門上一聲悶響，可能是他扔了個枕頭砸在了門板上。

    葉箴言皺緊眉頭，還想要繼續敲門，卻被蕭別情攔下了，她輕輕搖了搖頭。

    “他……”

    “你過來。”

    蕭別情將他拉到了陽台上，葉箴言人被她拽過來，心思還在卓君羽身上，一個勁兒的回頭朝外看。

    “老葉你從來都是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越是這種時候，你就越是要讓自己保持鎮定，君羽顯然已經知道結果了，但他明顯的不想和你相認，你看不出來嗎？”

    葉箴言捏了捏太陽穴道：“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給他點時間讓他適應，”蕭別情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輕輕拍了拍，“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來日方長，君羽經曆過什麽我們都還不知道，他很沒安全感，換到新環境總要給他點時間適應的。”

    葉箴言沉默著點點頭，依舊眉頭緊鎖。

    倆大人在這裏好容易淡定下來，外麵卻傳來倆孩子的爭吵聲：“關你什麽事，你走開！”

    “爸爸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還要氣他！”

    “那是你爸爸不是我爸爸！”

    “那也是你爸爸！”

    葉箴言頭大的衝出來，倆孩子隔著門吵的麵紅耳赤，他喝道：“年年，你在幹什麽？”

    “爸爸他惹你生氣了，我在替你教訓他！”

    “用不著，你會房間去。”

    葉華年噘著嘴，一臉不樂意，卻又不敢違抗他爹的命令，不情願的又瞥了一眼卓君羽，衝著他做了個鬼臉才走。

    卓君羽也衝著葉華年做了個鬼臉，倆孩子一個比一個生氣。

    葉箴言看著葉華年回了房間，才轉頭對著卓君羽，卓君羽看了他一眼，依舊沒好氣：“別以為你假好心我就會接受你。”

    “我沒有必要對你假好心。”葉箴言看著他認真的道，“但我們有必要談談。”

    卓君羽不買賬：“我覺得沒必要，你有兒子了，根本不需要我。”

    葉箴言被他這話說的眼底狠狠一沉，心口一陣刺痛，沒有任何一個父親能接受自己的兒子說出這種話來的。

    他還是強行鎮定道：“如果難以接受，你現在不喊我爸爸也可以。”

    卓君羽沒說話，看了他一眼之後又回到床上去抱著膝蓋蜷成一團坐著了。

    門開著，葉箴言始終沒跨過門檻那條線，在得到他的允許進入房間之前，他會給君羽足夠的尊重。

    “能不能告訴我，你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卓君羽眼中飛快的掠過一絲驚恐的神色，抓起身邊的抱枕丟過來，隨即自己拉起被子把自己蒙了起來，再也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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