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到東區這麽久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應該強了不少了，但是看到眼前這血腥的場景，嘉禾還是差點被嚇得驚叫出聲，當然她也知道這時候叫起來，這些東區的人肯定會鄙視她的，所以她隻好捂住了自己的嘴，連忙閃到唐茵旁邊。

    其實不光她，別人多多少少也受了驚嚇，尤其是知道那一刀是小晨捅的之後，他們都十分驚奇而敬佩地對小晨行注目禮，一個個臉上都寫著：“幹得漂亮！”再正常一點的話，此處應當有掌聲，然而此時沒有，隻有那一群人的怒罵聲，所以嘉禾猜想那受傷的人肯定也不是尋常的混混。

    許亦安隻是淡淡地掃了一下那個方向，還有些酒醉，伸了個懶腰起身來，依然不緊不慢地向那一群人走去，對那個受傷的老混混說：“老譚，不就是想弄兩個錢花花嘛，至於這麽拚命嗎？”

    老譚扭曲的臉上一雙爆滿血絲的大眼瞪了一眼許亦安，捧著流血的手大罵，指了下小晨，對那些小混混們喊道：“狗日的！天殺的！給我弄死這小子！”

    這種時候那些小混混也管不得其他了，隻能聽老混混的去向小晨下手，許亦安一腳踢飛一個高腳凳砸到他們腿上，阻了他們的去路，與此同時，小晨已經很機敏地拿起了冰桶裏鋒利的鏟子來自衛，還一副可憐無辜地對許亦安喊：“哥！他們欺負我！”

    場麵已經這樣了，小五南子他們也都清醒起來，就算這老譚是海哥的二把手，也不能讓小晨吃虧啊，於是一個個紛紛拎起旁邊可以用作武器的東西，向他們靠攏，把那群混混圍了起來。

    許亦安直接推開外圍的人走到裏麵，對老譚說：“老譚，這個酒吧是我罩的你曉得吧？”

    “是啊！那又怎地！你小子！”老譚咬牙，額頭上青筋直冒，他當然是知道這的，而且不僅這樣，自從許亦安給這個酒吧管賬以來，每個月還固定給海哥交一筆保護費，按理說自己也應該保護這的，隻是經常耐不住手下人的慫恿，要到傻大個這來弄點錢花花。

    剛才他準備來搶錢，在路口撞見了自己被酒淋得渾身濕透的幹妹妹，那時候酒吧裏已經很安靜了，從外麵根本不能知道裏麵在開派對，也更不知道是在給許亦安的弟弟小晨開派對。

    他幹妹妹受了唐茵的氣，知道如果就這樣求他給自己出頭的話，一向忌憚許亦安的老譚是不會答應的，於是她蒙老譚說是一個不認識的小混混欺負了她，胡謅了那小混混的樣子，撒嬌求老譚到“瘋人院”來弄錢時順便幫她收拾一下那個小混混，而沒有告訴他許亦安他們在裏麵。

    她知道這時候酒吧裏的小混混都是許亦安的人，老譚打了誰許亦安和唐茵都不會不管，她是想讓老譚來把這個派對攪了，給唐茵找點不痛快，料想許亦安也不敢和老譚鬧起來。

    老譚就這樣被她忽悠進了酒吧，看好像剛開過一個派對，還往四處看看，確認許亦安不在，偏偏許亦安那時候又在沙發裏睡著了，他根本看不到，所以就照常地動手搶錢，誰想還沒惹上許亦安，就先挨了許亦安弟弟柯晨一刀。

    許亦安知道他無論如何都是有些心虛的，不過老譚怎麽說也是前輩，在海哥麵前又紅，許亦安自己也沒理由非要跟他撕破臉，就把胳膊搭在他痛得發抖的肩膀上，“老譚，我能怎地呢？你看吧，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你這手得趕快去治，所以得趕快弄出個解決辦法來，要不我們到海哥麵前去評評理？是我弟弟把你手弄成這樣的，這責任，我也不往外摘，你看怎樣？”

    老譚惡狠狠地瞪著他：“去！等我從醫院回來，我就拎著你小子到海哥麵前去算賬！”他手下人扶著他往外走，卻被許亦安叫住。

    “老譚，別急啊！你也不想想你這手還能不能治好了？也不想想你這隻手廢了，對海哥還有什麽用處？”

    他陰冷的聲音頓時讓老譚脊背一涼，猛地轉身：“你這什麽意思！”

    許亦安淡定地坐到凳子上，對他說：“老大哥你不是不知道，弟弟追，債時最慣用的一招，就是弄殘人換保險金，傷口什麽的看了多得去了，就這樣說吧，你這隻右手就算治好了，以後恐怕也沒法再幫海哥偷車了吧？可惜了你這一把的好手藝……”

    老譚已經疼到沒有知覺了，聽到他的這話，渾身都被冷汗浸濕，他當然比許亦安還了解自己在海哥手下的作用，自己就是因為掌握了最好的偷車技術，給海哥弄了不少錢，海哥才重視自己，讓自己當東區的二把手的，萬一這手真是殘了，海哥那麽無情的人怎麽還會顧念自己這麽多年的苦勞？

    他瘋狂地對許亦安大吼：“我不信！老子不信！你小子別在老子麵前挑事兒！”

    許亦安對他冷笑：“老譚，你也老大不小了，別這麽天真了好嗎？好，就算你不信我說的，那你先去醫院治吧，小弟我先給你一個多餘又有用的建議怎麽樣？萬一你真的不能幹了，就把偷車那塊的活轉給我，我好歹也跟著你琢磨過這手藝的，雖然不像你手下人那麽精通，但海哥還算是信任我，到時候我也不會虧待你手下人，更不會虧待你，賣車賺來的提成和你三七分賬怎麽樣？你別氣，小弟我也不是在跟你說空話，隻要你答應了，小弟還能再送你一份禮，你這手要是真不行了，我還能幫你做成個事故，給你弄一筆保險金，十來萬的，小弟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老譚氣得牙床都在打顫，恨不得跟許亦安拚命，可他終究不真是一個天真的人，像他這種人都是有勇氣為自己做最不好的打算的，他氣歸氣還是明白要是自己手殘了，許亦安說的這，就是他最好的結果了。

    他沒有應聲，隻是瞪了許亦安和小晨一眼，因為失血過多幾乎暈厥過去，也實在耗不住了，身體一軟，被手下人抬了出去，急忙送醫院去了。

    那些人一走，“瘋人院”裏又炸開了鍋，而且比之前還熱烈，一個個敲桌子打板凳地歡呼著：“大安哥！大安哥！”

    小晨把腦袋伸到許亦安肩膀上問：“哥，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許亦安拍拍他的頭：“沒有！小晨做的每件事都很棒！小晨才沒有錯呢。你那一刀紮得也太完美了，前途無量啊！”

    小晨笑得很歡：“謝哥哥誇獎，我會繼續努力，不會讓哥你失望的！”

    小五南子興衝衝地舉著啤酒瓶圍過來，南子高興得都不會說話了，小五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超出他正常水平的話：“大安哥！你真是化腐朽為神奇啊！要是把老譚手上的活弄過來了，兄弟們要賺翻了喂，你別說剛才你是突發奇想奧……”

    南子搶著說：“是啊，是啊，怪不得去年就讓我們偷偷跟著老譚的人學偷車，原來大安哥你是早有打算啊……”

    許亦安灌了一口啤酒：“你們也別在這捧我了，我哪有那麽神能想到今天的事？那時候讓你學，也是想你們多點本事，技多不壓身嘛。”

    “是是是！大安哥說得是！”他們圍在許亦安旁邊笑鬧著，一副崇拜得要死的樣子，簡直想把許亦安托起來在空中拋兩下，許亦安看出他們的意圖，快速地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把小晨拉到麵前來：“這可都是小晨的功勞！我們小晨這次可是一出院就立了大功！以後“瘋人院”就歸小晨罩了！”

    小五他們就馬上和小晨玩鬧起來，搞怪地齊呼他大晨哥，他們都知道小晨受不了劇烈運動，也都沒把他往天上拋。再次一個個地脫了上衣把小晨架在脖子上在酒吧裏飛奔，小晨被他們眾星捧月般地簇擁著，別提多得意多自豪了，被他們駝得高高的，看起來與傻大個大威比肩，豪邁地對大威喊道：“大威哥哥！以後我罩你！”

    那一刻大威在吧台後笑得很開心，跟小晨一般無二的天真模樣，又低下頭認真地調著酒。

    眾人在那鬧著，許亦安靠在吧台上，回頭看向默不作聲的大威，大威低著頭遞給他一杯他最喜歡的酒，許亦安看他一笑，聲音平和許多：“大威，沒事的，以後都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我保證。”

    大威對他投以信任的眼神，黝黑的臉上展開舒心的笑容，隻說了一句：“小晨，很棒……和大安一樣。”

    許亦安拍拍他的肩膀：“是啊，東區的孩子都不是好欺負的！”

    嘉禾靠在角落裏的沙發上，看著這鬧哄哄的場景，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心情，視線一直緊隨著燈光下的許亦安，還有大威，還有小晨，還有唐茵……

    她想，自己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旁觀者，眼前的世界她還有太多不能理解，這些人的快樂和痛苦她又好像能感受到……沒事，莫嘉禾，就這樣當一個旁觀吧……

    唐茵正跟一群男孩子在大廳中心舉著酒杯跳著舞，一個女孩子湊到她旁邊，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麽。嘉禾認出來那個女孩子是之前嘲笑她的那群女孩子中的一個。

    嘉禾清楚地看到，唐茵聽那女孩子說完以後，臉色就變了，抄了一個啤酒瓶踏著高跟鞋往外衝，那個女孩子招了其他女孩子跟在她後麵。

    嘉禾好奇是什麽事，也出門去看。外麵已經是黃昏了，唐茵她們這一群青春美麗的少女在夕陽的餘暉下凶惡地追打著什麽人，畫麵暴力刺目，各種呼喊聲叫罵聲，她遠遠便能看到她們揪起來的金黃色頭發，落在二號街區肮髒的路麵上。

    唐茵的聲音叫罵著：“你個死賤人！你還知道叫你幹哥哥來了是吧？你個賤人！還幹哥哥呢！他當你爸都嫌老了！還敢跟姐姐整花樣！你個賤人！你敢給姐姐添堵，姐姐叫你好看！”

    在女孩子的哭喊聲中，嘉禾背過身去，走回“瘋人院”，裏麵依舊熱鬧非常，她從這些瘋狂大笑的人之間走過，看到地上還有老譚流的血，雖然已經成了暗紅色，雖然已經被人踩得到處都是，在她眼裏卻還是觸目驚心，她撿起牆角的拖把，默默地埋頭將地板上的血跡拖幹淨，一路拖到了吧台下，拖到了許亦安的腳邊……

    她抬頭，見許亦安用看傻瓜的眼神看著自己（其實也就和平時看她一樣），就勉強解釋了一句：“瘸叔說，見血，不吉利……”

    許亦安噗嗤大笑了一聲，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問十分鬱悶的她：“你想到學校去上學是嗎？”

    他突然問這個問題真的很讓嘉禾驚奇，不過她還是很誠懇地點了點頭。

    許亦安說：“你可以去上啊……”

    嘉禾大喜過望：“真的嗎？”

    許亦安點了下頭：“當然。但是，你得自己解決報名費和生活費，最起碼得先準備五千塊。”

    這像一瓢冷水澆了下來，嘉禾垂下了頭：“可是我沒錢啊，別說五千，連五塊都沒有……”

    許亦安彈了下她的額頭，讓她痛呼了一聲：“沒錢就去掙啊！”

    “怎麽掙？”她充滿希冀地看向他。

    他看不下去她這傻樣了，轉頭對大威說：“大威，給你招一個保潔小妹怎麽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