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亦安他們從陳霜家回了三號街區，先上五樓去看陳衝魏冬，唐茵回了她自己家，叮叮咚咚地收拾東西，童雯這個時候回來了，事實上她已經來找唐茵幾次了，隻是這一次被她趕上了。

    童雯還死皮賴臉地拽著唐茵說：“小茵啊，我知道你對媽最好了！你就給點錢給媽吧！媽欠了可多錢了！你看你換了鎖不準媽進家門媽都不怪你……”

    “你不怪嗎？那是誰隔三差五地來罵門？還到我學校裏到處喊我是婊子生的？”唐茵冷冷地掃她一眼。

    她腆著臉說：“誒呦，媽那是氣話嘛，你可是媽親生的，罵你是婊子生的不就是在罵我自己嗎？”

    唐茵把一箱童雯的東西扔出了門外，對她吼：“是啊！我就是婊子生的！你就是那個婊子！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張臭臉！”

    童雯也怒了，手叉腰，準備和唐茵動手：“我是你媽！你個死丫頭！把錢拿出來！快給我錢啊！”

    唐茵把她的一大堆衣服直接砸給她：“你給我滾！”

    童雯摔倒在地上，在混亂的樓道裏滾了兩圈，唐茵上了一節樓梯，對上麵喊：“南子！小五！下來幫姐扔垃圾！”

    小五南子在陳衝家聽到了她的一聲喚，立馬帶著幾個男孩子下來了，幫著唐茵把試圖往房子裏衝的童雯架了出去，聽著唐茵的指示把那些童雯的東西往門外扔往窗外扔，讓童雯切實地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做掃地出門。

    童雯又惱又火，和唐茵對罵起來，唐茵用她的麻將砸她：“你算個什麽媽啊！還好意思跟我要錢！把我當槍使！我也是中邪了才相信你的鬼話！”

    “我怎麽把你當槍使了！你個死丫頭！老娘說的都是真的！”

    “真你個鬼！要不是小佳把事說明白了，我就白為你教訓老楊了！你個瘋女人！”

    “老娘說的都是真的！那是你衝哥冬哥，我能叫人打他們嘛！”為了討點錢，童雯已經將睜著眼睛說瞎話這一技能練到爐火純青了。

    “還跟我扯！你真不要臉！”

    她還“義正言辭”地吼：“你就是比信你親媽還信那個死丫頭咯！”

    嘉禾剛回來，就碰上了四樓的母女混戰，場麵實在太激烈混亂，嘉禾怕被誤傷就在三樓的樓梯轉角站著不上去，於是她就聽到了，唐茵說：“是啊！對我來說她比你可信多了！我寧願相信她的鬼話，都不會信你一句實話！”

    小五南子他們把叫罵不停的童雯直接架下了樓，把她趕跑了，他們又上樓來幫唐茵清理樓道裏的東西。

    混戰結束之後，唐茵覺得精疲力盡，靠倒在堆滿衣服的沙發上，麵無表情的臉上有些悲哀神色。

    嘉禾上去了，跨過滿地的雜物，進了唐茵家客廳，唐茵在沙發上眼神空洞地抽著煙。

    雖然在從陳霜家回來的路上，嘉禾還是有點埋怨唐茵的，但這個時候她卻沒辦法再生唐茵的氣了。她走過去，坐在唐茵旁邊，輕輕碰了下她的胳膊，哄她：“好啦，別生氣了。別不開心了唐茵姐……”

    唐茵照常地白了她一眼，“要你管！”

    她還是好脾氣地說：“好啦，別不開心了，童阿姨是過分了點，但願沒必要和她決裂吧？她好歹是你媽嘛，這次你就再原諒他一回？就一回？”

    唐茵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白癡，並且還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白癡！”

    嘉禾隻好作罷，不哄她了，房子裏一片狼藉的，她就去收拾屋子了。等她在臥室裏整理完了衣櫃，出來了，卻見客廳裏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唐茵不再吞雲吐霧，而是抱膝蜷縮在沙發上，許亦安坐在原先嘉禾坐的位置，和剛才的嘉禾一樣，耐心輕柔地勸慰著她，他的一隻胳膊搭在沙發靠背上，唐茵的腦袋靠在他的這隻胳膊上，他任她靠著，還輕輕攬著她的肩。

    唐茵對許亦安說：“我覺得她比你媽還可惡……”

    許亦安苦笑說：“別胡扯了，我媽還沒遇到了過對手呢，你媽要跟我媽她比可惡那差得遠了。”

    唐茵說：“你媽犯了錯，我好歹還能安慰自己，她隻是有病，她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媽呢，我想原諒她都找不到理由。”

    “管她呢，你別亂想了，你媽就是個吸血鬼，你越早甩掉她越好。”

    “就是覺得煩人，我怎麽會攤上這麽個媽嘛，連跟哪個男人生的我都搞不清楚，還整天隻知道坑我的錢……”

    “好啦，別跟個小娘們似的，婆婆媽媽，怨這怨那。”

    “去你的許亦安，我抱怨兩句怎麽了？”

    “好好，你抱怨得對。”

    ……

    原來她也有這麽脆弱的時候，原來他也有這麽溫柔的時刻。

    嘉禾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打擾他們，轉去廚房，繼續整理屋子。

    嘉禾已經快在瘋人院幹滿兩個月了，這暑假也快結束了。這天她去上班，大威把她這個月的工資提前塞給了她，而且是按全勤來算的，她覺得奇怪，追問大威，大威隻說了一句：“買東西”。

    小張看見了，就幫大威解釋：“你上次不是說想在開學前買點衣服文具又不舍得花上個月的工資嘛，傻大個就把這個月的工資開給你了唄，讓你買東西去。”

    嘉禾懂了，向大威致謝。這樣算來，她就有五千塊錢了，許亦安給她設的標準她完成了！嘉禾開心得不行，想著，自己很快就能跟電視裏演的一樣，坐在明亮的教室裏，和好多同齡人一起學習，聽博學的老師講課。

    嘉禾自然是不知道銀行什麽的，她就直接把五千塊錢現金藏在床頭的床板下麵，如珍如寶地守護著。

    唯一讓她難過的是，昨天下午鬧成那樣，她再不好意思到陳霜家去學習了，所以今天下午她起床後就自己在家裏看書做題，小晨隻顧著看電視，她就一個人和那些課本上的知識作鬥爭。

    醉酒的許紅姝被小五南子從外麵抬回來了，她的手上還拎著一個酒瓶。小五南子把她放到沙發上之後就離開了。嘉禾打來溫水給她擦臉，怕她醒來酒醒後頭疼，還幫她輕輕按摩著太陽穴。

    許紅姝貪婪地喝完瓶子裏的最後一口酒，大聲嚷嚷著：“這麽好的酒啊！這酒真好！一瓶又喝完了！”她手裏的酒瓶就是許亦安劫酒車弄來的那種最貴的進口威士忌的酒瓶，她私藏了一盒，總共四瓶，她寶貝似的省著喝，喝到了現在。

    “小佳！快幫媽在家裏找找還有沒有了！這酒好是好就是太不經喝了，這麽快就又見底了……”她趴在沙發上逼著眼睛說道。

    嘉禾給她擦拭著麵部，說：“已經沒有了，前幾瓶的瓶子都被我賣了，這最後一瓶都被你喝了，家裏沒有了，不喝了奧。”

    許紅姝說：“不喝怎麽行！你給媽去買嘛。”

    嘉禾說：“亦安哥哥說過這酒好貴的，我們買不起的，就別喝了吧。”

    許紅姝隻好作罷，懨懨地躺在沙發上，惋惜起來：“這麽好的酒啊，我不應該喝得這麽快的……”

    剛領了工資的嘉禾聽著她的醉話都很有耐心，看著爛醉如泥的她笑笑，細心地照顧她，許紅姝安靜下來之後，她還伏在她麵前跟她說話，跟她分享自己掙到這五千塊錢的開心心情，她睡著後，嘉禾本想把這個酒瓶也扔掉的，下樓之後正好看見撿垃圾的老爺爺，她就將這個酒瓶給他了。

    第二天的這個時候，她還在辛苦地跟五年級的數學題做鬥爭，許亦安回來了。因為昨天白天許亦安全天都不在家，她下班回來他又睡著沒醒，所以她到現在才和他碰麵，她迫不及待地跟他說了自己攢夠了錢的事。

    “我可以去學習讀書了對不對？”她高興又期待地向許亦安確認。

    許亦安掃了眼她在做的習題冊，經不住笑了幾下，最後還是點了頭。

    得到了他的肯定，嘉禾忐忑了兩個多月的心又安穩了下來，隻剩下渴切的期盼，期盼幾天後的開學的那一天早點到來。

    和昨天一樣，小五南子又敲響了他家的門，因為和昨天一樣，他們又在路邊“撿”回了喝得爛醉如泥的許紅姝，嘉禾開門，讓他們把許紅姝扛進來放倒在沙發上，許紅姝不像昨天那麽妥帖，不肯在沙發上躺下，而是左搖右晃地站著，興奮地轉了幾圈，手裏還拎著一隻還剩小半瓶酒的酒瓶。

    她亢奮地擁抱了許亦安一下，許亦安將她推開，她又抱了嘉禾一下，然後又開始對著牆上的鏡子轉圈圈搔首弄姿的，還說著酒話：“小安啊，你媽真是魅力不減啊！這身材，穿泳裝都沒問題，根本就不像是生了三個孩子的媽嘛！你說對不對？”

    許亦安和小晨坐在一起看電視，懶得搭理她，小晨卻應和她：“是啊！媽你可漂亮了！除了小嘉姐姐除了茵姐姐，就你最漂亮了！”

    醉醺醺的許紅姝高興地在嘴甜的小兒子額頭上親了一下，繼續說酒話：“媽今天可高興了，媽找到了一個最適合當你們後爸的人，人家是北區的遊泳教練誒，身材好好，長得帥，老婆剛死，又有錢，哈哈，媽今天和他聊得可開心了……”

    許亦安受不了她喋喋不休地念叨她的“豔遇”，甩頭往房間走，餘光掃到了許紅姝手裏的酒瓶，於是他在踏進房間之前回過身來，指著她手上那個精致的酒瓶問她：“你藏的那四瓶這種酒你不是都喝光了嗎？這瓶哪來的？”

    是啊。嘉禾也注意到了，她昨天還纏著許亦安給她買這種酒的，許亦安自然是沒有理她，那她現在手裏的這瓶是怎麽來的？

    許紅姝說：“我買的啊！跑到北區去才買到呢！”

    許亦安臉色一沉：“這種酒四千八一瓶，你哪來的錢？”

    許紅姝坦然地指向臥室：“我在床板底下找到錢啊！五千呢！四千八買了這瓶酒，還剩兩百塊打了的吃了飯！都用完了！”

    從她滿是酒味的嘴裏說出來的輕輕鬆鬆的話，對嘉禾來說卻是晴天霹靂。

    許亦安看向了震驚的她，她立刻衝向臥室，掀開涼席來看，那床板下已是空空如也，她兩個月的期盼瞬間成空。

    她伏在床頭哭到傍晚，隻有小晨過來安慰她，提醒她上班時間要到了。她洗了把臉，頂著紅腫的眼圈出了門，而許紅姝在沙發上安安穩穩地睡著。

    她去瘋人院照常開工，沒有力氣跟別人說話，隻是默默地做著事。外麵天還沒黑，陳霜這個時候來了，就像上次那樣怯怯地笑著向她走來，和她說話：“小佳啊，你這兩天怎麽不來阿姨家學習呢？這都快開學了，你要抓緊呀，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嘉禾搖搖頭：“我……我以為阿姨你不會想再見我……”

    陳霜親和地拉住她的手，說：“怎麽可能不想見你呢？上次的事又跟你沒關係？你還幫了阿姨呢，我怎麽會怪你？你這傻丫頭又在亂想。這已經是星期天了，還記得不？阿姨跟你說的，下個星期天到阿姨家來，陪阿姨過生日，你一定要來啊，還有小晨……你這快開學了，得買些文具什麽的吧？阿姨帶你去買吧？還有書包、衣服……”

    從家裏出來後就一直憋在嘉禾眼眶裏的淚水，又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止都止不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