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耳邊又響起哭聲？

    一片混亂之後，他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拳打腳踢，也不知道幾乎瘋狂的自己用那根棒球棍打斷了幾個人的鼻子。終究，他把他們趕走了，用棒球棍撐著自己酸疼乏力的身體，回到一片狼藉的屋子裏。

    許紅姝在地上哭，唐茵抱著小晨哭，原來是她們在哭啊……

    他撐不住了，半跪在地上，唐茵訝然驚駭地說：“許亦安，你把那些人趕走了誒，就你一個人，打走了他們一群人……許亦安剛才你就像個瘋子你知不知道？”

    許紅姝小心地碰碰他額頭上的腫塊，心疼地問：“兒子，很疼吧？”

    他聽見自己說：“沒事了，媽。”

    那個時候他真的說這句話嗎？他記不起來了。

    唐茵又驚慌地大喊起來，“許亦安！你快看，小晨昏過去了！怎麽辦？他怎麽會這樣？”

    ……

    他們叫了救護車，把氣息微弱的小晨抱著往樓下衝，跑出了三號街區的街口。

    遠遠就能聽見某處傳來叫罵聲，還有一陣陣沉重又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在逃，有人在追。

    “老柯！你欠了幾十萬還想逃啊！海哥非扒了你的皮！看你今天往哪兒跑！”

    他們一出路口就看到他繼父柯東強那倉皇又滑稽的身影，躲了這麽好幾天的老柯還是被人找到了，正沒命地抱頭鼠竄著……

    他們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紅紅藍藍的燈光掠過東區泥濘的街，一路飛馳而來……

    柯東強被後麵的人追著倉皇逃命，正好迎上救護車馳來的方向，一下被撞飛了。

    救護車驟停下來，車前是刺眼的血跡，不遠處是躺在血泊裏的柯東強……

    東區的夜空下，驚恐血腥，他們崩潰地看著這一切，連害怕都忘了，隻是都停下來看著追老柯的人掉了個方向跑了，從救護車裏下來的人失措地去搶救柯東強。

    有很多事情他都忘了，但是他依然記得的是，那個時候，看到那一地慘狀的他，沒有什麽感覺，就在柯東強被撞飛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原諒那個男人了。

    縱使許紅姝的尖叫聲震耳欲聾，他的內心都是麻木的，他一直記得，那時候的感覺，直到現在。

    那一夜小晨和柯東強的兩架擔架一起被抬上救護車，車身上的血跡還沒幹，就到了醫院。

    然後是在深夜的醫院裏，一陣搶救之後，醫生反問他們：“你弟弟有先天性心髒病你不知道嗎？”

    他擔憂地問：“那要做手術嗎？醫生你快給他做手術吧！可一定要救救我弟弟！”

    醫生說：“他現在太小，身體又弱，等大一點才能動手術。不過你放心吧，他現在的情況基本穩定下來了，暫時沒事了。”

    同時另一間手術室的等滅了，醫生走出來，說：“你們是柯東強的家屬吧？很遺憾，搶救無效，病人已經死亡。”

    他說：“哦。”

    許亦安被海哥叫人抓了過去，被人摁在地上根本動彈不得，卻還仰起了頭，倔強地用狠辣的目光瞪著海哥。

    “你這小子，有點意思啊，把我的小弟們都打出腦震蕩來了，下手夠狠啊！”暗場裏的燈光昏暗，海哥目光陰忌，咬牙打量這個十四歲的的桀驁少年。“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打我的人，賴我的賬，老子真想扒你一層皮！想想吧，用什麽還？是用你小子的命，還是用你家那小不點的命！”

    許亦安切齒忿恨，說：“柯東強欠的賬跟我沒關係！也別拖上我弟弟！你要要賬找柯東強要去！”

    “媽的！該死的柯東強已經死翹翹了！老子怎麽找他！你他媽敢這樣跟老子說話，是真不想活了啊！”海哥暴怒，站起來朝他的心口踹了一腳。

    許亦安吃痛，捂住了胸口，臉色卻不改，一點也不服氣，對海哥吼：“沒錢就是沒錢！反正今天落到你手裏了，我也沒打算活，要我命你拿去！別動我弟弟！不然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好！你小子嘴硬！想死老子成全你！”海哥喊人押著許亦安上了對麵居民樓的樓頂。

    這是他第一次進暗場，也是他第一次從暗場裏出來，外麵正是晚上，但他知道他剛鑽出的地方才是真正的黑夜，而且永無天日，永遠陷落在黑暗之中。

    臨到天台的邊緣，被別人用刀要挾著，他都麵不改色。

    海哥發令，“把這小子放下去！”他們就逼著許亦安把自己吊在高樓的天台邊沿上。許亦安隻能用一隻手緊抓著天台邊，用盡全力，麵部都扭曲了。

    下麵就是東區最普通的一條街，懸於高空，命懸一線，往下瞥一眼，那時候他也曾想，不如真的鬆了手，一了百了，也許死了才能真的擺脫東區……

    海哥冷笑著，蹲到他麵前，俯視他，把一個賬本伸到他麵前，說：“你看吧！你爸欠了老子五十三萬八，你要是為這五十三萬八死了，那也算你的小命挺值錢的，不是嗎？小子，別說海哥欺負你，這下讓你死個明白！”

    海哥站起來，合上賬本，背過身去，說：“把他推下去吧。”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自高空墜落，他絕望地喊叫，伸出手想在空氣中找到一根救命稻草，然而沒有，他什麽也沒抓到。

    他的眼前由一片漆黑到一片猩紅……

    睡夢中，他的手不停抖動。

    分別坐在他床頭兩邊的嘉禾和唐茵，同時伸出手覆在他顫抖的手上，握住了他的手，也握住了對方的手。

    他不抖了，睜開了眼睛。嘉禾的心卻一顫，尷尬地收回了手，不敢直視唐茵的眼睛。

    許亦安的眼瞳裏有了遊離的光彩，雖然微弱。那點微弱的光掃掃唐茵，又掃掃嘉禾，無聲地看了看她們的麵容。

    嘉禾裝作之前的尷尬完全不存在，喜道：“唐茵姐，你看，亦安哥哥有動靜了誒！”

    唐茵的目光掠過嘉禾，她始終緊握著許亦安的手，明目張膽地，理所當然地，關切地細聲問：“許亦安，許亦安，你怎麽了？你在看什麽？”

    他竟然有了回應，緩慢地張開嘴，傳出沙啞的聲音，目光呆滯地停留在天花板上，說：“我夢到……有人拉住了我……”

    她們不解，兩人不由地抬頭對視一下，唐茵還想問他問題，他卻毫無反應了。

    嘉禾說：“我去告訴瘸叔……”

    嘉禾去跟瘸叔一說許亦安又有反應兩了，瘸叔就趕忙叫來了醫生，醫生給許亦安做了檢查之後說：“他昨天已經出現了自殺行為，得進行電休克治療了。”

    許亦安被推進了手術室，他們三人在手術室外並排坐著等著。

    嘉禾默然無語，沉默了半晌的唐茵問瘸叔：“瘸叔，我還是想不通，你為什麽要放走黑豹啊？”

    瘸叔看看她，有些愧疚，很無奈地搖搖頭：“小茵，這……叔現在沒法說……叔也是想……誒！”

    瘸叔直唉聲歎氣，唐茵才不買他的賬，接著追問：“到底為什麽嘛？你和他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為什麽你從來不告訴我們以前的事？”

    瘸叔一臉倦色，說：“那些你們沒必要知道……不知道更好，我本就不讚同你混這條道……”

    “要是你早點告訴我們海哥上麵的人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就不就不用猜了嗎？許亦安也用不著犯這些事了，這折騰的……”唐茵埋怨著。

    “我告訴你們又有什麽用呢？小安就是知道他要不拿點真本事做點大事，就不能吸引上麵的注意，他才這麽折騰的，小茵，你收手吧，等小安醒了再說奧。叔也得勸他改個主意，你們不能再這樣了，不然遲早把你們自己都搭進去！”瘸叔用心良苦地勸道。

    唐茵低下頭不說話。

    知道許亦安的事之後，小五和南子也來了，他們問了許亦安的情況都唏噓不已。

    電休克治療很快就結束了，許亦安被醫生們推出來了，他還在麻醉之中，麵色發白，雙眼緊閉，他又進了病房，安置好了，嘉禾與瘸叔在裏麵守著許亦安，小五和南子跟唐茵在外麵說話。

    小五問唐茵千頭鯊那裏該怎麽處理，唐茵說她已經跟千頭鯊聯係過了把事都說清楚了，黑豹也回去見過千頭鯊了，所以千頭鯊就不跟他們計較昨天的事了，還是照原來的交易來，她找到了貨，那海哥就能活，要是找不到，她和海哥都別想活命。

    而那批貨，縱使兩方人在東區找了個天翻地覆，就是沒個蹤影，跟蒸發了一樣。

    許亦安的治療要持續好幾個星期，第一次電休克療程之後，他有醒過，也有了些有回神的跡象了，可效果不是很明顯。唐茵他們隻能焦急地等待許亦安好轉。

    海哥不在，許亦安不在，一開始沒人察覺，下麵的人都還不清楚東區是群龍無首了，東區還算太平，後來就有要亂套的跡象了。

    海哥在東區的某處綁著，許亦安在醫院裏躺著，東區的事一件件地不對勁了。

    暴動是先從暗場裏開始的，所有的生意全部潰敗一般，錢撥不下來，賬沒法收，有的收賬人趁機亂賬自斂，賬成了一團糟，暗場裏也成了一團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