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一幕的衝擊，讓唐茵怔了好久，昨夜的酒精讓她大腦一直混混沌沌，打開門的一瞬，她頓時覺得耳邊隻剩下嗡嗡的轟鳴聲。

    大概三十秒後，她有反應了，皺起眉，恨恨地閉了下眼，兀自罵了一聲：“見鬼！我就知道遲早有這麽一天。”也聽不出憤怒的感覺，她平靜地嘉禾都感覺異常。

    身處這種情境下，嘉禾紅了臉也紅了眼，太多太多的複雜的情緒在她今天一睜開眼的第一秒間堵上她的心口，看清了唐茵，她又徹底無法自容，甚至做好了麵對一場“狂風暴雨”的準備。

    但是，唐茵並沒有，她罵了那一聲之後，就關上了門，剛剛好趕在小晨看到屋內情形之前。

    門一關上，唐茵的身影消失不見，這屋子裏又隻剩下一屋的淩亂與羞恥，而酒醉未醒的許亦安還在沉沉地睡著，所以隻餘她一人獨自來麵對這一切。

    那些暗夜裏的畫麵在她腦海中閃現，伴隨身體的無力和酸疼撕扯著她的神經。

    天哪？自己到底做了什麽？

    她從來沒有一天醒來時就有這種感覺，又是羞澀又是害怕，渾渾噩噩不知所措，仿佛走到了末日，又好似等到了初晨，還夾雜著那一絲絲讓她覺得可恥的甜蜜……

    嘉禾捂住臉，讓自己的大腦放空，再悄悄地移動手掌，從指縫裏偷窺許亦安，看清他熟睡的平靜的臉龐，她的心裏又開始翻江倒海……

    這是真的嗎？這是許亦安啊！為什麽他會睡在自己身邊？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這怎麽可能呢？

    明明是一個最不敢靠近的人，卻跟他做了最親密的事，在衝動的刺激下交付了自己？

    這個人是許亦安啊，昨晚吻她占有她的人，是這個叫許亦安的人啊。

    一場衝動的纏綿，一場瘋魔的狂歡，這到底是噩夢還是美夢？

    嘉禾緩緩移出被窩，撿起衣服胡亂地穿上，踏到冰冷的地板上，用厚厚的毛衣外套包裹住酸疼疲憊的身體，然後踩著一地散亂的衣物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臥房門前，裹緊了衣服才打開門走出去。

    “小佳姐姐……”

    她像心虛的賊一樣，剛踏出房間就被小晨的聲音嚇到，詫然地轉身看向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小晨，連他天真無辜的眼睛都不敢直視，“啊，小晨啊……”

    小晨疑惑地打量她：“小佳姐姐你很冷啊，怎麽一直在發抖？剛起床就得多穿點衣服的。”

    嘉禾把自己抱得更緊，更加心虛，越是想止住顫抖偽裝鎮靜，就越是戰栗得厲害。她勉強地勾勾唇，問：“小晨，唐茵姐呢？”

    小晨笑說：“唐茵姐回家化妝了，她說化好妝就帶我去吃早飯。”

    “她剛才是不是很生氣？”嘉禾問。

    小晨認真地想了想，搖頭說：“不啊，她就是平時的樣子嘛，冷冷的，總是在罵人……”

    嘉禾站在那裏想了想，覺得自己無論怎樣還是要麵對唐茵的，而且發生了這樣的事，她是無人可以傾訴的，就算是被唐茵罵被唐茵打，她也不能當這一切沒有發生過，她也不想失去唐茵。

    嘉禾往大門的方向移動，開了門，又麵對另一扇門。唐茵家門沒有鎖，她直接進去了，小心翼翼地走著，提了好幾口氣才發出聲，在唐茵家無人的客廳裏喊：“唐茵姐，唐茵姐……”

    喊了幾聲之後，沒等唐茵反應，嘉禾在唐茵的臥室找到了她，她坐在床邊化妝，對著牆上一麵早就有了裂痕的鏡子熟練地徒手畫眉，知道嘉禾來了，也沒有什麽動作和聲音。

    嘉禾怯怯地靠近她，越來越緊張，目光不由得落在唐茵麵前的任何有金屬光芒的器物上，因為她不知道唐茵下一麵會抄起什麽東西往她臉上砸來，或者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會不會直接在自己臉上留一個紅印？

    她在兩步之外停下，低著頭看專注地化著妝的唐茵，“唐茵姐，我……”

    她剛開口，唐茵就直接問了她一個問題：“疼嗎？”

    嘉禾頓時間感覺天雷滾滾，又啞了，張嘴閉嘴，重複著，卻不知道回應什麽。

    唐茵拿出口紅，打開旋轉，然後對著鏡子塗抹，鏡子裏一張美人臉，鏡前是飽滿的殷紅雙唇，一開一合：“第一次，應該挺疼的吧？”

    又是會心的一擊，讓嘉禾都懵了，她不知道怎麽回話，唐茵就轉頭看向茫然不吱聲的她：“怎麽還啞巴了？這有什麽的，都被我撞見了，你害羞個毛線啊，還不如分享分享經驗。”

    自己一定是在做夢，這不可能是真的，絕對不可能！這麽奇葩的對話，怎麽可能實實在在地存在過？

    嘉禾一度以為自己是還沒睡醒，唐茵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覺得匪夷所思，如同幻聽，可那一對紅唇刺得她眼睛都疼，怎麽會是假的？

    “所以……我們是要討論這個嗎？”什麽感覺都沒了，對嘉禾來說，隻剩下無窮盡的詭異。

    “不然嘞？還能說什麽？看到你這副放縱一夜的樣子，難道還能跟你聊天氣嗎？”

    唐茵啊唐茵，你威武，你贏了。這是嘉禾的心聲。

    她搞不懂唐茵的邏輯，更搞不懂為什麽自己竟然會跟著她的邏輯轉，覺得唐茵的話還挺有邏輯的？差點就被唐茵帶進“溝裏”去了，她愣怔之後反應過來，搖頭說：“不對啊，唐茵姐，不該是這樣啊？哪能說這些？”

    唐茵翻了個白眼，問她：“那該怎樣啊？”

    嘉禾慌慌張張地擺擺手：“不不，反正不是這樣，電視裏不是這麽演的！”

    唐茵無語，用看傻瓜的眼神看她：“那電視裏是怎麽演的？”

    明明是嘲諷，她還真當個問題認真回答起來了，回想著自己看過的電視劇，雖然她才有半年多的觀影體驗，但已經完全掌握了倫理電視劇的套路精髓，於是回答說：“一般的，不應該是……你衝進房間給我一耳光，然後揪著我的頭發把拖下床，把我打一頓，罵我賤人，罵我不要臉，然後我們打一架，然後你到處哭訴你最好的閨蜜背叛了你，然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她說著說著也發覺自己傻得可以，於是漸漸閉上嘴，難堪地看著唐茵。

    唐茵卻沒有嘲笑她，隻是等她說完後就哼笑了一聲，問：“你真想那樣嗎？”

    嘉禾又哽住了，深呼吸一下，才冷靜下來，對冷靜得異常的唐茵說：“或許，那樣，我心裏還會好受一點。這才是實話。”

    “你想心安理得一些？”唐茵問。

    嘉禾點頭，睜大了眼睛看著唐茵，點了幾下頭眼淚就掉了下來：“是的，唐茵姐，我虧心，我不知道怎麽辦？我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可恥的事，我一定是瘋了，我一定是瘋了！我覺得對不起你，我覺得我偷了你最好的東西……”

    唐茵的手指落在她的唇上，觸碰到她昨夜咬破的傷處，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她的聲音隨著唐茵的舉動戛然而止。唐茵看了看她，說：“如果那本屬於我，那就算偷，可那本就不屬於我，你愛怎樣怎樣，那是你們的事情。所以你也別想太多，我沒那麽在意許亦安，也沒有那麽不在意你。”

    “唐茵姐，我是真的很內疚。”她說。

    唐茵搖頭說：“不是，你隻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而已，你覺得自己做了從不敢想象的事。但既然已經做了，那還能怎麽辦呢？就像我，其實如果在這事發生之前，你跟我說你對許亦安有這想法，我沒準會掐死你，真的，但是當這成為事實並且是被我自己發現，我還能怎樣呢？打你？罵你？我又憑什麽呢？反倒是覺得解脫了，這下，許亦安真的完完全全不屬於我了，我也不用再猜我到底喜不喜歡他，因為我現在沒有生你的氣就表示，我不喜歡他。”

    “那你呢？現在你能跟我坦白了吧？你喜歡許亦安嗎？”

    嘉禾抬頭，與唐茵四目相對，沉默了一晌，才鄭重地開口：“嗯，我很喜歡。”她擁抱住唐茵，伏在她肩上，說：“可是唐茵姐，我也喜歡你。”

    唐茵用一貫的嫌棄態度麵對嘉禾的這個擁抱，推開她：“呀呀，別肉麻了，剛睡完許亦安就想睡我啊？看來姐姐真是已經美到男女通殺的地步了。”

    嘉禾放開唐茵，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低著頭，兀自沉默著。

    唐茵搗搗她：“咋了？被姐姐拒絕失望了啊？”

    嘉禾說：“不是，隻是，以後該怎麽辦？我，你，他，多尷尬……我們會有什麽樣的生活？有什麽樣的結果？”

    “幹嘛事情剛開始就想結果？”唐茵說：“你和他自然是在一起咯。想想，許亦安歸了你也挺好，總比歸了其他小賤人強，你這個小賤人最起碼還是有良心的。”

    “那我和你呢？”嘉禾直愣愣地望著唐茵。

    唐茵美豔的臉上浮現明動的笑意，卻不看嘉禾，說：“老死不相往來如何？”

    “啊？”

    唐茵看她被嚇到的樣子就大笑起來：“哈哈，你怎麽這麽蠢？又被我嚇到？真沒用！”

    嘉禾無奈地嘀咕：“唐茵姐，你幹嘛老嚇我？”

    唐茵翻一個白眼：“喲？我嚇你？今天到底是誰先嚇誰哦？這一大早的，姐姐被你嚇被你煩，還不能捉弄回來啊？”

    嘉禾嘴一癟，湊到唐茵旁邊，抱住了她的一隻胳膊，整個腦袋都貼在她的手臂上，賴皮地說：“我不管，反正我不管，我們還是得好好的，唐茵姐，你氣我怪我打我罵我都好，就是不能裝作什麽都不在乎。”

    “真是煩死你了。”唐茵鬱悶地說，她伸手捏起嘉禾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然而唐茵的神色卻不再是無所謂的玩鬧模樣，她看著嘉禾，第一次溫和平靜地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你也不用掩飾。沒事的，小妞，一切都正常，你應該覺得高興，而不是這樣把你喜歡的人丟在那不管，而跑過來跟我神經兮兮地說這些。你不要害怕，你經曆的事不是壞事，是我們每個人都要經曆的事，今天是你的大日子，你別胡思亂想了，乖，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

    嘉禾點點頭，站起來，聽話地往外移動。

    唐茵卻又補充了幾句：“誒，我說的睡是一個人睡啊！別不小心搞大肚子了，姐姐不會帶你去打胎的！”

    所有的暖心的氣氛頃刻間被毀，看來是誰也拯救不了唐茵碎成渣的節操，還有嘉禾不斷被東區人刷新的三觀。

    這個早上，麵對唐茵，這一關已經過了。但其實最難的，是麵對許亦安。

    她鼓起勇氣，走回去，想到許亦安麵前好好地說一句早安，可是，用不著了，她沒能叫醒許亦安，因為許亦安根本不需要她叫。

    她回去時，臥室裏依舊一室淩亂，而床上卻已空無一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