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花紛飛,夢裏幾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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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智如玄洛,對於母後的這番心思他亦是明了於心,卻並不打算拆穿。“母後這是明知故問嗎?朕的來意,相信母後比任何人更清楚,隻是”話語一頓,他緩緩轉頭望向倚在宮女懷中氣息微弱的子萱,隻見她微閉上雙目,背上的刺痛惹得她額前不時有豆大的冷汗冒出,他森冷地眸光立時變得繾綣而癡纏,一想到原本那般美豔動人的女子,此時竟被毒打成不似人形,玄洛便心如刀割,霍然回首,望向太後的眸光已燃起兩簇熊熊怒火,低沉地吼道:“不知萱兒所犯何事,母後竟要這般責打她?”殊不知,玄洛竟是不答反問,唇畔勾勒出來的一抹冷峻絲毫沒有減少反而更甚,讓人望而生畏。然而,站在玄洛麵前的人不是別人,而是皇太後。
隻見,太後毫不理會玄洛身上散發出來的森寒之氣,目光冷睨了子萱一眼,陰沉著臉,緩緩開口。“哀家貴為皇太後,難道說,哀家懲戒區區一介宮婢,還需請得皇上的聖旨嗎?若是如此,那要哀家這個皇太後有何用?倒不如勞煩皇上遣送哀家去甘露寺,長伴青燈好了!”淺淡的語氣,卻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儀,犀利的言辭,頓時惹得在場的眾人無不心驚。而聞言後的玄祺,兩道濃黑的劍眉頓時緊蹙了起來,剛硬的嘴角亦是緊抿著,目光複雜地望向玄洛,眸底則蘊著一抹濃濃的擔憂。“懲戒宮人,自是內務府的事,否則,老祖宗何必開設內務府?何況,朕曾在母後麵前許下的承諾,母後難道忘了麽?”幽深似海的鳳眸中折射出一抹寒芒,惹得太後心中驟然一痛,胸口立時湧上濃濃的不安。不待她邁開步伐,隻聽“噌!”的一聲,寂靜的夜空中,金屬鋒刃劃破空氣的聲音驟然響起,倏地,月光下有幾道銀光疾速閃過,讓人眼花繚亂,隨即,又是一聲尖利的“哐啷!”聲,眾人定晴一看,那把原本被棄在行刑凳旁的佩刀此時正靜靜地跌落在玄洛的身旁,鋒利的刀刃已侵染上一片鮮紅。“皇兒!”
太後厲聲呼喊,眼眸中漸迸出來的火光,更是恨不能就此將子萱燒為灰燼。他為了替她開罪,不惜揮刀朝著受了箭傷的右臂又補了一刀?有了這一刀,即便太後想追究,亦是無法無從下手的,更別提以此來治子萱的罪了。“朕曾許諾,一旦萱兒因母後而有絲毫的損傷,朕絕不會讓朕好過,她傷一分,朕便自傷一分,她傷一寸,朕亦自傷一寸,今日,朕來兌現這個承諾!”鮮血汩汩而出,順著下傾的手臂蜿蜒流下,染黑了明黃色的龍袍,亦浸染了墨青色的地磚。萱兒?他喚她萱兒,而他,卻是第一個這麽喚她的人,就連娘親與舅父,亦都未曾這般寵溺地喚過。兒時,娘親與舅父雖疼她,但卻並不溺愛她,很多時候,更多的反而在鍛煉她自主,甚是嚴厲,是以,她不光擁有傾城之姿,詩書禮儀亦是樣樣精通,而琴棋書畫更是非常人能及。“玄洛”半昏厥半清醒的子萱,聽著玄洛那異常決絕的話語以及鋒刃入肉的聲音,奮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奈何眼皮子像是被灌了鉛一般,讓她完全睜不開眼,她什麽都看不到,她不知道方才玄洛對他自己做了什麽,心下一急,眼眶微酸,眸底頃刻有種溫熱的東西湧了上來,心頭陡地騰升起的恐慌與害怕,像是一個不斷在擴張的黑洞,瞬間便將她淹沒就此便要陰陽相隔了麽?玄洛啊玄洛記著,記著。
來世,你我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戀。若不幸遇上,請記得一定要轉身就走,那樣,你便不會愛得這般苦。隨後,她那纖瘦的身軀緩慢、悠然的,就那樣,仰麵向後跌了下去,隨同一道墜落的,還有那一支鋒銳的袖箭那一刹,月華失色、星光黯淡翌日清晨,徐府。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楠木軒窗傾灑在辰軒那張俊逸的麵龐上的時候,隻見,他緩緩睜開眼眸,略略覺得這光芒有些刺眼,正要繼續閉上,耳邊,陡地響起一陣嘶啞又略帶激動的聲音:“夫君,你終於醒啦?可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初聽“夫君”這二字,辰軒隻覺刺耳極了,若沒記錯,此前,亦琳一直喚他的是“大人”,他不明白,何以病了這一場,這個女人竟然連稱呼都換了?當然,他不會知道,數月前那個醉酒的夜晚,亦琳也曾這般喚過他。之所以稱呼“大人”,乃是她知曉相比之下,辰軒更容易接受這個稱呼,而後又稱呼“夫君”,實乃愛到深處,情不自禁。他微微蹙眉把臉轉向亦琳,隻見,她屈膝半跪在床邊腳踏上,一襲淺綠雅淡衣裙,如同綢緞般的墨發簡單地挽了一個流雲髻,發間隻斜插著一支寒玉流蘇步搖,美眸水光瀲瀲地凝著辰軒。眸光淺淺地睨了亦琳一眼,並未多做停留,隨即便移向屋內,卻見屋子裏隻有亦琳一人,這才虛弱地開口,道:“是你啊?你有孕在身,豈可這般屈膝,小心傷了腹中的胎兒,還是快些起身吧!”明明是一番關切之語,然而這話從辰軒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卻是極其的淺淡。
而亦琳卻並不見怪,反而因這一番淺淡的關切之語,欣慰地落下淚來,手扶著床沿緩緩起了身,舉帕抹了臉頰上的淚,哽咽地開口。“大人,你可有覺得哪裏不舒服?”“無礙了!”說著,辰軒便克製著腦中的暈眩感,緩緩坐直了身子。亦琳見狀,忙拿過一個軟枕墊在辰軒的背後,隨即她又旋身徐步走到圓木桌邊,為辰軒倒了一杯溫水,遞到辰軒的手裏後,這才拉過一張楠木凳,最著辰軒的位置落了座。“我昏睡了幾日?”喝了半杯溫水後,隻覺頭上的暈眩感立時消褪了一些,抬眸瞧見這會兒外頭已陽光明媚,緩緩開口問道。聽著辰軒這低啞輕淺的問話,亦琳卻並不著急回話,反而是從袖間取出一方幹淨的錦帕,細心而又體貼地替辰軒拭去唇邊的水漬,隨後又掖好被角,這才輕聲回道:“今兒個是十月十三了,大人你已昏睡了兩天兩夜,昨日還高燒不退的,可把大家都急壞了,幸而昨兒半夜這燒總算是退了,太醫說約莫今兒大人便能醒,這不,天一大亮大人當真就醒了,真真是菩薩保佑啊!妾身這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父親與姑母去。”語畢,擦幹自己眼角喜極而泣的淚水,便要起身就走。不料,辰軒卻一把鉗住亦琳的手,神情急切地問:“兩天了?那宮裏可有異狀?”說話的同時,鉗住亦琳的力道也在不知覺中加重,吃痛之下,亦琳微蹙地眉頭,不解地開口,道:“大人,宮中一切照常,並無異狀,大人這是怎麽了?”難道說,夫君昏睡的這兩日,做惡夢了?
“並無異狀?”聞言,辰軒先是一怔,既而轉化為不可置信的驚,道:“你再好好想想,宮中這兩日可有大事發生?譬如,冊後封妃?”注意到辰軒眼神裏的驚,不,確切的說,應該是恐慌,亦琳頓時斂去臉上的不解,直直地凝著辰軒,自覺告訴她,她的丈夫即便臥床不起,心中亦是一直牽掛著甄子萱的。冷冷地睨向那隻正大力鉗著自己的手,力道之重,以至於在她那纖細而白皙的手腕上已赫然留下了一道道紅印,然而,此時她卻並不覺得痛。
他愛的,從來不是自己,並不是今日才知曉,可為何,心,卻還會這般痛?隻見,她淡雅地淺笑著,水波粼粼的眸光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柔聲道:“這兩日,宮中不曾傳出有冊後封妃類的大事,昏睡了幾天,夫君定是餓了,妾身這就去傳早膳!”話落之際,辰軒已鬆了一口氣似的放開了亦琳的手,而亦琳轉身離開之際,終是抑製不住,熱淚好似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滾而落。吟月茶園因著千落身負重傷,是以,茶園對外聲稱歇業半月,因此,往日這時成群在園內負責打掃的侍女,這幾日來卻也是處在休憩狀態的。而此時的吟月茶園內,即便外頭已日照當空,偌大的茶園中庭,卻依舊是沉寂在夜月珠的瑩潤銀光之下,園內空落無一人,顯得異常的寂靜。忽地,銀光下,一道黑影好似鬼魅一般的掠過茶園的上空,直奔二樓最北側一間不起眼的木屋而去。“白衣!”寂靜的園內陡地響起這樣一聲厲呼,隨即,便看到原本垂墜在水榭四周的紗簾,被一股強勁的內力隔空係成了一個個手掌般大小的結。銀光下,那道黑影的身形明顯一滯,探出的本欲推門的手,亦是僵在了半空之中,不待他轉身,身後那道清冷的聲音又緩緩響起:“怎麽,你就不打算說點什麽嗎?”話落,便見風贏身著一襲月白色雲紋錦袍,緩步走出了水榭,神色肅冷,一手執著茶盞,一手撩起衣擺,輕巧地置身於水榭的楠木護欄之上,修長的指尖悠悠地執起茶蓋,輕輕撥著盞內的茶梗,甚有耐心地等著風白衣的回答。沒錯,這道黑影正是奉命前去皇宮保護子萱的風白衣,隻見,風白衣眉心緊蹙,緩緩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轉身之際,已順勢跪倒在地,恭敬地拱手道:“少主!”風贏的眼皮微微一掀,冷掃了風白衣一眼,語氣輕緩,卻異常冷冽:“不過是讓你回個話,你何需這般為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