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負氣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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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白衣低聲一歎,俊秀的眉梢立時擰在了一起,嘴角輕微地抽了抽,但最終卻什麽都沒說。執茶蓋撥茶梗的手微微一頓,風贏緩緩抬起頭來,臉色驟然黑沉了下來,射向風白衣的眸光更是透著一抹寒芒。“你當真無話可說嗎?還是說,你希望我親自去一趟皇宮?”“少主”然而,風白衣此時啟口,已為時晚矣。“啪!”隻見,風贏滿臉陰鷙,二話不說便將手中的白玉茶盞狠狠的砸在地上,怒吼道:“你,帶上千落,一同滾回絕情崖去!”語畢,再不肯多施舍一個眼神給風白衣,徑直一個縱身,疾速朝著茶園的出口處掠去。而風白衣所處的北側則正是距離茶園出口處最近的位置,隻見他亦是一個飛身、落地,頃刻間便擋在了茶園的圓形拱門前,下一瞬,挺拔的身軀已是直直跪倒在地,生生阻了風贏的去路。殊不知,風贏僅僅隻是片刻的駐足停留,下一刻,不由分說朝著風白衣便是一腳。
這一腳,已是動用了風贏七成的內力,縱使是武功同樣深不可測的風白衣,在未運用半分內力防禦的情況之下,亦是被踢得飛了起來,重重地撞在圓形的玄鐵門上。隻見,風白衣的唇角勾出一抹深深的無奈,隨即隻覺喉頭陡地湧上了一抹腥甜,一股熱流自嘴角流淌了下來,頓了頓,又‘哇’地吐出一口血來,口中充斥的滿是鹹腥味,端正跪姿,苦苦一笑,肅容道:“少主,子萱姑娘即是以秀女的身份入宮,那便命中注定了她將是皇帝的女人。昨夜,子萱姑娘當場被皇帝救下,如今,更是被皇帝安置在昭陽宮的鸞鳳殿內,皇帝的用意已然毋庸置疑。少主,如今一切都在按著計劃進行,為確保萬無一失,還請少主就此擱手吧!”一想到子萱已被皇帝公然安置在鸞鳳殿,風贏的心就好似被淩遲了一般,雙目中立時迸射出殺戾之氣,連同說出來的話,亦是震怒無比。“擱手?倘若就此擱下的是我的命,你也打算勸我擱手嗎?”“少主,你與子萱姑娘不過僅寥寥數麵之緣,此時抽身,還來得及啊!”
擱手?抽身?情根已種,覆水難收。“住口!”風贏霍然回頭,冷若冰淩的目光凜冽地直直射向風白衣,大吼道:“你懂什麽?你可知,她尚在腹中之時,便已指”風贏的話語倏地停了,餘下的話,像是被湮滅在空氣之中,卻讓聽的人,不期然品到一縷濃烈如墨汁般化不開的苦澀,風白衣緩緩抬頭凝向風贏。隻見,一夜未睡的風贏此刻滿麵冰霜,渾身散著如萬年未化的冰雪一般的森寒氣息,精致的下頜冒出了如春筍般的胡碴,黝黑的眼眸中更是血絲密布,那根根血絲相連,鑄就成一張張密集的血色情網,蘊含著繾綣而綿長的愛意,漸漸化為深深的悔恨,最後轉為心頭不可磨滅的痛。他負手而立,銀光下,從頭到腳,一片冰涼。那年,他年僅七歲。那夜,月白皎皎。他伏在一絕代風華的女子膝上,好奇地凝著女子隆起的腹部,稚聲稚聲地問道:“姑姑,倘若您肚子裏的是個妹妹,她是不是也能長得像姑姑一樣美?”一隻柔若無骨的玉手,輕撫過他如玉雕琢而成的小臉,道:“贏兒,你知道什麽叫美了麽?”那女子嫣然一笑,菱唇綻開一朵絕美的笑靨,月華傾灑在她的身上,漾起一圈銀光,脫塵的氣質,像極了天宮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他抬起頭,朝女子回以一笑,隨即,清晰而正色道:“贏兒當然知道,像姑姑這樣,笑起來能讓月華失色,便叫美!”那女子微微勾唇,淺笑出聲,頰邊梨渦輕現,波光瀲灩的美瞳中透出絲絲憐愛,抬手掐了掐他有些肅容的小臉,柔聲道:“贏兒長大了,都會說笑來哄姑姑了!”語畢,雪顏之上的淺笑,仿若一現過後的優曇花,頃刻間,便被薄薄一層的陰霾覆蓋。他心頭一顫,溫潤如玉的墨瞳裏滿滿地全是疼惜,小手覆上那女子白皙的素手,感覺到那女子掌心的冰冷,他心中又是一凜,隨後,無比認真地道:“姑姑,您還在同叔父置氣嗎?姑姑,叔父說那次是個意外,那必定就是個意外,況且,叔父不是派人將那對母女打發走了嗎?可見,在叔父的心裏,姑姑您永遠都是最重要的。姑姑,你就原諒叔父這一次吧!於您,於叔父,都好!”那女子微微一怔,清冷的美眸深處,不期然閃過一抹哀傷,分明沒有淚,卻悲愴得讓人品到一縷錐心刺骨的澀苦。她沒料到,此事竟連贏兒都知曉了。“贏兒當真長大了!”斂了臉上憂傷的神色,笑靨若花,欣慰地開口:“倘若,姑姑腹中的是個女孩兒,那就取名叫子萱,屆時,待她平安落草,姑姑便做主把她指給贏兒為妻,贏兒覺著可好?”他臉驀地一紅,烏黑晶亮的雙目中閃著明媚的光芒,欣喜道:“姑姑此話當真?若姑姑當真把子萱妹妹指給贏兒,贏兒就此立下誓言,此生隻娶子萱妹妹一人,絕不辜負了姑姑的厚愛,亦不會負了子萱妹妹。”
小小年紀,但語氣卻甚是堅定而決絕,幹淨利落的便表明了自己的心跡,可見,此言當真是出自一片真心,絕無半分虛假與敷衍的意味。而那女子則是聽著聽著,便“噗哧”笑出了聲來,心底的陰鬱隨之也被一掃而空,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笑意吟吟地點了點頭那年、那夜,他隨同叔父一同潛進迷城,欲趁著夜色帶著姑姑離開迷城,殊不知,那一道催命的聖旨,卻先他們一步到達錦王府: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錦王率精兵於幽州城外不戰而降於北齊,實屬通敵之行為,今,褫奪錦王封號,原錦王妃當場賜以白綾,其他錦王府一幹眾人,均押往刑部大牢,擇日再行處置。欽此!錦王妃。柳月影,那樣一個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的女子,當年的鳳景帝又如何會舍得將她賜死?隱月宮,鳳景帝當時甚至連宮殿的名稱都推擬好了,隻等著佳人入住了。賜之白綾,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實則,鳳景帝已暗命下旨的餘公公上演一場‘狸貓換太子’的戲碼,以死囚來代錦王妃受死,而真正的錦王妃,則是要隨同傳旨的餘公公一同進宮的。然而,往往越是長相絕美的女人,越發有著一顆不肯屈服的心。那夜,燈火通明中。
隻見,錦王妃巧笑嫣然的接過聖旨與白綾,朝著餘公公一行人盈盈一躬,隨即,便旋身朝屋子裏走去。而餘公公一行人則是猛地愣住,紛紛覺得,眼前的女子雖腹部隆起,卻依然能看得出纖腰細腿,而這一份處變不驚的淡定從容,更襯得她明豔照人,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待到火光照亮了內庭,周圍嘈雜聲四起之時,餘公公一行人這才緩過神來,抬頭一看,方才,錦王妃閃身進入的屋子,此時已是燃起了熊熊大火,肆意竄起的火舌,還在繼續向外蔓延開來,頃刻間,騰升而起的紅光,像是輝映在天邊的一簇簇彩霞,瞬間便照亮了東南側的那片天那晚,他隨同叔父的步伐一同闖進了火海之中,卻並未尋到姑姑的身影,甚至,連屍體,都沒找到。那般凶猛的火勢,即便是玄鐵,亦是能燒為灰燼的,更別說是血肉之軀的姑姑了,就連武藝高強的叔父,為了護他,也是在那場火勢下受了重傷。
他原以為,他最敬愛的姑姑,連同腹中的孩子一起,葬身於當年那場大火之中,不料倘若那日,他能第一眼便認出子萱,他絕不會將她遣送至仇人的身邊。他一生睿智、警醒,每一步都精於算計,從無疏漏,殊不知,這一次竟蠢鈍如斯?把她當作一枚棋子,將她送向她仇人兒子的龍床?她,是與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而他,卻是時至今晨,才從叔父口中證實。孰料,一切都已來不及了,隻怕,叔父早就先他一步便得到了子萱被玄洛安置在昭陽宮的消息,是以,這才把真相告知他的吧?可她,畢竟是叔父與姑姑唯一的女兒,叔父怎可狠心若此?難道說,九五至尊的皇位,真的這般吸引人麽?可即便得了皇位又如何?於他來說,佳人難再得。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呼出的氣息已凝結成冰。“罷,罷,罷,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告訴我,她傷在何處?”感受到暗處一直有一道淩厲的眸光直勾勾地鎖著自己,他隻能暫時將心中的怒意壓下,淺淡地開口。“回稟少主,姑娘傷在背部”然而,當他從白衣口中得知,她果真受了傷,那剛被壓下的怒意,霎時,又像山洪爆發一般的湧了上來。隻聽“啪!”的一聲,便見風贏一掌狠狠打在茶園的廊柱之上,咬牙切齒道:“老太婆竟對她施以廷杖?”說話間,半眯的雙目,已折射出嗜血的芒光,攥緊的拳頭,更是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霍然回轉身,不由分說便朝著圓形玄鐵大門而來。“少主!”風白衣的臉色越來越白,慘白的與一張白紙無異,可見,此次傷得不輕。然而,他卻仍舊不怕死的長臂一展,再一次,攔在風贏跟前。隻見,風贏腳下步伐微微一頓,緩緩側眸,淡淡的掃了風白衣一眼,冷喝道:“你當真以為,你能攔下我嗎?還是說,你篤定,我不會對你狠下殺手?”說到底,對於風白衣,他確是下不了手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