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圖終於忍住了眼淚，但眼圈已紅透，他努力地牽動著嘴，想給魏萊一個笑，可那個笑真是好難看，難看的讓魏萊一陣心疼。聶小圖說：“父母們是有很多事情瞞著我們的，我爸死了，我媽也受了很大刺激，時而正常時而失常，我必須時時刻刻陪著她，我不能再失去一個親人。到後來我媽說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得工作啊，於是，她就主動提出來要進療養院，而我就去工作了。”

    魏萊說：“療養院上演生離死別的機率僅次於醫院，我想阿姨在這裏看慣了生死，說不定也就什麽都放下了。”

    聶小圖期許著：“希望如此。魏萊，到了。”

    “媽。”聶小圖努力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向著一位正在看報紙的女人走去。

    “你兒子來啦！”周圍的一群老頭老太太歡喜地告訴那個女人。

    “還帶著女朋友啊！”眾人都看到了魏萊。

    魏萊緊跟著聶小圖走上前去，一路微笑著和幾位爺爺奶奶打招呼。聶小圖的媽媽看到了魏萊，盯著打量了幾秒，露出了一點微笑，拉著聶小圖的手，問：“女朋友？”

    魏萊很想知道聶小圖會怎麽介紹自己。

    “我正追她呢，人家還不同意，媽你這樣問人家會不好意思的。”聶小圖撒嬌。

    “我兒子這麽優秀，又是個美男子，還有什麽不同意的？人家願意跟你來看我，就是同意啊，傻小子！”聶母說著招呼魏萊到她身邊，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小姐怎麽稱呼？”

    “我叫魏萊。”

    “魏小姐啊，你叫我楊阿姨就好。你是我圖圖的同事還是同學啊？”

    “我是她的下屬，天天被她罵。”魏萊輕鬆回答，讓氣氛更活躍了。雖然聶小圖離職了，楊阿姨或許還不知道，但魏萊想估計他也不想讓老媽知道他離職的事，就這樣說了。

    “我家小圖很優秀吧？魏小姐，我跟你說，他難得帶個女孩子回來，說明是真心喜歡你的哎！小圖很優秀，人品也沒得說，隻是我們連累了他。要不是當年他爸爸……哎，他現在是說不定已經讀到博士了，還是美國那個哥倫比亞大學，你知道吧？你不要嫌棄他，他很有能力的……”說完，楊阿姨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魏萊趕緊說：“我沒有嫌棄他啊，是他天天嫌我笨呢。”說完從包裏拿出紙巾，遞給楊阿姨擦眼淚。

    “媽，你看你，”聶小圖急了，“乖，不哭了啊。我帶著魏萊來看你，你還不高興啊？”

    “高興，高興，媽是覺得對不起你，連累你了。”楊母哽咽著說。

    “阿姨，小圖騙你呢，那個，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們在一起都三個月了。”魏萊狠了狠心，編了一個美麗謊言。悄悄看聶小圖，他也有點吃驚。

    “你這小子，都交往這麽久了才告訴我？”聶母破涕為笑。

    “又哭又笑的，真受不了你。”聶小圖像在哄一個小孩。一邊的魏萊看著這一幕很是動容。

    一瞬間，魏萊想到了自己的媽媽。這一想不要緊，她的眼淚也差點掉出來。

    聶小圖轉移話題：“我給叔叔阿姨們買了好多好多的水果和蛋糕，放心是低糖低脂的。媽，還給你帶了一個平板電腦，裏麵裝了好多遊戲你肯定喜歡玩。我去幫你們洗水果，媽你先和魏萊聊一會兒哈。”

    聶小圖去洗水果的期間，找到院長和幾個護工問了很多關於母親的情況，得知她這最近身體和心情都很穩定，才安了心。

    這邊，楊阿姨拉著魏萊的手，問東問西，很快，就問到籍貫問題了。

    “魏萊你是上海人嗎？”

    魏萊突然有些敏感，自己和屈澤宇當年就毀在這個問題上了。可魏萊依然大大方方地告訴楊阿姨，自己是山西人，農村的。

    “喲，一點都不像，你很有氣質的。山西我去過，滿好的，就是灰塵大了些。”楊阿姨聽了魏萊的出身，沒有大驚小怪，相反還誇獎了幾句：“北方人都老實在的，我們以前部隊大院裏有好幾個山西來的，人都老好的，我們家小圖肯定眼光錯不了。”

    魏萊居然有一些感動。

    “阿姨，以後帶你去山西逛個遍，有好多地方我一直想去，都沒有去成。您願意的話，我們正好一起去逛那些古跡。”

    “好的呀。”楊阿姨說著又抹起了眼淚。

    魏萊想，楊阿姨，聶小圖，他們母子這些年究竟過著一個怎樣壓抑的生活啊？好在，看得出他們在努力地站起來。

    那麽自己呢？魏萊想到了媽媽，她也生活在困頓之中。可不同的是魏同知這個人，雖然離她們母女很遠，但又是活生生存在的，隻要對方還存在的，就是有希望的。

    魏萊不知道今天在聶母麵前配合聶小圖演的這出戲，對方究竟相信幾分，但如果真能因此而讓聶母快樂，一直演下去，想想也不錯。

    ＊＊＊

    從療養院出來，聶小圖再次感謝魏萊，“謝謝你啊，魏萊，又占你便宜，你不介意吧？”

    “得了吧，你肯定知道我就不會拒絕才帶我來的。”

    “哎，又讓你看出來了。”聶小圖說：“不過看樣子我媽很喜歡你。”

    “不要嫌棄我是小地方出來的就行。”魏萊自嘲地笑笑。

    這個對話太有深意了，說完後，兩個人都定在那裏，像是突然都喪失了說話的功能。

    魏萊打破了沉默：“現在我越來越恨顧深了，你都悲慘成這樣了，他還這麽害你。”

    “那是我欠他的。”

    “到底是為什麽？”魏萊一直都很想知道。

    聶小圖說：“我在哥大上學時，有一年世界廣告交流會在紐約舉行，你知道那個會吧，兩年一屆，規模挺大。我的導師比較喜歡我嘛，就帶我去參加了。我第一次見顧深就是在那個會議上，他那時才三十多歲吧，卻是業內小有名氣的專家了。然後呢，他有一個演講，演講的正是他在學術界很有影響力的一篇論文。我發現其中有很多抄襲的地方，也覺得他說的某些東西不合理，當時是年少輕狂，會議提問環節時，就直接指出來了。其實我想很多人都應該聽出來了，那些廣告界精英們的段位可比我高多了，可所有的人都在裝傻。然後，顧深就很沒有麵子。恩怨從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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