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坐在電腦桌前的時間已持續數個小時了，於是我摘下眼鏡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搞科研的確是件辛苦的工作，尤其對於我這種還未成年的孩子來說。

    “嗨，伊夫我回來了。”海恩斯笑嘻嘻地進來了，他和我一樣是組織裏的研究員，負責做活體實驗那一塊的東西。我作憤怒狀朝著海恩斯的肩上來了一拳。

    “你跑哪去瞎逛了，我都要忙暈了！”

    “這不犯煙隱了，我就出去抽了會煙。”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卻從包裏拿出一個小牛皮紙袋，“看，我給你帶什麽回來了。”

    甜甜圈靜靜躺在牛皮紙袋裏，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海恩斯喜滋滋地望著我，藍眼睛裏多出幾分滿意的光彩。我捏著紙袋感激的抱了他一下：“謝了，這段時間忙的沒法出組織去，都快忘記甜甜圈是什麽滋味了。”

    歇息片刻後，海恩斯和我走在通向活體實驗區的路上，一路上他哭喪著臉，看起來很不情願。

    “怎麽了？”

    “沒啥，狀態不好。”他走著走著，雙手插到兩邊的口袋裏，“整天麵對著一堆肉，換做是誰都會受不了的。”

    “做活體實驗是挺慘的。”我同情地注視著海恩斯地側臉，讚同道。海恩斯安靜地低下頭掃了我一眼，歎氣。然後我們沉默地走到了活體實驗的大門前。經過一係列的消毒措施後，海恩斯和我套上白色防護服，又穿過四道安全門才真正進入實驗室中去。

    “你確定你想親自去看實驗體嗎，伊夫？”

    “為什麽不？”

    “待會要是吐了我不負責。”

    十具兩米多高的培育缸立在實驗室的中央，缸內注滿了淺綠色的液體，大概是營養液之類的東西。而那些自願作為實驗體或者是組織裏以秘密手段得到的人類實驗體，此刻以各種各樣的姿勢被關在培育缸裏，有的人已變成“另外一個星球”的生物，看起來詭異又可怖，簡直像看了遍異形電影。

    我情不自禁的張開嘴驚呼了聲：“Незачто（天哪）”

    “它們看起來很惡心對吧？”海恩斯抬頭望著那些實驗體說。“不過，除了讓你‘大飽眼福’之外，我還得告訴你一條可怕的消息。”他轉身走到操作台，帶來一份表和一個黑色的小遙控器。海恩斯將表遞給我，我透過防護麵罩下看到他的臉色泛著些鐵青色。

    手中的是份實驗體的報告表，實驗編號從103113號，我不敢深想究竟有多少人參與了這次試驗。我低頭仔細瀏覽著報告內容，試圖找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103號懦弱？”海恩斯告訴我那是實驗體的性格特點，“108號暴躁實驗結果，僅108號存活？”現在培養缸上標的可是287至297號實驗體啊。

    “這正是我需要你看的東西。”他按下遙控器上那個“紅色”的按鈕，麵前十具培育缸裏的隔層緩緩打開，十具實驗體忽地睜開眼，簡直像有誰啟動了它們體內那個名為“殺戮”的開關，實驗體全都在培育缸裏糾纏著，廝殺著，人類最原始的獸性操控著它們，那是一種隻為了得到快感而殺戮的感覺。血肉在培育缸裏翻飛，不時還有撞擊培育缸的響聲。我大睜雙眼，難以置信，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屠殺”。

    一股嘔吐感從心底湧上喉間，我迅速把報告塞回海恩斯的手上，蹲到角落裏開始幹嘔起來，那場景令我頭皮發麻。

    “這下你知道了吧，這幾個月裏我幾乎每隔幾天就要看一遍這種場景。”海恩斯走到我旁邊，不知是因為自己頭暈難耐，還是因為我們都穿著防護服，他傳來的聲音是那樣不真切。

    海恩斯和我從實驗室裏走出來，褪去防護服，他領我來到了他的辦公室。我小心翼翼地走進去，是因為整個辦公室都被實驗報告，實驗數據塞滿了，地板上有，甚至連沙發縫裏也塞著幾份。海恩斯搶在我前一步把沙發裏的報告拿開了，然而報告卻又被他隨手塞進了筆筒。這個家夥就不能好好收拾一下嗎？

    “找個地坐，我有很重要的發現要告訴你。”他開始在亂七八糟的辦公室裏翻找東西。不一會兒，不知道他往什麽地方刨出一份檔案袋遞給我。

    海恩斯的眼神快速的掠過他手上的實驗體名單：“如你所見，剛才的實驗體是287297號，在此之前我們已經做了幾十組的實驗，用性別、血型、身材等變量來進行實驗，但都沒有任何線索。於是我把他們的個人資料找來整理了一下，發現變異程度竟然與人格有關。”他伸手指了一下我手裏的數據，繼續說道，“你現在看的第48號實驗體科羅，他之前的工作為外科醫生，性格極其惡劣、暴躁，一個月前在回家路上因酗酒而撞車身亡，F組把屍體送來時，我對他本沒有報太大希望，因為他的生命跡象已經沒有了，但是出於研究者都擁有的‘大膽’，在我把他關在實驗缸裏之前我給他注射了來自肯尼迪先生體內的Svirus。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三十分鍾後他再次複活，雙手手指變異，且異常狂暴，而且我觀察到他手指變異的部分可根據他個人的意願改變堅硬程度。”

    “有多堅硬？”

    “你放心，還沒到自由切割金屬材料的地步不過也快了吧。”

    他又翻了幾頁實驗體資料，最後定格在“琳達”這個女人身上。

    “對照著你手中的報告看。”他飛快地掃了我一眼，“把職業、人格這些特征對照著科羅的一起看。”

    “運動員，吸食毒品過量致死變異部位雙腿？她也複活了？”海恩斯點起一支煙，開始在辦公室裏吞雲吐霧。片刻，他神秘兮兮地盯住我：“等你再看完接下來的幾個實驗報告，不用我說你也一定會略知一二。”

    我挑起右眉，環視四周：一個雜亂不堪的辦公室，一股令人暈眩的煙草味，還要求我看一大堆報告後得出重要的結論，難啊。琳達科羅安迪一個個陌生的名字從我的眼前閃過，同時大腦裏像一台精密的計算機一樣捕捉著任何一個可能會被遺漏掉的細節。

    “啪”我合上檔案薄。海恩斯隨之一臉期待地掐滅了火星。

    “告訴我，他們的不同點和相同點。”

    “他們所做的職業。好比科羅，他是個醫生，而且是外科醫生，善用手，手中的肌細胞較於普通人更活躍，所以Svirus找到活躍的部分進行變異。琳達，她是田徑運動員，腿部肌細胞發達且被Svirus複活；第二，性格，他們的性格不是古怪就是暴躁，但都具有攻擊性的特點。”

    他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你漏了一點，他們是怎麽被組織處理的。”

    “什麽？”

    “槍械、冷兵器都不能殺死它們，唯一的辦法是焚燒。”

    “焚燒？”

    “沒錯，對於Svirus來說變異能力越強，修複能力也越強。被肢解後的幾分鍾內它們能進行自我修複，而且每個碎塊都能進行自我修複，擁有發育成完整個體的潛能。”

    “這個東西太可怕了，咱們沒有什麽辦法能徹底消除Svirus嗎？”

    “有就好了，這玩意不管生成幾個新個體，唯一可以被殺死的隻有作為母體的宿主。不過你也別擔心，盡管這種病毒是具有高智能的活化體，但是因為寄生的宿主是人類，它的能力似乎還未進行最大限度的發揮。”我擔憂地靠上那張小沙發，Svirus還真難對付。我隨意地掃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麽。

    “你告訴艾達這個發現了嗎？”

    “沒，你去說吧。”

    “為什麽？”他把臉扭向一邊，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難不成他對艾達有好感

    我直截了當地戳破了他的想法：“你別白費勁了，艾達和肯尼迪先生都已經認識很久了，而且彼此之間也有了無法分割的情誼。”

    海恩斯用惡狠狠地口氣回道：“那個家夥不過是家族的走狗罷了。”

    “你在放什麽狗屁。”

    “你來組織沒幾年，想不到還學了這口氣”他調侃道。我白了他一眼，懶得跟他計較。然後我起身坐到他的辦公桌前，打開電腦準備與艾達聯絡。這麽重大的發現若是沒有及時通知他們，說不定還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海恩斯慢慢地晃了過來，我注意到他白色短袖上的咖啡漬，邋遢的家夥。他把雙手拄在桌上，脖子拉得老長：“你在幹什麽？”我翻了個白眼，換上一副“這是個秘密”的表情，不一會兒，艾達的音容從電腦屏傳出來。

    “嗨，伊夫。”艾達的頭發濕漉漉的，發梢上還懸著幾顆搖搖欲墜的水珠，肯尼迪先生坐在她後方的椅子上奮筆疾書。我朝屏幕後的艾達揮揮手：“嗨，是這樣的艾達，海恩斯他所在的研究室發現了Svirus的新特征，Svirus會根據人格的攻擊性強度進行程度不同的異變，並且唯一的解決方法是焚燒它們。”

    “噢？這麽看來我們剛到赤柱的那天，似乎歪打正著用了焚燒的方法解決了兩隻家族派來跟蹤我們的BOW”

    “家族這麽快就知道你們來赤柱了？”

    “可別把家族想的這麽廢柴。”

    我抿了抿幹巴巴的嘴唇：“那你們還是得多加小心啊，艾達。”再看海恩斯，他已盯著艾達一動不動很久，成了一個活雕像，當然，是雕像中的殘次品。“肯尼迪先生呢，他在忙什麽呢？”艾達繼續用白色毛巾擦著頭發，慵懶地走到肯尼迪先生身邊。她趴在他的肩頭上說著話，像隻貓咪。那副樣子令我聯想到了公園裏那些熱戀的情侶。肯尼迪先生起身了，他和艾達一起走到了視訊跟前，我這才注意到他們都穿著緊身的黑色運動背心。

    “晚上好，肯尼迪先生”

    他投給我一個帶著歉意的笑容：“抱歉，我剛才忙著分析這兩天的情報，就沒過來，不過你知道的，我的聽覺比以前好多了不是嗎？”他爽朗地大笑起來。的確，Svirus非但沒有奪去他的思想，反而陰差陽錯的加強了他的身體機能。所以與海恩斯的發現聯係起來，很多事都解釋的通了。

    “您和艾達這幾天沒碰上什麽事情吧，肯尼迪先生？”

    “呃”他看起來有些困惑，“你指什麽？”

    “我是在問您和艾達相處的怎麽樣了。”肯尼迪先生的耳朵躍上了些潮紅，他害羞了。

    “多謝你關心我們了，伊夫。我們進展的還挺順利的。”艾達把擦過濕發的白色毛巾順手放在了肯尼迪先生的肩膀上，向他投去了別有深意的眼神。

    “咳咳”肯尼迪先生握拳假裝咳嗽的樣子，其實我們都知道他咳嗽的原因。“那個她說的對。”

    除了我旁邊的那人，大家都笑起來。

    “那麽，就這樣了，艾達，你們要小心。”

    “好的。”視訊通話結束，海恩斯還保持著那副破敗雕像的樣子，知道我給了他一個響指，他才緩過神來。我作同情的樣子拍拍他的肩：“你看見他們有多親密了吧？說你沒戲你還不信。”

    “癡嘿庚（傻子）”

    “啊？”

    “阿珠教我的。”他得意地說，稀疏的胡渣子掛在他的下巴上，有個地方還是紅腫的，“她昨天來總部裏就用這句話罵我來著。”後來我才知道因為海恩斯說阿珠好像變胖了，於是阿珠“襲擊”了他的胡子。體重和年齡從古代來就一直是女人的禁忌啊。

    “你也還真好意思跟我說這個”我走到辦公室門前準備回去，海恩斯站起身來跟在我身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仔細想想，總覺得你剛才給艾達匯報信息的時候好像遺漏了什麽”

    “有嗎？”

    “想不起來。”

    “你想多了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