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百兩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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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一件鬧事,反而讓胭脂醫仙的名氣更甚從前,這的確是完美的結果,但對於李跡來說,還是一個虧大發的結果,因為越晗雪病了。
她不能生氣,一生氣起來體內的那股冰雪力量就會控製不住,從而對全身的經脈血流都造成傷害,再加上連續幾日為斷臂青年的醫治,她的身體狀況短時間內迅速變壞。
中飯的時候,李跡到菜市裏買的一大條紅花魚,她連同飯一共隻吃了幾口,就昏昏沉沉地回屋休息去了,這在以往是絕對不正常的,因為用她的話來說,李跡不是不會燒菜,隻是燒出來的隻有魚能吃罷了。
李跡沉默著扒完碗裏的飯,將隻被越晗雪夾了幾下的魚倒回了鍋中,準備等晚上熱了再吃,收拾了一下桌碗,把各個屋子稍稍打掃了一下之後,就出了門一趟,回來的時候到隔壁的酒鋪中順便帶了一壇酒。
走進越晗雪的屋內,隻見她全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被縮在床上,也沒有看書,就是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她的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了,根本不是胭脂白粉能染出來的那種白,如雪一般令人心悸。
聽到李跡走進來的聲音,她把頭轉了過來,看見李跡把酒壇子擺在桌邊後,又從外麵捧了一盆不知名的黃色香花來,擺在越晗雪床的附近,那花雖然才開放不久,朵瓣微小,但色澤豔麗,瓣瓣相重,姿豐典雅,一股襲人的花香撲麵而來,翩翩之間便讓她的心情愉悅了許多。
見他如此為關心自己而忙碌,越晗雪微微有些感動,說道;“這花挺好看的,也很香,叫什麽名字?”
“我也不知道叫什麽,看它開得像跟黃金似得,就叫百兩金吧。”李跡很開心地胡說八道起來,一副想要在她麵前邀功的樣子。
越晗雪無視他的胡言亂語,口中蹦出一句頓時讓他臉上神情凝固的話,“你從哪兒摘的?附近的大戶人家似乎沒有院子裏種花的。”
覺得自己仿佛又被她傷害到了自尊,李跡臉上的得意瞬間如昨日黃花般消失,黑著臉說道:“剛剛在路上碰見個賣花的小姑娘,我把五十文的原價砍到十文錢從她手裏買來的。”
越晗雪平淡的哦了一聲,絲毫見怪不怪,平時的李跡雖然花錢吝嗇,但十文錢還是舍得出的,但她卻不知道李跡實際上是花了一百文銅錢,原價一百五十文,被他連哄帶騙的討價還價,才讓那情竇初開羞羞怯怯的小姑娘減了五十文。
這還是他口皮子能力驚人的結果,要是他的麵相再俊逸或成熟一些,而不是清稚無害地像個少年書生般,或許就能完全迷倒那小姑娘了,對此李跡感到非常遺憾。
“你下午不是要去刑事府嗎?”
李跡小心翼翼地把花盆裏的花枝扶正,卻不小心弄掉了一片花瓣,頓時心疼無比,隨口應道:“還沒到探班的時間,不急,反正那家夥在牢裏關著也跑不掉。”
“又是去做壞事的吧?”這女子似乎是損他上癮了,說得沒一句好話。
李跡一聽,莫名得感覺自己在她眼裏形象又變差了幾分,頓時極沒麵子,怒道:“替你出氣,怎麽能叫做壞事?”
越晗雪定定看著他,沒有說話。
敗下陣來的少年舉起手,老實說道:“我隻是想給他點教訓。”
越晗雪這次沒有再說什麽,而是愣愣地發起了呆,視線朝著李跡,卻完全沒在他身上。
李跡眼中流露出一股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柔情和憐惜,輕聲說道:“你那天為什麽會生那麽大的氣?”
回憶起姚三公子那天把手搭在她肩上的一幕,越晗雪臉上的白雪又深了幾層,說道:“那時候,他想用神念探查我是否具有修為。”
“他沒發現什麽吧?”李跡的瞳孔驟然收縮。
越晗雪垂下頭,說道:“沒有。”
鬆了一口氣的李跡拍了拍胸口,後怕之後就是埋怨:“你可真是個傻女人,既然知道生氣帶來的後果,為什麽還要勉強自己?”
越晗雪知道他是在說自己不顧身體狀況為斷臂青年醫治的事,說道:“這是醫者的本分。”
這一刻,她的臉上仿佛浮現出了聖潔的光芒。
李跡一時間看呆,像是在看真正的仙女。
果然是胭脂醫仙啊……少年心中頓時生出那一刻醫莊門口許多人同樣的感慨,覺得自己以後似乎不該再說她懶了。
“我肚子餓了,你去把那盤魚熱了端過來吧,我在床上吃。”床上的披頭散發的“仙女”說道。
李跡眼中的仙女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天上飛的鴻鵠墜了凡,變成了某人家裏養的鴨子。
……
……
在屍房將洛溪幾天前要求的替他們處理方褐的事情完成後,李跡便直接將那些屍塊裝在了盒子裏帶往刑事府,要求他照辦了,用了點辦法去掉了屍體上的焦皮,讓一些刀傷很明顯地露了出來。
至於老杵作會通過傷口分析出什麽,他完全是不擔心的,按照常理來說,作為修行者的湘夫人是不可能會弄出這麽淺的傷口來的,她擅長的是水術,要殺人屍體上肯定會有水跡,但刑事府畢竟不知道湘夫人和誅候一戰的具體細節,隻知道她受了重傷,不知道還能否使用水術,所以他那時候就特意用了較少的力氣,避開心口處在背上連捅了很多下,讓傷口盡可能地像是一位重傷的女子所能造出來的假象。
再通過那根的確是由湘夫人親手贈他的簪子,他相信隻要不是誅候親自回來確認屍體,根本無法識破他的手段,即便誅候回來看出來了,懷疑到他頭上的可能性也極小。
到了氣氛森嚴的刑事府門口,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朝裏麵瞄了瞄,確認某個丫頭沒有在,才放心的走了進去,守門的衙役看到他本來想開口說話,卻被他猛地使眼色製止了。
進了內府比較偏僻的驗屍房,他把東西交給了老杵作之後,才走了偏門出去,打算去找洛溪,誰料在走廊上,他直接撞上了迎麵走過來的一個少女。
那位少女捕頭在看見臉色大變的他之後,先是疑惑自己又哪裏嚇到他了,然後見他像是從驗屍房的方向過來的,頓時心中有了什麽懷疑,哼哼冷笑一聲,走上前,腰間的佩刀輕輕拍打著大腿發出聲響。
她拍了拍李跡的肩膀,說道:“今天你怎麽得空到驗屍房這邊來了?”
李跡哈哈一笑,臉色自然地說道:“我這不是來找你的嗎?聽說你在這邊我就順著走過來了。”
“我並沒有跟人說過我在這邊啊。”柳綺笑眯眯地說道。
“所以我能找到你,這就是緣分。”李跡一臉認真地說道。
柳綺笑意收斂,捂著額頭,有些頭疼地道:“得了吧,少在我麵前來這套,最近有個案子讓我煩得很,死的是個刑部的大官員,目前嫌疑最大的凶手,在我看來卻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李跡臉上不動聲色,連個同情的表情都沒有。
柳綺瞥見他的神情,不由得更為煩躁,揮了揮手說道:“滾開滾開,我也不想管你又是來做什麽缺德事的,別擋我的道。”
李跡諂笑著讓開路,說道:“柳捕頭請。”
柳綺翻著白眼走過,理都沒理他。
待她走後,李跡才鬆了一口氣,同時感到暗暗的得意,這丫頭估計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就是那個讓他頭疼無比的凶手,還特意挖了個坑給她跳。
……
洛溪在刑事府的職務是幕人,也就是幫士師處理些案件事物之類的文官,他的府邸很好找,李跡雖然走過了幾道走廊便到了,推開大門,發現他正坐在椅子上品茶批文,敲了敲門,洛溪抬頭來,看見這家夥,頓時一陣頭疼,說道:“你又來幹嘛?”
李跡搓了搓手,說道:“洛大人,行個方便唄,給我開個地牢的探行文書。”
“你要去找姚堯?”洛溪端起茶杯,緩緩地斜了他一眼。
“上次說好的啊。”
洛溪將桌上的竹簡文件卷起,站起身來,到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他常年不離身的竹扇,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大人,這些事情您還是不要沾手的好。”李跡還厚顏無恥地用上了“您”。
“我怕你把他給弄死了。”
哪有這麽誇張,對方再怎麽說也是個修行者耶,這麽說太看得起我了,李跡滿臉鬱悶,眼珠子轉了轉,頓時有了主意,嘿嘿一笑,說道:“那不如讓柳捕頭跟我一起去吧,大人公務繁忙,應當盡早處理完才是,有她在,我肯定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洛溪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對於這個小子來說,柳綺明顯是比自己更具有威懾力,自己畢竟出身儒家,礙於君子形象,有時還真拿這個臉皮厚到某種境界的家夥沒辦法。柳綺就不一樣了,從來就是想什麽做什麽的直爽性子,幕人的官階雖然比捕頭要高很多,但許多人卻是敬畏那個年紀輕輕的少女捕頭更甚過於他。
“我去把她看她有沒有空吧,如果她很忙,就還是我陪你去好了。”洛溪喊了個小役過來,讓他去叫下柳捕頭。
不一會兒,冷麵佩刀的少女走了進來。
她一眼就掃到那個令人煩躁的身影,眉頭一簇,對著洛溪不喜地道:“洛大哥你找我什麽事?”
洛溪笑著指了指李跡,說道:“你陪他去地牢一趟,他要幹點不可見人的勾當,你看著他別讓他做太過就好了。”
“你又想做什麽壞事?”柳綺看向李跡冷冷地道。
李跡攤開手,滿臉無辜少年的樣子,說道:“洛大人,這可是經過你許可的事,怎麽叫做不可見人的勾當?”
“雖然我同意你這麽做,但濫用私刑在周禮中終究還是不合法的,你要記住這事若是曝光出去,和我可沒有任何關係。”洛溪臉色嚴肅地說道。
“這是自然,大人放心,都是我個人的私憤,和大人一點關係都沒有。”李跡識相地說道。
洛溪滿意地點頭,對柳綺道:“他想在牢裏對姚堯行私憤,你隻要看著他,別弄出人命,或者一些能被人看出來的傷痕也不行,東城姚家的影響力還是挺大的。”
柳綺皺著眉說道:“可他是修行者吧,這小子恐怕想弄掉他一根頭發都難,還行私憤?”
“這小子的能耐你還不知道麽,別說是關在牢裏的修行者,就算是姚堯此刻站在他麵前想弄死他,我看八成都會被他溜了。”洛溪搖著竹扇哈哈笑道。
“洛大人真是看得起我。”李跡也配合著傻笑。
柳綺看他得意的樣子,哼了一聲。
兩人走出洛溪的文府。
地牢設在刑事府的最底下,由特殊的人員看管,刑事府負責整個洛州城的治安,自然也針對所有的修行者,這次的犯人姚三公子是從京城闡院裏出來的學生,所以單獨關押在了一個看守極為森嚴的牢房,禁止了任何人的探訪,所以即便姚家老爺子想花多少錢買通關係都不成。
捕頭在刑事府的地位並不是很高,即便柳綺並不同於一般的捕頭,沒有士師或幕人的親筆文書,想探看犯人也不可能,即便李跡手中有洛溪給他開的文書,程序也極為麻煩,一路經過牢外的無數道關卡,每一次都要對著文書細查好久,足足花了半個時辰他們才來到地牢門口。
地牢的鐵門被吱呀吱呀拉開,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這裏的守衛倒沒有前麵關卡的守門們冷漠凶相,彎腰恭敬地道:“姚堯在天字道第八牢房,柳捕頭是要帶這位少年一起進去嗎?”
柳綺點點頭道:“嗯,我們是有事情來問姚三公子的,他應該已經經過審訊了吧?”
“審過了,但是礙於他闡院學生的身份,我們沒有動刑,他也極不配合,堅持自己隻是酒後失態,所以目前隻是關押狀態,不過士師大人說了,如果明天他還是不承認自己傷害平民的罪行,那就無須通知闡院,直接判刑。”
“真是個無腦無知的紈絝敗家,闡院怎麽會收這樣的學生?”柳綺一臉鄙夷。
“據說他是被闡院開除的。”守衛低聲說道。
柳綺和李跡均是一愣,被開除的?
這倒是說得過去了,一個滿腦子都是美色,行事毫無顧忌的富貴子弟,就算再有修行天賦闡院也不會容許他胡作非為,怪不得會離開闡院回到洛州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