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詩人最大的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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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臣抬頭一看,走進來的是一翩翩青年,麵目清秀,烏發束著白色絲帶,一身雪白綢緞,身材挺秀高頎,如雲間漫步而來,說不出的飄逸出塵,仿佛天人一般。
他一進來,在場的官員頓時議論紛紛,他們之中認識這位青年公子的人並不多,隻有少數人知道他是大王某日心情好隨手封的一位小小的大夫,還是大夫裏麵級別最低的那種,也有一些人知道他是位詩人,不過不管是大夫還是詩人,按理說這樣的人是沒資格參加朝會的,但此刻他居然無視殿外的侍衛便能直接走進來。
“大膽曲原!不經通報擅闖王殿,該當何罪?”鹹尹龔俊指著此人大聲喝道,他是朝廷上掌管諫議的官員,對任何官員的上書奏折皆有納諫否諫之權,曾見過曲原一麵,但不是在朝會上,因為曲原從未上過朝會,他自然便認為是楚王沒有將他列入有資格參與早朝的官員名單內。
威王伸手,示意眾臣安靜,說道:“是寡人給他進殿不用通報的權力的。”
眾臣皆是大驚,許多第一次見到曲原的人更是細細打量著這名看上去俊朗不凡的青年,心中思索著要不要找個機會打探下他的底細,以後好去交好。
威王主動站起身,滿臉大喜地介紹道:“這位是曲子,是寡人某次在遊曆江東時所遇,寡人見他談吐不凡,對國事天下事有獨到見解,又寫得一手好詩,深得寡人心意,便封了他一個三閭大夫的職位,帶他回了都城。不過寡人也從未招他上殿商議過政事,曲子,莫非你今日前來就是為寡人解憂的?有什麽主意,快快說來!”
曲原行過跪拜禮後,朗聲說道:“大王,那誅候乃是大周天子身邊的一把利劍,所有人都清楚他們針對的目標是什麽人物,誅候首領逗留我在壽春城兩月不走,肯定不是沒有原因的。”
鹹尹龔俊嘀咕道:“這不是廢話嗎?誰都知道誅候別有用心。”
威王沒有理會他,而是和顏悅色地道:“你覺得他們是什麽原因要為難寡人?”
曲原說道:“大王不會忘記,誅候首領是兩個月前來到我大楚的吧,而那個時候?外界有一條傳言,相信大王知道。”
威王點頭道:“當然知道,九歌的湘君和湘夫人在大周境內被誅候發現,湘君被俘,湘夫人重傷逃走,所以誅候借此來興師問罪,想要重新提起兩年前的太師府血案。”
“沒錯,而且我今日還收到消息,說誅候已經決定在四日後的除夕之夜,將湘君除以真火之刑,地點就在闡院的書劍山莊。”
威王皺眉道:“這件事寡人也有聽說,初時聽到也覺得可惜,那湘君和湘夫人曾在周朝三十萬水軍討伐我國的時候出手攔截,算是對寡人有大恩,湘君被殺,這對我大楚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那誅候首領不也正是抱著這個目的,想看看我們會有什麽反應嗎?”
曲原抬頭,盯著威王的眼睛,認真說道:“大王說的不錯,那大王對這件事怎麽看,可曾有去想法子救出那湘君?”
威王臉色頓時猶豫,視線迅速掃了一眼身邊的大司馬將軍昭陽。
昭陽低聲道:“大王放心,那誅候首領無時無刻都在我們的蛟蛇監視之下,稍有動靜我們就會提早知道,所以不必擔心被他聽去。”
威王放下心來,麵對曲原那張平靜淡然的臉,心中不知為何安定了許多,便說道:“寡人當然有想過,雖然寡人在誅候麵前極力否認和九歌有關聯,但九歌的確都是我大楚的英雄,湘君不能白白死在闡院裏,可要從闡院裏救出他,還不能讓天子和誅候知道是我們做的,這難度太大了,所以寡人也隻是想想而已。”
聽到他意料中的答案,曲原的神色很平靜,轉過身去,麵對著大開的宮門外掛進來的冷風,發絲向後飄去,聲音從風中飄來:“既然誅候就是等著我們做出選擇,大王又想早點趕他走,那我們便選擇給他看。”
威王好奇問道:“寡人已經做出放棄湘君和湘夫人的選擇了,你還要寡人如何選擇?”
曲原轉回來,堅定地說道:“不能放棄。”
“你的意思是去救湘君?”
“沒錯。”
威王皺眉:“誰能救?”
曲原答道:“我能。”
……
……
全場針落可聞,隻有大風吹拂殿柱和金燈發出的低吟。
一位身穿三品雲水文官朝服的中年儒士突然走出群臣之列,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道:“曲原!你這是什麽狗屁主意?你以為自己是什麽人物?去救一個截教餘孽,那不是得罪闡院,得罪全天下的修道之人嗎?”
這位儒士身居三品,任典令一職,雖是三品,職務卻與柱國、令尹這些一品官首相同,算是輔佐他們的屬官,而此刻相國令尹和大司馬都在場,他們並未出聲,便是默認他可以站出來說話,所以這位典令敢底氣十足地指著曲原的鼻子毫無斯文地大罵,一刻不停,滿口唾沫橫飛,完全沒有把這個楚國第一詩人放在眼裏。
風度翩翩講究浪漫主義的詩人看著這位四品典令在那裏唾沫四濺,一笑置之,根本懶得解釋,隻是將目光投向上方驟然沉默的大王,眼神熠熠。
威王沉默半晌後,方才啞聲說道:“劉典令說得有道理,縱使湘君和湘夫人為我大楚做了多少事,影魔終究是影魔,如果隻是被大周認為是屠殺太師府的九歌,闡院或許不會摻合進來,但現在湘夫人影魔身份一曝光,楚國要是再與九歌牽扯上關係,那可真的是隻有亡國一途了。”
曲原神色平靜地道:“大王,您真的相信湘夫人是影魔?”
劉姓典令大聲道:“闡院都已經出麵作證,自然是真的,莫非你膽敢不信天下道家之首的闡院?”
“闡院說的話,我自然相信,但我不相信誅候。”
曲原的神情就像他寫的詩一樣風輕雲淡,“不管湘夫人是不是影魔,這件事情我都要親耳從誅候的身上確認,確切地來說,是從他們的口中確認。”
威王被他的話弄得雲裏霧裏,到現在也沒明白他究竟想做什麽,不由得沉聲問道:“那曲子的意思究竟是什麽?”
“談判。把逼迫闡院放人的任務交給誅候,我們隻需要和他達成一些協議。”
聽到不是用武力強行救人,威王的臉色稍微好看了幾分,繞是他再認為曲原滿腹經綸才華滿溢,如果聽到他的答案是派高手強行潛入闡院救人,那他也會當這個出口成章的楚國第一詩人在放屁。
隻是劉姓典令又冷笑道:“那人為了監視我們會不會對處死湘君的事有所行動,在我壽春城裏待了兩個月,我們也和他談了兩個月,努力想讓他相信我大楚和九歌沒有同流合汙,他卻仍是賴著不走,你卻說要為了救湘君而再和他談,這究竟要怎麽個談判法?誰去談判才能有用?”
曲原平靜地道:“我去。”
“就憑你?你是修行境界比他高,還是在身官職比在場的令尹大人和大司馬將軍要高?誅候首領憑什麽和你談判?他憑什麽聽你的?”
這次劉典令說出口的不是髒話,是在場所有文武百官心中共同的話,連他們都無法解決的事,這區區一個不入流的大夫,一個民間詩人,憑什麽大言不慚說去和誅候的首領談判?
麵對所有人質疑和疑問的眼神,這位曲原曲公子隻是低頭笑了笑,然後再次轉頭望向宮門外,能看到外麵碧藍的天空,即便是冬日仍然有著江東地區特色的藍天白雲,他笑意如雲,說道:
“我隻是個寫詩的詩人,雖自稱‘浪漫’,但在別人看來,我寫的都是一些天馬行空不切實際的詩,儒家的夫子們聽了甚至都會覺得我是在做白日夢。不過也正因如此,我才有一個你們都沒有的優點。”
“那就是很能編。”
……
……
今日的朝會上所發生的事,很快就被事後的大臣們閑言散語傳播了出去,那些沒能參加朝會的官員們聽聞竟然有個年輕人入宮,向大王主動請求找誅候首領談判關於九歌的事情,他們紛紛震驚無比,可聽到那人的官職隻是個小小的三閭大夫,之所以會被大王賞識是因為詩寫得好,他們又紛紛哈哈大笑,都在嘲笑這個年輕人不自量力,爭強好勝。
你以為誅候首領是什麽人?他可是持周天子生殺大令的一把無情冷血的刀!要說服他離開楚國哪有這般容易?以往可是連令尹大人找他談判都蹭了一鼻子灰,你一個隻會寫詩的能去說什麽?
不過雖然他們都不看好這個年輕人,還打賭下注賭他一定無功而返,但毫無疑問,從大王會答應讓曲原作為使臣和誅候首領談判上來看,大王顯然是相當器重這個連一次朝會都沒有參加過的年輕人,同意他去談不說,還將時間和地點的決定權都交給了他。以往這些事情可都是由令尹大人負責的。
所以朝會一結束後,在殿上多次站出來冷嘲曲原的劉典令立刻去找了他的上司令尹大人,也就是楚國最大的相國,二人在令尹府上的密室裏進行了一次密談。(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