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交杯酒和香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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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雖然平日裏愛好詩詞,但也從不會在大事上如此草率感情用事,那曲原究竟是用了什麽辦法,讓大王如此鬼迷心竅地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
劉典令看著麵前擺著的關於曲原的卷宗檔案,說道:“據說那曲原是三年前曾在大周五年一屆的京城詩會上一舉奪魁從而出名,當時的對手有來自魏國的上屆詩會魁首魏清,有闡院儒家的天才小師弟荀況,有成名多年的京城才子號稱詩王的孟然,這麽多的詩詞大家,卻都敗在了當時年僅二十歲的曲原手裏。”
“他所作的長詩名叫《天問》,聽說得到了闡院的莊子先生的高度評價,讚這首詩是詩壇‘千古至奇之作’,這便讓曲原一夜間名動世間。大王當時也聽說了這件事,覺得他給楚國長了很大的臉麵,要找到他接入宮內然後重賞。”
“之後便是大王不知何時把他接入了宮裏,不僅賞賜了一座楚國二十四閣中排名第三的天幕閣給他居住,還給了他隨意進入章華台遺址和免通報上殿的權力。”
“這些就是關於曲原的所有可知情報了。”
令尹鬥莫垂眼看著麵前的卷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沒有他生年地和族親宗譜的情報?”
劉典令搖頭道:“目前還沒有這些情報,或許是因為大王不想讓他過早出現在朝堂各官員的視線中,所以把這些情報都封鎖了,就連左徒大人那邊都沒有。”
令尹鬥莫深深歎氣道:“看來大王是早就不信任我們這些老臣了。”
劉典令連忙惶恐地道:“令尹大人可千萬別這樣想,您可是堂堂文官之首,大楚現在就隻有您一位令尹,大王要不是不信您可還信誰啊!”
令尹淡淡地道:“你這麽激動做什麽?莫不是擔心你今日得罪了那曲原,以後在朝堂上他起勢而我歸老,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劉典令羞愧地低下頭。
“放心吧,這個位置我至少還可以坐十年,而他曲原,十年內未必能趕及我的地位,他隻要中途出一次錯誤,甚至是這次和誅候談判就出錯誤,那他便會立刻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從此對你我再無威脅。”
令尹輕輕拍了拍桌上的卷宗,盯緊著上麵的密文,緩緩說道:“其實我是懷疑他和九歌那些賊子有關。”
劉典令猛地一驚。
令尹大人的手指緩緩摩挲著卷宗的帛麵,淡淡道:“你不覺得奇怪嗎?他一個毫無背景的民間詩人,居然敢冒著這麽大的嫌去幫助九歌的湘君和湘夫人,要知道湘夫人的影魔身份曝光後,連帶著整個九歌都已被視為了截教的餘黨,如果他和九歌沒有關係,他憑什麽敢去冒這個險。還有,‘九歌’這個名字本來就是他寫的詩集名,像湘君和湘夫人這種名字,都是出自他的筆下,那些人以此為名,難道不也是太過巧合了嗎?”
劉典令聽這麽一說,頓時也覺得極有道理,驚聲問道:“那他會不會就是九歌的一員?”
令尹大人皺著眉說道:“這倒不大可能,據說九歌的成員都是修行境界極高的大修行者,是能以一敵千的絕頂高手,而曲原的身上似乎並無修行者的氣息,當然也不排除他的修為高到連大司馬昭陽將軍都看不出來的地步。”
“他究竟有什麽能耐,等到談判的那天便能知道了。”
令尹將曲原的卷宗卷起,手掌啪得蓋在桌上,冷冷地道:“希望他是真的為楚國著想吧。”
……
……
離除夕還有四天,湘夫人已經進了京城,那張麵具幫助她順利地通過了門口的軍檢,進城後她先是找了一處客棧,發現由於要過年了,京城裏還在開業的客棧都沒幾家,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客棧,裏麵的老板竟是獅子大開口要價五十兩銀子一晚,湘夫人懶得討價還價,直接丟給他一錠黃金。
客棧老板可謂是心花怒放,過年這幾天正好是提價的最好時機,平日裏一間上等房一晚是十兩銀子,他直接提到了五十兩,雖然嚇跑了很多客人,但現在京城裏很多客棧老板都關門回老家過年了,你嫌貴就別住,該來的生意還是會來。
湘夫人倒是無所謂,她本來就是富人出身,離開楚國的時候更是帶走了滿車的湘水兩岸名貴首飾,一高興便是一擲千金,當初因為李跡幫她躲過誅候的追殺,她直接給了一隻價值一千兩銀子的發簪。反正可能都見不到新年第一天的太陽了,那麽多錢還留著做什麽?
安頓好房間後,她呆呆地坐在冷清無人的客棧二樓,看著窗外各家各戶熱鬧喜慶過年的情景,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她忽然想起了洛州城裏遇到的那個叫李跡的同類少年,自己送了他一根簪子,還勸他加入九歌,最後卻被拒絕了。當時她可是覺得非常丟臉,恨不得出手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少年,讓他知道他和自己實力的差距。
她當時看到的是一隻漆黑看不清麵容,全身都由黑霧凝成的影子傀儡,那是最初級的影子傀儡,和她那已經化為實體能夠開口說話和人沒有兩樣的夫君差了不知多少,那樣的影子他也好意思叫出來?湘夫人當時可真想讓那少爺見識一下自己的夫君,讓他知道什麽才叫做真正的影魔。
影魔的極致,是把虛幻的影子變成真人,變成她能夠相伴一生的夫君。
他們曾在湘水上共舞,在長江上迎敵,在洛河上生離,如今將要在闡院死別。
“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來,吹參差兮誰思?”
湘夫人想著念著,不知不覺淚流滿臉。
端來酒壺,要兩個杯子,前後並排倒了兩杯酒,後麵那杯給她,前麵那杯給夫君。
最後一次交杯酒。
……
……
離除夕隻有三天了。
洛州城裏人們也在準備著過年,家家都買了許多炮竹和鑼鼓,刑事府的年結工作雖然還在繼續,但大部分人都放假了,柳綺是其中之一,屍老頭也給李跡放了假。
李跡這三天準備好好休息下,這一個冬天下來的訓練,他的確是提升了很多,鏈子甩得已經有那些專門使鏈的江湖高手的風範了,但那僅僅是對於普通人而言,若是對上修行者,鏈子能造成的威脅力還不如他用了十多年的匕首,畢竟他用鏈的時日還短,真的想要發揮影魔的優勢,還需讓影子也練會,那種足以殺死修行者林旗的配合並不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能夠練好的。
真正讓他作為殺招苦練的,還是陰符七術。
盛神法五龍,是陰符七術的第一術,既是基礎也是最強大的一術,因為學會了它相當於就是學會了陰陽家的五行咒術,雖然可能威力沒有那麽強,但以後若是遇上陰陽家的敵人,便容易應對許多,甚至可偽裝成陰陽家的人。
蘇秦走的那晚所說的魔嬰境令他很是在意,三魔練至極致才能融合成魔嬰境?究竟是如何個融合法?三魔又要如何才能練至極境?
蘇秦的身份讓他越來越好奇了,他身上的秘密真的是來自鬼穀子?那鬼穀子究竟又是何等人物,闡院數百年來的史上第一位三家大教授,居然對截教如此了解,如果可以,李跡倒真想拜他為師看看。
對於屍老頭這個別人送來的便宜師父,他是半信半疑,一是沒有見他出手過,二是他給自己訓練的項目太過古怪,不像是傳說中玄之又玄的修行課程,說是堅固五髒六腑,好日後行裂腹之刑,但這種事情明顯是需要長年累月最好還從幼時開始穩固的,四天後他就十六歲了,身體的底子已經因從小的練武而根固了,想要改造身體能夠築基,真的似乎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李跡隱隱有種感覺,屍老頭像是在以此為借口鍛煉他的殺人技術,隻不過用鐵鏈殺人?怎麽想都覺得奇怪,哪有匕首用得舒心。
今年的事情有點多,他冥冥之中有種預感,似乎今年對他而言,是命運開始轉折的一年。
所以今年這最後剩下的三天,要好好過才行,可不能出什麽不吉利的事兒。
所以李跡今日打算出門購香。
除夕前需要焚香於戶外,即拜“天香”,通常要三天,和驅疫節差不多,都是圖個來年的平安,隻不過是家家自己舉辦,李跡家裏隻有兩個人,這事兒自然得由他去辦。
這幾天香燭賣得極火,像炮竹一樣幾乎是家家都要,雜貨店的老板幾天內買這些東西賺的錢要比他以往一個月賺的都多,見到李跡進店後,也不廢話,遞上一包香燭和炮竹,笑道:“果然又是你小子來買,什麽時候能讓胭脂醫仙來我店裏買一次就好了,那保管我店的生意要火上好幾倍。”
李跡接過布包,無奈地道:“我也想叫她出來,但就是叫不動,我小姑的性子你知道的,平時裏叫她去買個菜能要了她的命,讓她買這些東西,我怕還未到家路上就被她點炸了。”
雜貨店老板神情古怪地道:“那拜天香的時候,她也不出門?”
李跡搖了搖頭。
走出雜貨店後,李跡才笑著搖了搖頭,心想:“我們又不是親戚,我祭祖的時候,當然不用她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