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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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蒙蒙亮時,一行三十餘人的邊軍便已經起床了。

    邊軍的作息是相當嚴格的,不管是睡在酒樓客房還是柴房裏的,都會在卯時準時起床,他們從五百裏外的子午峽趕到這裏,自然是有要事做的,所以當田棱一大早帶人離開酒樓時,連酒樓的掌櫃都沒有發現。

    他和那位神秘少女約定晚上到萬雪閣見麵,這麽早離開白歌鎮顯然和赴約無關,而是要去執行任務,至於晚上的赴約,田棱已經決定了要去,而且是遵守她所說的,一個人去。

    不是他相信那少女一定對他無惡意,反而是若真有惡意,他帶那些手下出來隻會白白送掉他們的性命。

    他已經擺脫那個身份很久了,能知道他以前身份的人,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他當初的同門,要麽就是詳細查過他所有情報的人。如若是後者,那肯定是做了充分的準備而來,他帶沒帶手下都是一樣的,是前者的話,便沒有多大的可能性會是仇人。

    風雪吹過酒樓邊上的酒旗,獵獵作響,昨晚突然飄起的大雪下了一夜仍未停,令得路麵上鋪滿了一層潔白的地毯,踩上去完全是鬆軟的感覺,坐在馬上的田棱深吸一口冷氣,往鎮外的方向行去。

    大風刺目,大雪遮眼,這令得路很難走,不過他畢竟是在邊境磨練過的軍人,連趴在雪中三天三夜都經曆過,哪裏會被這種風雪所阻,所以他揮快了馬鞭,壓下心中某種強烈的預感,白馬在風雪中化為一條白線掠出了鎮外。

    行進間,他突然猛地抬頭。

    前方路邊栽有梧桐樹的官道正中央,好似立著一個身影,披著遮帽大鬥篷,背對著他,也好像一株風雪中孤單的梧桐樹。

    田棱很是驚訝,如此大一早為何有人會站在雪地中?看上去像是在等人,可為什麽要站在路中間等人?

    如此一連串的馬蹄聲靠近,對方還是背對著他,沒有轉過身來,就這麽擋在路中間,田棱和部下們勒馬而停,他冷靜說道:“前方何人,邊軍通行,請讓道。”

    還是沒有轉身。

    一位部下猛地抽刀怒喝道:“叫你讓開聽到沒有,等會兒被馬撞死可別怪我們!”

    見此人還是無動於衷,田棱深吸一口氣,說道:“你既然攔在此地,並且不肯讓開,就說明你不想讓我們通過,那麽也就是敵人,轉過身來吧。”

    那身遮帽大鬥篷抖了抖,然後緩緩轉了過來,伴隨著一個令田棱震驚無比的聲音,風雪驟然間急了起來。

    “田將軍,你猜的很對,我的確是不想讓你們通過。”

    那人轉過來後,田棱看清了遮帽下的那副容顏,是一張中年文士的臉。

    田棱瞬間瞳孔收縮,怒喝道:“竟然是你!”

    此中年男子竟是昨日尹蓮和李跡在街上遇到賣秘笈的那人,尹蓮從他手裏買了一本《道德淨天功》,緊接著他就到了萬雪閣與天元的某位太一子會麵,而此人還是田棱認識的人,可以說是巧合至極。

    田棱是子午峽駐紮軍的副將軍,離白歌鎮有五百裏遠,他之所以會在昨晚突然來到鎮子上,正是因為他在追捕此男子,得到消息他在白歌鎮才連夜追來。至於追捕的原因,也就是這個中年文士表麵的身份,私下販賣各宗派失傳秘笈,引起江湖人士紛爭,這在除了白雪劍宗之外所有修行宗門皆被廢除的秦國之中,是足以殺頭的罪名。

    本來到鎮子上都晚上了,田棱想著去酒樓休息一晚再繼續追捕的,沒想到第二日他卻主動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田棱大喜之餘,也很是疑惑,為什麽他知道自己這麽早便會離開鎮子?而特意等在這裏攔截?他有什麽底氣?

    曾在道德宗修行過,如今已經做了邊軍將軍的田棱,顯然也不是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夫,對方既然有備而來,那麽追捕者和被追捕者此時或許身份調換了也不一定,他回頭給部下使了一個眼色,部下會意,立刻冷聲喊道:“抽刀!”

    那三十騎邊軍齊齊抽刀,與田棱將軍一起麵對這神秘的刺客,他們不會因為對方隻有一個人就心生大意,即便他們早已知曉眼前此人的修行境界隻有二境初。

    中年文士麵對這個境界比他高了不知多少的田棱和他身後的三十騎,居然還一臉不怕,麵對三十騎兵抽刀的架勢還不屑嘲諷道:“田將軍,你不是追我追了一個多月嗎?現在我就站在你麵前,你怎麽不來抓我?”

    田棱冷笑道:“本將軍又不是傻子,知道有陷阱還過去做什麽。”

    “那你的意思就是放我走咯?”中年文士說完,就要轉身離開,卻猛然聽到耳邊炸起一個聲音。

    “放你走也是不可能的,衝鋒!”

    中年文士臉色劇變,扭頭看去時,三十騎兵已經揮刀踏雪向他殺來,那一抹抹刀光反射在陽光下的雪地中,耀眼奪目地令人看無法直視。

    作為修行者,麵對三十位邊騎的衝殺,即便無法力敵,要逃跑想必也不會是一件難事,不過有同樣身為修行者的田棱存在,他就算境界到了第三境都沒有勝的可能。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又如何會站在這裏等他們送上門來?

    中年文士深吸一口氣,雙掌合十,再次離開間,掌心已多了一張漂浮著的土黃色的符。

    又是符,田棱眼角微微一抽搐,從那時發現此人身上居然有諸多道德宗功法時,他便猜測此人可能和道德宗有關,隻是因為他同時售賣別派功法而沒有細思,眼前所見,那土黃色的符,似乎是他記憶中一道威力頗強的地刺符。

    因此他立刻發出指令:“躍!”

    三十位邊騎軍都是身經百戰地老兵,可以說什麽情況都遇見過,田棱發出這聲簡單的指令後,他們想也不想地便齊齊向上猛地拉動韁繩,雙腿用力夾緊馬腹,這些戰馬和主人也幾乎是心意相通,立刻嘶叫著蹬動後退高高躍起,一時間三十騎同時躍空的一幕可謂是壯觀無比。

    幾乎是在那些馬蹄離開地麵前的瞬間,這條覆蓋著積雪的小道下猛地炸起,無數的尖刺透地而出,就如同瞬間爆發的雨後春筍般,覆蓋範圍足足達到了近五米。令的馬背上的邊軍都心悸不已,如果沒有田棱的事先提醒,隻怕他們此時已經被連馬帶人刺了個透心涼。

    三十騎同時在高速衝掠中躍起,那短短十來米的距離瞬間就被拉近,中年文士一記事先埋伏好的地刺符失效,臉色也不禁是一變,抬頭看去,眼中已盡是寒光閃閃的刀鋒。

    當年秦國江湖被商鞅和屍子踐踏,屍子和他的刑法隊負責對付江湖中那些強大的修行者,而在江湖中基數最大的底層修行者或者說是尋常的武功高手,自然不需要屍子出手,而是由商鞅調動的軍隊來圍剿,所以對於他這種底層修行者而言,最恐懼的不是當年屍魔的鐵鏈,而是秦兵的馬蹄聲。

    在他記憶裏的刑法治江湖不是屍子的刑鎖江湖,是商鞅的馬踏江湖。

    此時的這區區三十位邊騎軍,那騰空的馬蹄和斬來的彎刀,便如同是當年的那一幕幕。

    中年文士嚇得呆住了。

    他的樣子落到最前麵的那位邊軍眼中,自然是鄙夷無比,獰笑著看著自己手中的刀離得這人脖子越來越近。

    修行者又如何?還不是一群喪了家的可憐犬?什麽江湖,隻有秦國的軍人才配站在這個江湖之中!隻有秦國的軍人以後才能站在世界之巔!

    田棱深深呼出一口氣。

    看來這次的任務,要結束了,沒什麽大不了的,這不過就是大秦軍人帶給這所謂的江湖又一次的陰影罷了,就如同他這些年一直跟隨父親和商鞅的腳步所做的那樣。

    他已經準備等中年文士的頭顱墜地之後,說出收刀二字了。

    但是異變陡生。

    最前頭的那把大秦邊軍彎刀,沒有落在中年文士的脖子上,而是悄無聲息地斷了。

    緊接著這位握刀的邊軍身體也斷成了兩截,血花在雪地上開放,噴灑出血雨,淒豔地淋下,將中年文士淋地滿臉是血。

    一顆頭顱墜落在地,臉上還保持著即將斬殺敵人的鮮活獰笑。

    緊接著是第二把砍來的彎刀,同樣在田棱驟然收縮的瞳孔中刀斷人亡。

    接著第三個,第四個……

    凡是在先前一躍中接近了中年文士身前三米的邊軍,都在這一瞬間接連被無形的力量斬成了兩截。

    鮮血將雪地染紅。

    其餘的邊軍趕緊勒住馬韁令馬匹強行落地,以停止前躍來保持和中年文士的距離,由於這是突然情況,前麵的人突然停下,後麵反應慢點的還在繼續前躍,一時間便撞到了一起,就有一位不幸的邊軍漢子被頭頂突然踩下的馬蹄活活踩穿了腦袋,場麵血腥無比。

    而更後麵讓馬匹墜地的也很慘,他們在三十騎的最後麵,還沒有躍過那一排排尖刺的範圍,便被前麵擠得強行落下,直接就掉進了尖刺陣上,馬和人一起被從腳心穿透到腦袋,淒厲的慘叫令人聽得心驚無比。

    隻是轉眼間的功夫,這三十邊騎軍便損失了差不多七八人。

    沒有事先和部下一起衝鋒的田棱坐在馬背上,臉色蒼白地就像是一個死人。

    而那個先前被他認為僅僅隻是個二境修行者的中年文士,臉上麵對獰笑的邊軍斬下的刀時的恐懼神情已是徹底不見,變成了他在獰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