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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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衝天的鼓樂聲傳來,後院幽暗的樹下,月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下來。爐子邊青玉搖著蒲扇,將滾滾濃煙扇出去。擦下額頭上的汗,她皺眉看向旁邊沈墨慈。
下午回來後沈墨慈便把她單獨叫到此處,兩人支起炭爐燒旺火,把買來的成堆阿芙蓉加進水裏煮開,一直敖練成鍋底純白細膩的粉末。粉末倒進石卜裏細細研磨,然後均勻地塗抹在舞裙層層疊疊的月牙色衣擺上。
先前她還不明白為什麽,直到前院暖鍋宴起,舞姬的嬌笑聲時不時傳來,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姑……公子,差不多夠了吧?”
雖然沒聽過空海大師上午那番言辭,可單看沈墨慈反應,她也知道這不是什麽好東西。
“是差不多了。”
沈墨慈起身,還沒等青玉放下心,她接著說道:“我先去前麵看看,熬好這一鍋你送去廚房,囑咐灶上婆子加進暖鍋高湯裏。”
還要往吃食裏加,現在青玉無比肯定,這就是害人的東西。
“姑娘,這……有些不好吧。”
“恩?”
為保全自己、也為了妹妹青霜的榮華富貴,青玉背叛了沈墨慈。即便理由很充分,可私心裏她對沈墨慈還是存著一絲愧疚。前日沈墨慈回祖籍時她主動要求跟隨,除了奉小侯爺之命繼續監視外,其實私心裏她也不是沒想過,若是姑娘能誠心悔過,祖宅日子再苦她也盡全力把她伺候舒坦。
可她偏偏要一條道走到黑,眼見著如今她又要害人,心下那絲不忍終於讓她忍不住開口。
“姑娘,就當奴婢求求您,別再繼續錯下去了,收手吧。”
“你讓我收手?”
著急趕往前院的沈墨慈停下腳步,幽深的目光看著她。
迎著她的目光,青玉閉眼勸道:“雖然現在情況困難點,但以您的才學、樣貌和家世,隻要踏踏實實的,日後肯定會越來越好。”
有多久沒人這麽關心過她了?自幼姨娘便教導她,要在嫡母跟前好好表現,盡力討阿爹歡心、幫她爭寵;看似對她好的阿爹,隻是看中了她的經商才能;嫡母自不必說,她向來將自己這個庶女當成小貓小狗,高興了逗兩下;嫡兄更是視她這個先行插手家業的庶妹為洪水猛獸,從來沒有好臉色。
他們要麽利用她,要麽憎恨她,從沒有人站在她的立場想過,也從沒有人隻是因為她這個人而關心她、相信她。
她一直以來渴求的真切關心,如今竟然從這個丫鬟口中說出來。
“就此收手麽?太遲了,已經太遲了。”
淚珠順著眼角滾落,昨夜阿爹已經將她給了平王,日後還有哪個好人家肯要她。
大腿根輕微酸痛傳來,微微動搖的心瞬間變得冷硬。她隻是個庶女,就算安安穩穩的也嫁不到什麽好人家。嫁給商戶人家不起眼的兒子,一輩子囿於後宅,跟婆母與掌權的宗婦整日為芝麻綠豆大的小事爭來爭去,各種丫鬟婆子齊上陣,鬥得雞飛狗跳?
不!她怎能甘心!
她雖沒有胡瑤好命,可她有比絕大多數人都聰明的頭腦,她一定要過得比胡瑤好!
“不會遲的,姑娘,咱們把這阿芙蓉粉倒掉吧?”
鍋裏的阿芙蓉已經敖幹,青玉端起來就要往樹林裏走。
“誰讓你倒的?送去廚房。”
“可這是害人的東西呀!”月光下青玉瞪大眼,聲音中滿是急迫,一顆心卻是止不住往下沉。如果她沒猜錯,姑娘這是要一條道走到黑。
“害人又如何?前麵那些綢緞商,又有哪個能保證自己沒害過人?”
沈墨慈神情激動,見青玉麵露驚訝,想到她方才的一片忠心和體貼,她慢慢柔下聲。
“我從八歲起就跟著阿爹去沈家鋪子,長到這麽大有一半年歲是在做生意,對於這裏麵的事我比你看得更清楚。青玉,經商之事本質上就是將別人荷包裏的銀子搶過來,豐富自己荷包。普天之下銀子就那麽多,人人都想要得到,有人賺就得有人賠,不說這其中手段,單讓人賠銀子難道不是害人麽?”
青玉總覺得哪裏不對,可這番話邏輯太過嚴密,一時半會她又想不出什麽反駁之言。
“可這些跟傷人性命不一樣。”
“有哪點不一樣?生意場上博弈輸了後債台高築,甚至比直接死了一了百了還要難熬。你也別多想,我不會傷他們性命,隻不過借沈家名頭拿回點屬於自己的東西。”
頓了頓,她拭下眼角淚滴。
“不多說了,你把東西送到廚房,我去前麵。”
“可……”拚著最後一絲期待,青玉張口。
還沒等說出第二個字,便被沈墨慈壓下去:“我是主子,現在我命令當丫鬟的你這樣做,快去!”
吼出最後兩個字,她冷著臉快步向前院趕去。
前院宴客之所,暖鍋配合著阿芙蓉,還有嬌笑的舞姬,奢靡之氣傳遍房中每一個角落。酒過三巡,前來赴宴的商賈們視線開始迷離。高居座首的平王鬆開左右柔若無骨的舞姬,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感謝諸位今日賞臉前來,大家說,這些年青城最風光的是誰?”
“當然是沈老爺。”有人脫口而出。
今日能來別院的大都是與沈家交好的綢緞商,這會大多數人表示附和。
“錯。”
“難不成還是那絕戶的九尾狐?”暖鍋旁傳出一陣哄笑。
笑聲震得臉上灰塵抖動,藏在其中的小侯爺臉色微變。絕戶、還有後麵那什麽招贅,莫非這是胡九齡不喜他的原因?
“正是胡家!”平王斬釘截鐵道:“雖然胡沈兩家財力相當,甚至沈家要略勝一籌,可單皇商名號,就足以讓胡家在青城獨占鼇頭。”
提及皇商,不少人止住笑聲。然而酒意上頭,更多人則是口無遮攔:“皇商又如何,就那麽一個姑娘,賺再多將來還不得改姓。”
聽眾人鄙視胡九齡,沈金山心裏那叫一個舒坦,不過他總算沒忘跟平王商議好之事。
“無論如何,皇商終歸榮耀。殿下乃是天潢貴胄,不知可有法子,讓我等也搭上這等天大的好事。”
“曲曲胡家,名頭上說是皇商,說白了不過是給本王家人進貢做衣裳料子的罷了。能有它胡家一家,當然也能有第二家、第三家。別的本王不敢說,本王在陪都洛陽的父皇,如今可很是需要精美的綢緞。”
給太上皇進貢綢緞?那也是極好的差事!
這會眾商賈迷迷糊糊的,也無從思索太上皇與當今皇上間緊張的關係。他們隻想著胡家靠這差事賺那麽多,若是自家能撈過來,那日後豈不得躺在金屋裏睡。重利在前,眾人期盼地看向平王。
“皇宮的門可不好進,從侍衛到宮女太監,本王總需要點銀兩打賞。”
沈金山忙道:“那是當然,總不能讓平王殿下白白辛苦,該有的孝敬還是不會少的。”
說罷他又向眾人誇到:“諸位仁兄有所不知,平王殿下可是珍貴妃娘娘所出,外家更是我大夏閣老。貴妃娘娘入宮二十餘年盛寵為衰,如今住在陪都離太上皇最近的宮殿裏,掌管六宮宮物,儼然已經是後宮之主。”
隨後沈金山又對平王外家好一頓誇,直把那位閣老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暈暈乎乎的眾商賈聽到這般繁花錦簇的景象,一時間心頭紛紛熱乎起來。
“是得該孝敬好殿下。”
“殿下此等貴人,得見乃是我等畢生榮幸。”
種種溢美之詞傳來,直誇得平王輕飄飄的,差點把正事拋到腦後。還好沈金山尚有理智,靠近在平王跟前耳語幾句,然後命人拿出一堆契書。
“光說不行,總得拿出點誠意。諸位說捐多少,沈某人暫且幫忙代筆。待日後事成,賺到的銀子按今日所出銀兩多少來分。”
站在門邊,沈墨慈隱在幽暗中,見商賈們喊出一個個不小的數字,然後就著舞姬遞過去的朱紅印泥畫押。白紙黑字紅手印按上,明日他們清醒過來也沒法不認賬。
想著自己與平王先前的協議,這次所得銀兩三七分。雖然她隻有三成,可照這樣算來也不會少。
默默算出一個數字,沈墨慈揚起唇角。想著青玉的關心,反正這邊也用不到湯底,幹脆賣那丫鬟個人情。
剛抬起腿,就聽上麵傳來她怎麽都沒想到的聲音。
“平王殿下這銀子可真是來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