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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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碼頭上陸景淵開始醒悟的同時,碼頭邊停泊的黑漆漆的船中,跟隨陸平下了船艙的阿瑤也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這艘船雖然從外麵看起來不打眼,但裏麵卻別有洞天。船艙吃□□,整個艙中除去船夫劃槳所在之處外,其它地方沒有絲毫阻隔,完全是個開闊的空間。而此刻這個四四方方、略顯幽暗的空間內,堆滿了一塊塊散發著油光的黑炭。
“這麽多?”
自打沈金山以黑炭要挾,讓原本與胡家簽好契書的蠶農無奈毀約後,阿瑤就對此事格外重視。
名義上她是墨夫人的徒弟,而墨夫人精通術數,墨大儒教她課時也對此有所涉獵,阿瑤曾就此事專門請教過。翻出胡家曆年生絲卷宗,師徒二人就此入手,算出了渡過這場倒春寒大致要用的黑炭數目。
當時阿瑤本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算,結果算出來後,她發現以沈家停泊在碼頭的那艘船,就算全部裝滿也不可能度過這場倒春寒。驚喜之下她將此消息告訴阿爹,結果卻被潑了一盆冷水。阿爹歎息著告訴她,沈家現在控製的不是那一艘運煤船,而是整個州府的運煤路線。
當時她不解,還問過可不可以找潘知州幫忙。阿爹這才詳細跟她解釋了知州與同知間的不同,潘知州名義上是本州最高長官,可具體水路卻是歸下麵的吳同知管。官再大,縣官不如現管。
解釋完後阿爹叫她不要擔心,說他自有法子彌補損失。可阿瑤卻還是想到了其它地方,前世阿爹死在路上,跟他一道出去的胡家人甚至一個都沒回來。按理說這麽大的案子,應該很容易就找到蛛絲馬跡,可她報官後卻久久沒有動靜。
本州水路發達,吳同知掌管水路,且他又恰巧與沈家交好,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關係……
從剛重生起她阿瑤便有個疑惑,沈墨慈不過是比她大個一兩歲的姑娘,能耐再大也不可能突破阿爹身邊層層防守將其殺害,即便加上沈家,也不可能胡家商隊沒一個人活著回來,這其中定是另有玄機。重來一次,她早已不是前世十三歲時那個天真的姑娘,雖然沒有確實的證據,但她心下已經有了譜。
而通過阿爹偶然間的話,她覺得自己仿佛找到了正確的方向。
或許前世阿爹的死、胡家的敗落,比她想象中還要複雜。
這些念頭在她心底升騰,然後就再也壓不下去。不過這次她並沒有像剛重生時那般慌亂,一口吃不出個胖子,有些事總得慢慢來。
將這些念頭擱在心底,看著眼前的黑炭,阿瑤止不住心中興奮。
“有了這些黑炭,這場倒春寒就能熬過去了。”
看著她彎起的眼,陸平聲音也變得柔和:“侯爺也這樣說過。”
“景哥哥?”
陸平點頭,雖然因阿瑤能準確認出他那張過分平庸的臉,他對其頗有好感,可他心中最佩服的還是自家文韜武略樣樣出類拔萃的侯爺。
在他被小侯爺派到胡家姑娘身邊做暗衛後,空海大師曾暗中點撥過他,要多多在胡家姑娘耳邊,幫小侯爺美言幾句。
大師說話那當口他有些不明白,過後又仔細想了想。小侯爺都把他這個最得力的暗衛派到胡家姑娘身邊,意思簡直再明顯不過。而胡家姑娘呢?雖然長相不算美豔絕倫,可勝在眉眼討喜;論才學也不如京中那些官宦人家的姑娘,可她心思單純沒那麽多算計;最重要的是,她性格平易近人,相處起來很舒服。
總而言之陸平覺得胡家姑娘很不錯。
跟在小侯爺身邊十年,他自問也算了解侯爺性格。京中那些達官顯貴喜歡聯姻,強強聯合讓彼此關係更加穩固,進而在朝堂上守望相助,這也是一種維持利益的方式。可小侯爺什麽出身?有親舅舅在後麵當靠山,他需要這種點綴?
撇開出身不說,以小侯爺性子,向來對看不順眼的人不屑一顧。真讓他娶一位不熟悉的高門貴女做助力,不用別人,他自己先得把喜堂頂子給掀了。
這樣想著他也回過味來,自幼帶大侯爺,空海大師多了解他脾氣,肯定也想到了這點。明顯小侯爺看胡家姑娘順眼,而胡家姑娘本身又是個不錯的姑娘,所以幹脆把兩人撮合在一塊。左右他看胡家姑娘順眼,自然對此事樂見其成。
當即他便從最開始說起,把小侯爺如何找到州府放炭的地方,然後又是怎麽打通內部關節,神不知鬼不覺把石頭摻進炭裏,最後又是如何在征募軍餉宴如此忙碌的時刻抽出功夫調來船隻,親自監督此事,整個過程說得清清楚楚。
不同於青霜,陸平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暗衛,什麽事能說什麽事不能說他都清楚。即便他很想把從東山初見起,不對,是從剛來青城開始奉命監督起,小侯爺所費的那些心思一股腦全都說出來,可最終他還是忍住了。
可即便不說那些,隻有眼前的黑炭之事,對阿瑤來說也最夠了。
真實的行動永遠比甜言蜜語更能打動人,聽到景哥哥那般辛苦,征募軍餉宴前趕往州府,親自易容混進看守黑炭的府兵中弄清形勢,又在碼頭裝船時趁著月黑風高,迷倒沈家船上所有人,然後用高超的輕功將石頭與黑炭調包。
“搬那麽多炭,他胳膊得多酸啊。”
陸平臉色一僵,為了突出小侯爺的神勇,他適當地誇大了些。但現在……好像是吹牛吹過了。
“還好,侯爺武藝高強。”話已說出,就沒有再收回的道理。雖然實際情況是小侯爺偽造了一艘相似的船,神不知鬼不覺把兩艘船對調,然後把頂上一層炭搬到那艘船的石頭塊上。不管搬多搬少,侯爺總歸是搬了,他也不算說謊。
“武藝再高強也會累啊,景哥哥又不是鐵打的。”
看著麵前的黑炭,阿瑤陷入了濃濃的愧疚中。
“胡家缺不了極品生絲,完不成進貢任務那可是殺頭的大罪。雖然阿爹與沈金山有協議,但沈家那等小人,誰又保證到時會不會出爾反爾。掌握住黑炭,把生絲契書奪過來,才是最穩妥的法子。”
可運煤路線掌控在沈家手裏,胡家是真沒有辦法。她隱約能猜到阿爹的法子,不過是利用舅舅那邊的虛以委蛇,突然斷了沈家的桑蠶葉供應。當時沈家與蠶農簽契書時承諾過,桑蠶葉和黑炭他們全都包,如今少一項自然算沈家理虧,這樣沈家就不得不服軟。
這法子乍聽起來可行,可真正實踐起來還是有隱患。沈金山那邊完全可以魚死網破,直接讓這一季的桑蠶顆粒無收。到時沈家不過損失一季收成,而作為皇商的胡家交不上進貢的布匹,上麵有心怪罪的話,完全會引來覆家之禍。
青城綢市以胡沈兩家最強,胡家倒了受利最大的便是沈家。以沈家的行事風格,完全有可能這樣做。
或許阿爹可以從中周旋,總之那樣風險很大。
而如今看到這滿艙的黑炭,她終於吃了一顆定心丸。
“景哥哥解了我胡家的燃眉之急,而前麵我卻那樣誤會他。”
想到這她懊惱地抓起流海。
“小……”與她麵對麵,正對著艙門,陸平恰好看到船艙入口處的小侯爺。第一個字剛喊出一半,對方瞪了他一眼,瞬間他噤聲。
陷入懊惱中的阿瑤對此渾然未覺,這會她隻覺得自己怎麽能那樣。
“景哥哥對我那麽好,第一次見麵就幫我對付沈墨慈,後麵沈墨慈逼上門來還幫我找來空海大師,拜師儀式上他接住我沒讓我出醜,再後麵他帶我去桑樹林識破沈墨慈和宋欽文的計謀,還有這次……他更是救了胡家。”
一條條數著景哥哥對她的好,日常點點滴滴可能感覺不到,可當這些全部加在一起,阿瑤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幫了她那麽多。
“還好,昨天我已經決定相信他。”
太過自責之下,她下意識地找理由為自己開脫。她不是看到這一船黑炭才決定相信景哥哥,昨日雲來樓宴會後她就已經相信他。
“胡姑娘為什麽相信侯爺?”
在阿瑤的聲聲自責中,陸平已經弄明白前因後果。就在這時,他收到了小侯爺眼色。這會他很想裝作自己其實並不明白,可主仆十年他早已養成習慣,小侯爺一個眼神過來他就下意識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為什麽相信?因為景哥哥說,要我不要胡思亂想。”
“本候說得話你就聽?”
沿著木梯從船艙入口下來,陸景淵迎麵再給陸平飛過去個眼神,意思很明白,趕緊滾。
能不這麽過河拆橋?隱隱意識到後麵可能發生激動人心的事,陸平現在渾身打了雞血,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走。可當下一個眼刀飛來時,他還是麻溜地閃人。
“為什麽要聽?”一步步逼近阿瑤,站在她跟前,將她牢牢掌控在自己陰影裏,陸景淵如鷹隼般的目光攝住他:“你喜歡本候?”
景哥哥知道了!
驚訝之下阿瑤下意識地抬頭,恰好陸景淵低頭逼近,就在一瞬間,她粉嫩的唇擦過他冒著青須的胡茬。略顯粗糙的感覺傳來,她瞬間紅了臉,低頭訥訥不言。
“都忍不住非禮本候,那肯定是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