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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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麵上的人情還是要做,因此馮國璋也是一臉怒容,斥程演道:“混賬玩意兒!不打聽清楚這到底是誰家的東西你就敢要!”
程演此刻憎恨呂貴已經到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了,沒準他的前程已經壞在了這條利欲熏心的白眼狼身上,他咬著牙,對謝懷安道:“屬下有眼無珠,衝撞了謝少,單憑謝少發落!”
程演不算是馮國璋手下悍將,有他無他對馮國璋而言並無區別,因此他樂意將程演當成個人情賣給謝懷安——這些地方上的豪門巨紳籠絡好了,將來一定大有用處。
因此馮國璋大手一揮,道:“我這就開除此人的軍籍,重榮,你將這兩人都帶回去,他們在店裏造成的損失有多少,我馮國璋全數補給你!”
謝懷安跟他客氣了兩句,見馮國璋實在堅持,也就接受了,天大的人情謝家也還得起,況且就像馮國璋有心拉攏他一樣,他也有心拉攏馮國璋——亂世裏同武將交好總沒錯。
謝懷安同馮國璋告辭,將程演和呂貴帶回老宅,令謝福寧將所有家仆叫出來,又去各家請了所有在謝家藥房上班的人來,當著他們的麵詳細講了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藥房沒有人受傷,這使謝懷安的怒火很容易被平息下去,他微笑著對呂貴發問:“誰給你的膽子,叫你打東家的主意?”
呂貴歇斯底裏道:“東家太偏心,我呂貴哪一點及不上謝誠,憑什麽東家願意拿銀子給謝誠買官,不願意讓我呂貴一分好活?”
謝福寧也在一邊站著,聽到這句話,臉上嗖然變色。
謝懷安又問:“你是聽誰講,說我拿了七千兩銀子給謝誠買官?”
呂貴大喊:“東家何必瞞人?我們都曉得!”
謝懷安和煦的表情消失了,他冷哼一聲,道:“謝誠今日的官是他自己汲汲鑽營而來,老宅沒幫他一分,那七千兩銀子是得了大小姐的準許,經他手投個革命黨的,跟他買官也殊無關係。”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家仆:“還有覺得在謝家做活委屈的,現在站出來,我多給你們兩個月的工錢,讓你們另謀高就。”
黑壓壓的一片人都鴉雀無聲,沒有一個開口說話的。
謝懷安點了下頭:“好,既然沒人,那看看呂貴,以後就引以為戒,長良心對你們來說沒壞處,想走的好好提出來,我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強扣人。”
他說著,在院子裏的太師椅上坐下,對程演道:“程旅長。”
程演雙手被反剪著拷住,聽見謝懷安叫他,低頭應道:“屬下在。”
謝懷安指使押他來的兵為他打開手銬,道:“我不是你的上司,你不必在我麵前自稱‘屬下’,程旅長,我知道你是被我家這刁奴陷害了,我現在把這刁奴交給你處置,你處置完了,我親自到馮老總處為你說情。”
他不願親手染上血腥,但程演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便掏出自己的手槍來指向呂貴的頭,想了想,又將手槍塞回槍套,對謝懷安抱拳:“請謝少借我一根鐵鞭。”
呂貴萎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嚎:“大少爺饒命,大少爺饒命,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當牛做馬伺候你,大少爺饒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啊!”
謝懷安打發人拿鐵鞭來,聽著呂貴哀嚎的話,冷笑道:“如此黑心腸的牛馬,我不想要。”
鞭子很快拿來,呈給程演,慘叫哀嚎聲立刻響徹整個院落,場麵血腥,有不忍直視的丫頭悄悄擋住自己的眼睛,從指縫裏看到謝懷安,他正冷著臉看這一幕,表情中沒有一絲不忍。
他沒有責備程演,因為他知道,此人的政治生命已經到頭了,即便是他在馮國璋麵前為他說了情,馮國璋也必然不會再重用他。
呂貴當著謝家所有家仆的麵被活活打死在院子裏,整個過程中出了他自己的嘶吼慘叫,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謝福寧知道,這一場鞭子也是打給他看的,呂貴這一頓,有一部分是替自己兒子受的刑。
他打發人將呂貴的屍體拖出去,拿草席子卷了扔去亂葬崗。謝懷安吩咐賬房給他的孀妻老母三十塊大洋,道:“我謝家對他仁至義盡,這三十塊大洋,我買他的命。”
謝家沒有替他供養老母撫育幼子的打算,叛徒不配這樣的待遇。而謝誠不是叛徒,因為謝福寧還在府裏,替他還債。
謝福寧打電話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謝誠,明白告訴他呂貴有半條命是為他送的,謝家沒有那麽好心,能白白給七千兩銀子讓謝誠來鋪墊自己的功成之路,他可以利己,但絕不能損害謝家的利益。
這種明白的利益交換而非感情羈絆讓謝誠覺得輕鬆且寬慰,論感情,他的確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踩著東家上位,但換成利益交換就是有來有往了,他願意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盡全力為謝家提供方便,並且第二日就去攜重禮拜訪了謝道庸,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自己願意成為謝道庸在京城的左右手。
謝道庸將這個消息打電話告訴謝懷安——他近來與謝道中的交流越來越少,許多大事反倒是同謝懷安商量的,謝道中對其間變化心知肚明,默許並且暗中縱容。在整個家族麵前,他是舊秩序的維護者,維護著禮儀綱常,而謝懷安則是開辟新道路的人,他充當了兒子在家族長輩麵前的保護傘,盡可能的讓他放開手腳,不受束縛地去做事。
謝懷安深夜接到這個電話,知道謝福寧看懂了自己那一日的血腥表演,得到這個結果,他非常滿意。
吳心繹在臥室裏等他,拖著笨重的身體為他寬衣換衣。謝懷安心疼她懷孕辛苦,不讓她做這些事情,但吳心繹卻極力堅持。
她怕秦夫人心疼兒子,在她孕期為他安排通房侍妾。
但她不知道的是,秦夫人的確興起過這個念頭,卻沒有在她麵前提起。因為吳心繹正懷著身孕,大夫還明確說了,十有**是個男孩子,作為長房嫡係的第一支香火,秦夫人不會在這個關頭上惹吳心繹不快,即便是有為兒子納通房的想法,也不會當著她的麵說。
吳心繹不知道秦夫人已經備好了人選,也不知道謝懷安已經拒絕過這個安排,她隻是比往常更加小心地伺候丈夫,絲毫不敢仗著自己懷孕便恃寵生嬌。她挺著碩大的肚子艱難蹲下去,試圖為謝懷安換鞋,但卻被丈夫一把拽住。
“不要這樣,”謝懷安將她拉倒身邊坐下,動作輕柔地撫摸她的肚皮,“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保護自己,順便保護好我兒子。”
吳心繹看著他的眼睛,麵帶笑意,但眼睛裏卻時有隱憂:“如果是女兒,怎麽辦呢?”
“那就小心些,別把她養成大姐那樣子,”謝懷安同她開玩笑,“脾氣太大,我怕她沒有大姐的好運氣,找不到大姐夫那樣的良人。”
吳心繹笑起來,將頭輕輕靠到他肩上:“那養成我這樣子好不好呢?找一個像你這樣的丈夫。”
謝懷安握住她的手:“什麽樣都很好,”他輕輕道,“最好找一個文人,大學教授什麽的,不用太高的門庭,這樣嫁過去就不用操心深宅大院的瑣事,隻安心同丈夫品詩論文。”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腦子裏全是謝道庸跟他轉述的謝誠的話,童年玩伴最終走到純粹利益交換的這一步,叫他忍不住疑惑,謝誠會不會因這些變化而難過,畢竟在當時他們舍這七千兩銀子出去,是真的打算不追究,以後也不再提起的。
謝誠在離開鎮江後第一次跟他通話,報告了一件震驚國際的消息:“你馬上就就會從報紙上看到這個消息,”他說,“德意誌向俄國宣戰了。”
在此之前,奧匈帝國的皇儲斐迪南大公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殺,刺客被認為是塞爾維亞人,這兩國原本暗波洶湧的關係頓時急轉直下,開始充滿火藥味的摩擦。
但謝懷安還沒有從這個消息中嗅出什麽危險意味,因此隻是漫不經心地應:“知道了。”
謝誠繼續道:“大總統已經開始召集幕僚,修改《臨時約法》了。他最近同楊度走的很近,已經有人猜測他正在密謀登基稱帝。”
謝懷安默了默,這的確是件大事,但同謝家仿佛並無什麽關係。
謝誠咳了一聲:“二老爺非常反對大總統近期的行動,昨日還與他頂撞爭執了一番。”
這件事讓謝懷安警覺起來,他深知謝道庸的為人,說好聽點識時務,難聽了就是老滑頭,他不應該在任何問題上持有鮮明立場,並且將自己的立場反饋給上級。
“你給二老爺打個電話吧,”謝誠道,“袁大總統……到底是跟他有些情誼的,他興許是不願看到大總統作繭自縛。”
已經是總統了,已經手握重兵了,天下已然在握,為何非要執著於那個虛無的稱號?大總統也好,袁皇帝也好,分明實權才是最重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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