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三。女人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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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瀾這才算是真正見識到陳夫人治家——也就是捉弄女人的手段,這叫她大開眼界。這位老太太是徹底厭惡婉瀾到底了,每日三餐叫人擺到她那邊,叫上陳暨,叫上陳啟,甚至連陳啟那位美國女友都被殷勤相待,卻特意傳話來,說婉瀾隻管招呼好她娘家兄弟即可,不必操心這邊。
就連秦夫人麵對謝道中的妾室時,都從未用過這樣卑劣的手段,陳夫人將自己的身份擺出來,一副慈母心腸,陳暨就連招架都招架不了。他曾經想做母親和妻子中間的調解人,但一提道婉瀾,陳夫人便要拿一方帕子嗚嗚做聲,說她自己至今沒能為陳家延續香火,對不起陳暨死去的父親,然後蘇曼勢必要來柔聲安慰她,陳夫人逐漸止住哭泣,在陳暨麵前握蘇曼的手,說她沒福氣,膝下沒有一個蘇曼這樣的女兒,這就算了,偏偏連她這樣乖巧貼心的兒媳婦都不能有。
婉瀾從不因此同陳暨鬧別扭,她每日在主樓上為陳暨備好三餐,然後微笑送他到客樓上吃飯,有一日陳暨在這邊處理公務,陳夫人派人催了兩三回,到最後竟然直接將蘇曼打發來。
彼時婉瀾正靠在書桌一頭翻看陳暨遞給她的資料,蘇曼不敲門就直接闖進來,軟著嗓子對陳暨道:“玉集,吃飯了。”
陳暨覺得尷尬,當著婉瀾的麵,他甚至沒有應聲,而是立即去看她的反應。
婉瀾將紙頁放到桌上,對他溫柔微笑:“去吧,先吃飯,待你回來咱們再細細商量。
陳暨站起來,在妻子柔和的目光下走出書房,到樓梯口停住。他發了一會怔,忽然對蘇曼道:“我今日在這邊吃。”
蘇曼驚訝地看著他:“隻怕媽會不願意。”
“你去將她哄願意,”陳暨道,“橫豎你哄人,尤其是哄她,很在行。”
他說完就扭頭回去了,在書房外頭喊婉瀾的字:“卿卿,你過來。”
婉瀾應了一聲:“怎麽了?”
“我有事情要同寧隱談,”他說,“你給他們打電話,我們今日到外麵吃。”
婉瀾從書房裏出來,單手扶著門框,看到樓梯邊臉色漲紅的蘇曼和咬肌繃緊的陳暨,她立刻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當即便笑著迎上去,伸臂去摟陳暨的脖頸:“你先過去吃了再談,也是不礙事的。”
陳暨一把摟住她的腰:“今日陪你吃。”他低下頭來親吻婉瀾的發髻,“你想吃什麽?”
樓梯邊傳來咚咚咚地下樓聲,皮跟敲在木板上,聲音大如擂鼓,婉瀾從陳暨肩膀處探頭去看,故作不知地發問:“阿曼怎麽了?”
陳暨笑起來:“裝模作樣,你難道還不知她怎麽了?”
婉瀾將目光收回來,重新看進他眼睛裏:“那麽你今日,是在可憐我嗎?”
“最可憐的明明是我,”陳暨鬆開她,推她去臥室,“換衣服,我們今日到館子裏吃,吃完飯去看看華大夫,就是好幾年前,重榮太太懷孕時看的那一家。”
婉瀾伸進衣櫃裏的手一頓,良久,黯然轉回來:“我興許不會再有孩子了,玉集,我夢見過平康,他說我沒有子孫緣,我想他應當是恨我沒有保護好他,所以不會再讓我有孩子。”
她說著,自己坐到床邊去,覺得心如刀絞:“你……你要不就……納了蘇曼吧……”
“我要帶你去看醫生,是為了有個孩子來堵我媽的嘴,”陳暨走過來摸摸她的臉,“而且必須是你的孩子。”
他從衣櫃裏隨手拿出一件洋裝裙子,是西裝上衣和筒裙,還有一頂鑲著羽毛的禮服帽:“不要胡思亂想,平康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他很喜歡你,興許也希望再投生到咱們家來,所以你要給他一個機會。”
陳暨也換了衣服,跟婉瀾同色調的西服,他帶著婉瀾從樓上下去,看到陳夫人正在一樓的客廳裏坐著,陳啟跟蘇曼他們都在。
“上外頭吃嗎?”陳夫人道,“那就一道去吧。”
陳暨愣住了,婉瀾也愣住了,在這種情況下,她顯然不能出頭,否則隻會讓陳夫人更恨她。
“元初!”陳夫人道,“去叫那個……那個……你那個女同學來。”
她還沒記住陳啟那位美國女友的名字。
當著婉瀾的麵,陳啟覺得難堪,他已經在美國生活了七年,不太能習慣陳夫人對子女生活橫加幹涉的做法:“媽,傑奎琳她……”
“叫她來!”陳夫人喝了一聲,“告訴她,玉集邀請我們一道下館子去。”
陳啟不敢反抗陳夫人,隻得以充滿愧疚的眼神看了婉瀾一臉,轉身出去了。
“媽,”陳暨道,“我是真的有事情要談。”
“你談你的。”陳夫人抿了抿自己鬢邊的頭發,傲然向他們那邊看了一眼,不知是看陳暨,還是再看婉瀾,“我們隻吃飯,不插嘴。”
蘇曼含笑立在一邊,此刻虛情假意地開口,對陳夫人道:“媽,你這是同誰置氣呢?大哥真的是有要緊事,我都同你說了。”
“阿曼!”陳夫人提高嗓門喚了她一聲,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倒是慣會體諒人,可有誰能體諒你?你莫要再說了,今日我說了算,你們都得聽我的。”
婉瀾在陳暨身後一言不發,她沒有主動退讓,因為退得已經夠多了,現在兩軍交戰,退步就是示弱,就是不戰而降。
因此她將微笑端起來,對陳暨道:“母親若想跟著,就跟著罷,橫豎咱們要談的那些事情,她聽到了也不礙事。”
陳暨皺著眉,正待開口,陳啟那位美國女友便風風火火衝了進來,她滿臉不耐,先以厭惡的目光看了蘇曼或是陳夫人一眼,接著衝去婉瀾身邊,用英語對她說:“我們去吃飯。”
這一屋子隻有兩個人不懂英語,一是陳夫人,一是蘇曼,因此傑奎琳的話就是說給陳暨、陳啟和婉瀾聽的:“聽著,現在我要你陪我去吃飯,然後我們一起到碼頭去買船票,我要回美國,並且邀請你和我一起去,因為美國不允許一個男人合法地擁有兩個妻子,你可以去找新的丈夫,我也可以找新的男朋友。”
她看起來怒氣衝衝,說話不假思索,而且語速飛快,以至於婉瀾都不太能聽得懂,就連陳暨也反應了一會,隻有陳啟大驚失色地過來拉她:“你這是幹什麽?”
傑奎琳將他的手甩開,又去拉婉瀾的手:“你已經準備出門了嗎?好極了,我們現在就能離開。”
婉瀾被她拽得踉蹌了幾步,險些絆倒,還是陳暨眼明手快撈了她一把,將她撈進自己懷裏。
“聽著,女士,”他好久不說英語,乍一開口,有些結結巴巴,“你現在去跟亨利一起到外麵吃晚飯,如果你想回去,那就叫他帶你去買船票,你們一起回去。”
婉瀾緊隨其後地補充:“希望這裏給你造成的印象不會太壞,不過你最終也不會生活在這裏,是嗎?”
“上帝保佑,”傑奎琳說,“我一輩子都不會生活在這裏。”
他們之間有來有往,都是用的英語,陳夫人聽不懂他們再說什麽,但能看明白傑奎琳衝進來時投給她的那個**的眼神,陳夫人對傑奎琳很客氣,或許是因為陳啟將她描述的太好,說她是美國一家超大型汽車生產廠商的女兒。
她堆著笑去同傑奎琳說話,叫陳啟翻譯。因為不知道傑奎琳說的到底是什麽,隻看到她將婉瀾拽得踉蹌,還以為她是在發泄對婉瀾的不滿,因此陳夫人說出口的是:“大小姐,請你不要生氣,她不值得你生氣。”
陳啟瞠目結舌愣在原地,埋怨地看著陳夫人:“媽,你在說什麽!”
“我在說什麽,我難道不都是為了你?”陳夫人瞪了婉瀾一眼,“有人怠慢了咱們家的貴客,我當然要替你說好話,免得她以為咱們家都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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