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毒引
字數:6304 加入書籤
離冊封禮還有三日的時候,大皇子晟逸蘇醒,隻是身體還有些虛弱,無法下床。
早朝的大殿上,西梁帝提議將冊封儀式推後,待晟逸傷勢略好一些,再擇吉日冊封。
榮慶王出列,姿態恭敬,語氣卻堅決,以各國使臣等候已久為由將西梁帝的提議反駁回去,堅持按原來的日子舉行冊封禮。
文武百官中大部分支持榮慶王,西梁帝隻得將提議收回,臉色不虞,散朝而去。
冊封典禮前一日,西梁帝在明瑟殿宴請各國使臣,過了晌午,宮玄和初曦二人進宮。
早晨的時候還天氣晴好,朝霞萬裏,正午後,狂風忽至,天上烏雲密布,竟似有風雨欲來的征兆。
已快到年節,天氣清冷,初曦走在宮裏的甬道上,看著落葉漫天飛舞,花樹在烈風中搖動,突然胸口有些滯悶惶恐,緊了緊身後的織錦披風,抬頭看著,紅牆碧瓦的宮殿都籠罩在陰雲下,蒼穹混沌,無端的讓人感覺壓抑。
宮玄靠近初曦一步,將她額前被風吹散的發絲理到耳後,為她戴上風帽,牽著她的手往深宮走去。
六名墨騎衛隨宮玄入宮,一身黑色錦服,脊背挺直,神情冷肅,默默跟在兩人身後。
明瑟殿中,其他國家使臣已到,見宮玄出現,紛紛起身行禮,姿態恭謹,竟比見到西梁帝還要尊重三分。
宮玄帶著初曦在賓客席的第一席位上落座,立刻有宮人為兩人倒了茶水,初曦剛剛端起放在唇邊,就聽太監尖細的聲音喝道,“皇上駕到!”
眾人起身,因是他國使臣,無需行君臣大禮,隻微微福身,便算是敬謝了。
西梁帝麵容含笑,招呼眾人落座,有穿著豔麗的宮女端著佳肴美酒擺上桌案,古樸雅致的大殿中,絲竹聲起,舞姬緩緩起舞,水袖翻飛,舞姿靡麗,眾使臣上前為西梁帝祝賀,談笑風聲,氣氛漸漸放鬆下來。
因為明日才是冊封儀式,今日隻算是接風宴,西梁帝舉杯向著各國使臣道謝,歡聲笑語,酒肉飄香,一片祥和之景。
酒過三巡,突然有侍衛進門稟告道,邊城大捷,曲將軍連收兩城,沈風求和,願做西梁屬國,年年納貢。
西梁帝聞之大喜,連道幾聲好,目光興奮,舉杯邀請眾人同慶。
初曦起身展顏笑道,“西皇可會答應沈風求和之事?”
西涼帝微微一怔,隨即從容淡笑道,“沈風率族人殺我西梁百姓,作惡多端,罄竹難書,是否同意求和之事,還要待朕同朝中大臣商議後再做決定!”
初曦勾勾唇角,“不若讓沈風本人親自向西皇賠罪如何?”
西梁帝放下酒盞,抬眸看過來,疑惑的問道,“尚書大人何意?”
初曦微微錯開身,露出身後的一名墨騎衛,淡聲道,“西皇可認得此人?”
那墨騎衛上前一步,單膝跪在地上,抬起頭來,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上胡須盡去,粗眉深目,鼻梁高闊,凜聲道,“魯洱族沈風拜見皇上!”
西梁帝驚的跌坐在龍椅上,不可置信的看著沈風,瞠目結舌的道,“沈風!你為何在此?”
此時禁衛軍湧入殿中,護在西梁帝身前,如臨大敵的將手中長矛對準依舊跪在地上的男子。
突生此變,宴席上的使臣均是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微微後靠,以免殃及自身,三五成群,低頭竊竊私語。
燕京,榮王府內
榮慶王這幾日神思不安,今日下了早朝後便一直呆在書房內,眉頭緊皺,負手在房內來回踱步,不時的向著窗外張望一番。
過了午時,兩個侍衛提著一包裹匆匆進了王府。
立刻有下人上前,將兩人帶往書房。
書房的門打開,榮慶王大步邁了出來,看到侍衛手中鮮血淋淋的包裹神情頓時一鬆,“事辦妥了?”
那侍衛將包袱往上一遞,躬身道,“幸不辱命,沈風頭顱在此,請王爺查看!”
“很好!”榮慶王心中大石落地,麵上帶了輕鬆的笑容,輕蔑的掃了一眼那個包袱,轉身回書房。
突然,腳步一頓,榮慶王目中帶了一絲猶疑,思量片刻,終還是有些不放心,回身道,“把包袱打開!”
“是!”
侍衛將包裹放在地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迅速解開,裏麵立刻滾出一顆帶血的頭顱,因為割下已經有兩日,那頭顱已呈淡淡青紫色,麵部腫脹變形,頭發散亂,血跡沾的到處都是。
榮慶王眉頭微微一皺,蹲下身去,隻見被割斷的脖頸處似有一層薄皮翹起,伸手一撚,猛然一撕,頓時臉色大變。
撕下一層人皮麵具,頭顱露出另一副容貌,分明不是沈風!
那兩個侍衛也是一副震驚的神色,砰然跪在地上,聲音惶恐,
“屬下失察,請王爺責罰!”
榮慶王麵色鐵青,猛然將手中的麵具一扔,怒吼道,“馬上去,帶上所有人馬,務必找到真正的沈風,再有失誤,全部提頭來見!”
“是、是!”侍衛頭領跪伏在地上,連連應了聲,起身快步而去。
榮慶王心中慌亂更勝之前,直覺有事要發生,沈風用了替身,分明是已經在防備他,既然防備他,說明沈風將要做不利他的事,若是讓沈風進宮見了皇上,後果不堪設想。
榮慶王眉頭緊蹙,閉目仰坐在寬大的紫檀雕花木椅上,手指一下下敲著木椅,片刻後,精目猛然一睜,竟有些破釜沉舟的氣勢,低喝一聲,“來人!”
門口侍衛進門聽令,“屬下在!”
“傳話給禁衛軍統領劉遲,在各宮門口設防,有可疑人等,立即攔下!”
“是!”
“帶十人埋伏在醉花樓外,務必看好那個女人,一隻蒼蠅也不許進去!”
“是!”
兩道命令下去,榮慶王沒有絲毫遲疑,取了紙墨,迅速的寫了一封手信,
“速將這封信交給皇後娘娘!”
“是!”
侍衛拿了信,快速出了王府,向著皇宮急奔而去。
信交到蕭皇後手中時,明瑟殿中剛剛開宴。
看完信,蕭皇後臉色青白,跌坐在椅子上,神情一陣恍惚,明日便是太子冊封禮,她的兒子將成為西梁太子,她也將成為西梁最尊貴的女人,她決不允許任何人毀了這一切!
都是那個女人,是她搶走了本屬於她的寵愛和尊榮,隻要她死了,皇上再不會對她父親手下留情,隻要上官族徹底消失,就再沒有人能威脅到他們榮王府。
蕭皇後目光瘋狂而決絕,十指緊緊握住木椅,霍然低喝道,“來人,把怡嬪給本宮找來!”
怡嬪這幾日都留宿在昭陽宮,乍聞皇後傳她,心知沒有什麽好事,將頭上金釵珠翠全部取下,又換了一件素淨的月白宮裝,才跟著宮人往重華宮去。
一進殿便跪了下去,身姿柔弱,低聲訥訥道,“臣妾參見皇後娘娘,這幾日臣妾晨昏祈禱,隻願大皇子無事,還好,大皇子平安醒來,臣妾也能安心了。”
蕭皇後坐在主位雕刻著鳳紋的紅木椅上,淡淡的看著怡嬪,沒有笑意的笑了笑,“怡嬪不用慌張,本宮今日找你來不是興師問罪的,皇上一連三日將你留在昭陽宮,如此寵愛,本宮都不及,誰能將你怎樣?”
怡嬪聞言更是惶恐,低低垂著頭,慌聲道,“娘娘誤會了,皇上擔心大皇子,又怕娘娘氣還未消,心情不好,才找臣妾解解煩悶罷了!”
“行了,不用解釋,本宮說了,今日找你來不是問罪的,本宮另有事要你去辦!”蕭皇後撫著食指上的護甲,護甲掛在紅木椅上發出尖銳瘮耳的聲響。
“娘娘盡管說,臣妾隻要能辦的到,一定為娘娘分憂!”
蕭皇後起身,緩步走到怡嬪跟前,伸手將她拉了起來,微微傾身靠近,眼尾淩厲一挑,低聲道,“怡嬪,你為上官南泡製那個毒針時曾說,那個毒可以慢慢摧垮人的身體,但還有另外一道引子,隻要引子一下,毒性立刻發作,可頃刻間要人性命,是不是?”
怡嬪一怔,眸光閃爍,支吾道,“是,隻是、那引子臣妾身上沒有。”
“怡嬪、”蕭皇後聲音低緩陰沉的道了一句,“你在宮裏有今日恩寵,可知道是因為什麽?本宮可以縱容你,也可以立刻將你打回原形!”
怡嬪麵色蒼白,單薄柔弱的身體輕輕顫抖,“是,皇後娘娘的恩德,臣妾一日不敢忘!”
“那便去吧,今日,本宮便要她死!”
怡嬪雙目一睜,猛然又跪伏在地上,麵如土色,慌聲道,“娘娘饒命,上官采女如今雖然位份低微,但皇上對她並非全然無情,她若死了,皇上必會深究,到時臣妾難逃幹係,皇上一定會殺了臣妾的。”
“怕什麽?皇上忙著太子冊封的事,哪顧得上一個采女的死活,你盡管去做,自有本宮替你撐著!”蕭皇後聲音平靜狠決,似在讓怡嬪去做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不、臣妾不敢!”怡嬪慌張搖頭。
蕭皇後麵色陡然一變,聲音冷厲,“不敢?”
說罷眼尾一掃身後的宮女,那宮女會意,自偏殿中取了托盤來,放到怡嬪麵前。
托盤上放著一青色瓷瓶,怡嬪雙目怯怯,不解的看向蕭皇後。
“這是鴆酒,見血封喉,要麽你現在喝下去,要麽按本宮說的去做,選一個吧!”蕭皇後淡淡的說了一句,走到主位上坐下,冷冷的注視著怡嬪。
怡嬪癱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驚恐的看著那瓷瓶。
半晌,見她不動,蕭皇後沉聲道,“不選的話,那本宮替你選,來人,喂怡嬪喝下去!”
“不,不,皇後娘娘饒命!”怡嬪一邊哭喊著一邊爬到蕭皇後腳下,拽著她的鳳袍不斷的磕頭。
“娘娘饒命!”
“娘娘饒命!”
蕭皇後一腳將她踢開,語調陰寒,“本宮沒有時間和你耗,快點選!”
怡嬪匍匐在地上,脊背輕顫,涕淚橫流,哭道,“臣妾、臣妾願照娘娘吩咐去做!”
蕭皇後冷笑一聲,起身往偏殿裏走,背影決絕冷漠,“去吧,本宮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個時辰後,她若不死,便是你死!”
“是!”
怡嬪顫巍巍應了一聲,隻覺全身麻木,半晌沒能起身。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