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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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芸心思本就淺薄,盛怒之下想出各種惡毒的手段來,若無人阻攔,曹媽媽自然會替她施展。但如今方姨娘在此淚眼婆娑阻著,她也能聽方姨娘的寬解,是而恨恨道:“總不能就這樣放過她。一想到這幾日來她就在府外不遠的地方成日勾纏著伏青山,我恨就不打一處來。”

    魏芸這才又指了桌子上的書信道:“他既九月底就給你書了東西,你為何一再癡纏在京中不肯走?”

    晚晴道:“我若有盤纏早走了,怎會留到現在。”

    魏芸另取了那張《洗衣賦》起來,彈了彈展給晚晴道:“真是可笑,瞧瞧這張紙,你竟還巴巴兒的保存著,你可知道上麵寫的是什麽?”

    晚晴見又是那張洗衣賦,搖頭道:“我並不識字。”

    魏芸望著曹媽媽一笑,回頭對晚晴道:“這就是了。你若識字讀得懂,就知道他實在是一絲兒也不愛你,你便是癡纏在這裏,也不過做無用功罷了。”

    晚晴道:“我確實已遭他休棄,也從未想過要在這京城多呆,懇請小姐放我回三勾巷,我收拾了東西即刻就走。”

    曹媽媽剛緩了過來,一巴掌扇了過來道:“什麽賤東西,還整天你呀我的,看我不打死你。”

    晚晴雖被綁了,頭卻還是零活的,見那曹媽媽一巴掌又扇了過來,俯身衝頭就撞了過去,把個曹媽媽撞倒在地了才道:“好好的說話,我又沒犯什麽法,你為何總要打我?”

    魏芸氣的胸膛不住起伏,甩甩摔出那瑪瑙盞吼道:“你勾纏著伏青山不肯了斷,就是個犯了我的法,去,尋了棍子來給我狠狠的打,打死了扔出去。”

    方姨娘道:“我聽聞他們之間還有個四五歲的孩子,又是個男孩,這可如何是好?”

    魏芸咬牙切齒道:“一並趕出去,最好凍死餓死。”

    晚晴聽了這話又撲騰了起來。魏芸看晚晴一雙眸子裏含著恨意,惹的她胸中怒火洶燃起來,親自起身上前踏了兩腳道:“我叫你再這樣看著我,看我不打死你。”

    言罷又指了曹媽媽道:“把她那雙眼睛給我戳瞎,快。”

    “你要戳瞎誰的眼睛?”門外傳來伏青山的聲音。他自門外走了進來,見幾個婆子按壓著個披頭散發的晚晴,又見魏芸提了裙角在那裏大呼大叫,冷聲問道:“她犯了什麽錯?”

    魏芸見伏青山進來,兩眼噴了火出來指了他鼻子道:“好你個伏青山,你不過我爹養的一條狗而已,狗叫我喂得半年都能知道守家。你連狗都不如,竟是個狼心賊子,在外私養著外室,還成日拿謊話騙著我。”

    伏青山道:“她是我的發妻,並不是外室。”

    魏芸指了自己道:“她是發妻,我是什麽?”

    伏青山道:“你是我的妻子。”

    魏芸跳腳扇了伏青山的臉道:“無恥之徒,睜眼說著瞎話。你當初與我成親時,明明就說過自己從未成過親,亦無妻無子,不然我怎會嫁給你。”

    伏青山亦不躲閃,倒是高含嫣在後頭喊道:“蝶舞深紅,你們竟是死的嗎?不會過去勸一勸攔一攔嗎?”

    深紅和蝶舞知道魏芸的脾氣,也知她此時正在盛怒中,那裏敢攔。

    魏芸一巴掌扇的自己手疼,見伏青山麵上立時起了紅紅的印子,仍不能泄了怒火,拿腳踹了伏青山道:“你不過一條狗,竟還敢養著外室,如今還替她說話。”

    她自己把自己氣的頭痛欲裂,癱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大哭著。伏青山過去親手解了繩索鬆了晚晴的綁,才要扶她起來,晚晴亦一手甩了伏青山道:“別碰我。”

    魏源喪子本就悲痛欲絕,又隱隱聽得南院如唱戲一般喧鬧不堪,喚了管家來問道:“南院為何喧嘩?”

    管家實言道:“是伏姑爺在外養了外室叫小姐捉住,如今正在大鬧。”

    魏源頭疼不已,指了管家道:“帶路,我去看看。”

    恰魏芸癱在地上大哭時,魏源便走了進來。他才沒了一個兒子,如今魏芸便是他唯一的骨血,見她如此傷痛,心中怎能不痛。然則畢竟魏源為官多年,又是個深有城府的,親自扶了魏芸起來道:“為何非要這樣剛烈,何事不能告訴爹來給你處理?”

    魏芸指了伏青山道:“他連條狗都不如。”

    魏源喚了深紅蝶舞兩個道:“來扶了小姐上樓好好歇著,無事不準叫人擾她。”

    他見方姨娘亦縮在椅子裏呆怔著,又過去問道:“你怎麽也來了?”

    方姨娘實則仍在傷心自己的兒子魏仕傑,見是魏源,苦笑道:“聽這裏實在鬧騰才來的。”

    魏源又著人送走了方姨娘,遣散了一眾家奴,這才在一樓正廳圈椅上坐了,問站在麵前的伏青山道:“究竟怎麽回事?”

    伏青山道:“晚晴是我發妻,為我育有一子。”

    魏源心中怎能不怒,但他昨日才暈過一回,此時若再動怒氣,隻怕又要暈過去,是而強抑了怒氣撫額問伏青山道:“為何當初成親時不給芸兒言明?”

    伏青山實言道:“當初芸兒提親,小婿心中著實歡喜,也曾千裏休書給發妻,叫她擇夫再嫁。後來她因田產之事追到京中,與小婿麵談,小婿才知自己當初是昏了頭做了錯事,糟糠怎能休棄,結發之情更不能忘,是而,這一切皆是小婿一人的錯。”

    魏源認真聽著,分析他的一言一語,站在男子角度來說,確也合情合理,顯然他當初是撒了謊,但如今說的皆是真話。是而又問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伏青山道:“發妻於小婿育有一子,若能得嶽丈大人與芸兒寬恕,小婿仍想要他們住在三勾巷小婿賃來的宅子中。”

    魏源這時才皺起了眉頭:“你這是要置兩處家業?”

    伏青山道:“並非。發妻與小婿已然如同親人,所來所往也不過為了孩子而已,小婿敢擔保自己的萬分真心,皆在芸兒身上。”

    魏源抬頭兩道目光盯緊了伏青山,見他麵上幾條紅印,顯然是魏芸打的。又見他麵容貌似誠懇,心中苦惱不堪又難辯真假,鎖眼沉了許久才道:“把你那發妻帶來我看。”

    晚晴此時便在門外站著,這是她頭一回見京城中權貴人家的闊府。雕梁畫棟的高樓,一眼望不到頭的闊院,並冬日刺眼陽光下高聳的梧桐樹,以及那遠處一層薄冰的湖麵。

    一眾婆子並曹媽媽在廊下站了,遠遠盯著她冷言嘲諷著。

    伏青山走到門口招手,那曹媽媽也不敢很推,揮了揮手道:“必是我家中書大人要叫你這個賤婦進去,還不快去?”

    晚晴冷冷掃了曹媽媽一眼才轉身進了屋子。她見正廳內圈椅上坐著個形容消瘦麵相威嚴的老年男子,屈膝跪了道:“奴家見過中書大人。”

    魏源此時說如魏芸方才般的所想,原本以為伏青山的發妻,該是個粗俗蠢相的農村婦人,誰知這婦人麵上是個絕色,腰身更是窈窕。這樣的女子放在京中,又兩人中間有個孩子,魏芸又是個爆性,天長日久伏青山怎能不移心。

    他問晚晴道:“聽聞你與君疏曾經合離,如今是個怎樣想法?”

    晚晴道:“奴家隻想帶著兒子回青河縣家中,再無他想。”

    這個答案魏源倒還滿意,畢竟她回了老家,又是遠在千裏之外,於魏芸來說也更安全一點。想到這裏魏源點頭道:“如此甚好,你若想要回家,我便派人驅車送你與幼子回去即可。”

    言罷就要起身,伏青山上前兩步道:“嶽丈大人,小婿並不想發妻回老家去,還請大人體諒小婿的愛子之心。”

    晚晴方才聽了魏源要派人送她回家,心中十分感激這麵上威嚴的老者,才要叩頭謝恩,聽到伏青山一襲昏話,指了伏青山道:“你果真是個沒人心的,你有什麽愛子之心要留我的鐸兒?”

    伏青山回頭看了晚晴一眼,索性撩了袍簾亦跪到了地上,朗聲道:“還請嶽丈大人體諒。”

    他這是仗著傑兒已死,芸兒脾氣又壞,知道我如今不得不栽培他器重他,才敢這麽猖狂。魏源心中這樣想著,麵上卻仍是紋絲不動,冷冷盯著伏青山。

    伏青山亦不旁顧,跪直了牢牢盯住魏源的鞋麵。

    這是個艱難的角逐過程。伏青山聽著身旁晚晴的呼吸,暗道:就算拚上這兩三年的籌謀謀劃,叫你深恨了我,我也不能放你再走。

    晚晴見魏源與伏青山皆是不語,往前膝行了一步道:“中書大人,懇請您派人送奴家回清河縣去。”

    魏源見伏青山仍是跪的筆直不言不語,起身道:“此事容後再議,至於你這發妻,如今暫且安置到府中後院住著,那孩子亦是,帶到府中來。”

    伏青山抬頭望著魏源,從魏源麵上卻看不出任何東西來。魏源往外走著,心中亦是這樣想法,暗自冷笑道:年輕人,將自己的短處輕易暴露在外,可不是什麽好事。

    晚晴見魏源走了,混身疲憊的爬了起來,忽而憶起自己手上一隻銀包銅的鐲子還落在方才魏芸審她的內室,又見此時屋中無人,便自己起身走了進去,在那寸長的毯子上俯首細細搜尋著。她未尋得鐲子,卻在軟榻下看見當初伏青山書的那張《洗衣賦》來。便將那《洗衣賦》拿起在手上,仍是折起來收在懷中。

    伏青山亦跟了進來,見晚晴又收了自己當初書的那昏話,隨手想要搶奪,卻叫晚晴冷冷推開。他低聲道:“將它撕了就是,為何還要留著?”

    晚晴攏了頭發說道:“這是我前半生的孽債,我當然得留著它,時時提醒自己這些年犯的傻!”

    她邁步出了南樓,便見那曹媽媽抱臂在門外似笑非笑的站著,見晚晴出來,一把伸了手便來扯她胳膊:“那裏來的潑婦,如今居然還要住在我們中書府。”

    晚晴伸手甩了她胳膊冷冷問道:“你還要打架嗎?”

    魏源出南院,見管家陶安在外麵台階上站著伺候,上前吩咐道:“把那個婦人和她的孩子安排到杏花村去住著,今夜就給我殺了!”

    這邊伏青山目送著陶安帶晚晴與鐸兒進了杏花村院子,便快步向中書府外奔去。

    是夜,中書府杏花村中一場血雨腥風,待伏青山趕來時院中已經橫七落八的屍首,而丁季混身是血猶在院中站著。

    伏青山道:“晚晴在那裏?”

    丁季道:“我在這裏頂著,她帶著孩子趁亂逃了。”

    伏青山幾步奔到西屋掀開了櫃子,見內裏除了伏罡所贈的那個盒子,其餘東西皆在,顯然晚晴果真是倉惶出逃。他複又出來,咬牙切齒道:“一個大字不識的村婦並一個稚子,你不護著他們倒放他們跑了?”

    丁季道:“隻我一個,幾十號家丁湧了進來,我不叫他們逃命,難道在此叫他們等著受死?”

    伏青山焦急無比的在院中走來走去,指了丁季道:“中書府這樣大,他們在外碰到別的家丁怎麽辦?你可有想過?”

    丁季道:“這杏花村果園後麵便是圍牆,這些日子恰那些家丁們堆了許多枯枝雜草在牆下,他們爬到牆頭上去,外麵自有我的人接應,這個你不用著急。”

    伏青山道:“晚晴並無留意,若出去之後你的人們跟丟了她,叫她跑了怎麽辦?”

    丁季想起方才晚晴搓了雙手跪在地上眼淚婆娑的哀求,心道:看來果真那小娘子是叫伏青山強留在此,若如此說來,我倒是做了樁善事。

    且說晚晴帶了鐸兒兩個抱了個盒子倉惶爬上了後院牆,果然見下麵幾個破衣爛褸的乞丐們守著。她先順牆把鐸兒溜了下去,待那幾個乞丐穩穩接了,才自己也順牆溜了下去。中書府的外院牆自然非常高,若不是下麵乞丐們墊了許多柴草,隻怕她兩條腿都要跌斷。府外便是五仗河,河沿皆有衛兵守護著。

    既然是乞丐,自然有他們慣走又不能叫那守衛們發現的小徑,她跟著這幾個乞丐出了小徑才道:“大哥,奴家欲要到忠武將軍伏罡的府第上去,煩請相送。”

    一個年齡長些的乞丐抱了拳道:“既然是幫主相托,我們自然全力送到,小娘子也不必歉稱,我們這樣的人當不起。”

    晚晴這幾日叫連番劇變嚇成了個驚弓之鳥,抱緊了鐸兒跟著幾個乞丐,隨他們也不知穿了多少路程,又到了當初伏罡帶她來過的地方。這幾個乞丐徑直帶晚晴到了大門上,拍了幾下在門見無人應聲,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子索性尋到後麵翻了牆進去,不久那陳伯便在門上卸了問人的小門板問道:“究竟是誰要進這裏頭來?”

    晚晴湊上前道:“陳伯,前些日子我與伏罡一起來過,也不知你可記得我?”

    陳伯定眼瞅了許久道:“原來是夫人,快些進來。”

    他在內下著門板,晚晴便回頭對那乞丐道:“煩請大哥千萬勿要將奴家在此的消息告訴任何人。”

    那乞丐抱了拳道:“幫主那裏是非說不可,旁人小的們定然不會。”

    晚晴回身進了院子,見那小乞丐從大門上退了出去陳伯下了門閂,才道:“我們母子如今無處可去,既伏罡說過可以到此相避,就煩請陳伯收留我們。”

    陳伯道:“自然自然,幾日前將軍就交待過,言明娘子是他家夫人,若尋到此,叫老奴一定要保護你們母子周全,老奴不敢相忘,一直在此等著。”

    晚晴隨他進了內院,又到了上一次來過的暢風院。陳伯引火點了各處燈盞才道:“自從將軍來信吩咐過,這裏的一應鋪陳之物老奴皆雇了老媽們前來整理清洗過,地龍也一直燃著未敢撤去,就怕夫人不知何時突然到此,水火不備要叫夫人受冷受寒。隻是老奴雇的皆是短工,如今若要燒水做些簡單飯食,還得勞駕夫人多多體諒,老奴做事慢騰,要叫你們好等。”

    晚晴忙道:“我們也不用飯,不過熱水卻要一些,陳伯但請告訴我廚房在那裏,我自會自己去燒。”

    陳伯忙道:“千萬使不得,您既是這府中的夫人,老奴便不能叫您幹這樣的事情。快請先到內室歇坐片刻,老奴燒好了熱水再會奉上。”

    晚晴抱著鐸兒上到二樓,果然整幢樓裏熱氣森森又無炭味。她進了當初與伏罡來過的臥室,此時也不便急著去尋那銀票,抱了鐸兒兩個悶坐著。

    鐸兒才不過四歲一個孩子,幾個月間跟著晚晴顛沛流離幾經大難,此時整個人混身充滿了戒備之感縮在晚晴懷中,緊緊抓住晚晴的衣襟不肯鬆開。晚晴強撐著精神勸慰道:“這是你小爺爺的家,往後咱們住在這裏,就沒有人敢來欺負咱們了。”

    “娘!”鐸兒撇了嘴哭道:“咱們能不能回家去,我不想呆在京城。”

    孩子離家經久,到如今吃不好睡不好,又連番驚嚇嚇成隻驚鳥一樣。

    晚晴撫了他額頭道:“好,娘保證過些日子就帶我的兒子回伏村,回咱們熱熱的炕上,帶著咱們的小黑豬好好過日子。”

    她妄想著將來,想起自己那冬日熱的燙屁股,雨季窩在被子裏可以展展睡一天,關起門來自由自在的土炕,將自己都感動的熱淚盈眶。

    鐸兒點頭道:“嗯!”

    不一會兒陳伯打了盞燈籠提了壺熱水來,取了茶碗斟上,見晚晴與鐸兒兩個皆吹著喝了,才道:“如今天色已晚,若你們再不要吃食,便盡可到內間床上安歇,樓下大門老奴自會從外頭鎖上,內裏也有門鞘可以插住,臥室亦有門鞘,還請夫人千萬放寬了心住著,如今在外盯守我們將軍的那些人也撤了,這是處安全的地方。”

    晚晴點頭道:“好。”

    她回臥室解了衣服,與鐸兒兩個滾到那綿軟的大床上,貼枕頭便是沉沉一覺,次日早起開臥室門,又下樓開樓下大門,見外麵日頭當空陽光刺眼,才知自己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她才開了院門,就見陳伯端了個盤子在外頭站著。

    晚晴有些不好意思,訕笑道:“叫您等了許久吧?”

    陳伯道:“並未,我早起去外麵買了些吃食回來給你們先湊和著,一會兒再出去尋了我那老妻來伺候你們起居。”

    晚晴接過盤子進到樓內,才喚了鐸兒下樓,就見陳伯又提了一大壺熱水進來給她們梳洗。兩人梳洗已畢,又見他又端了一隻砂窩進來。不一會兒又端了碗筷進來擺在桌上,伸手就要替晚晴盛粥。晚晴忙止了道:“您雖是伏罡的仆人,我卻不是您府上的主母,既要在此客居,凡事還是自己親手為好,請陳伯千萬勿要再如此客氣。”

    陳伯鬆了手道:“也是,我一個老頭子伺候你們終有不便。你們先吃著,我鎖了大門去尋了我那老妻來伺候你們才是正經。”

    待送走陳伯,晚晴才進來給鐸兒和自己盛了熱乎乎的白粥出來,就著幾樣糕點並幾碟小菜吃了起來。

    她吃完後在這樓中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轉著,樓下好幾間屋子皆是上了鎖的,唯有書房仍開著,頂天的書架對麵是一排四架的博古架子,上麵不擺文玩玉器,也無藝雕書畫之類,擺的滿滿當當皆是做的十分精巧的袖珍兵器,有箭有戟有矛亦有盾牌,還有些或泥塑或木雕的兵士們。架子正中最高處擺著一個隻有頭部的雕像,那雕像濃眉大眼懸挺的鼻梁,嘴角微微往上翹著,卻是個光頭和尚。

    鐸兒自己拖了個凳子站在上頭一件件看著,指了那雕像道:“娘,那是我小爺爺。”

    晚晴有些不信道:“你小爺爺有頭發,那是個沒頭發的和尚。”

    鐸兒指了道:“就是小爺爺,他若沒有頭發,就是這個樣子。”

    那雕像約有尺長,頭部也有個小兒的腦袋大小。晚晴踮腳抱了下來持在手中細看,心中忽得怦然一動,暗道:是了,若伏罡是個和尚,果真就是這個樣子。

    這和尚微翹唇角噙著絲笑,笑中有著慈與忍,眉目間卻透著淩厲與堅韌,肖似於伏罡如今的樣子。

    他也曾言過自己十三歲起在少林寺出家,也許這恰就是他出家時候的樣子吧,不過若這是他十七八歲時的樣子,也太老成了些。

    既她動了手,鐸兒便也伸手取了支尺長的小寶劍下來,抽了出來指了晚晴道:“看招!”

    晚晴見那劍鋒淩利,刃上閃著寒光,忙伸手奪了道:“咱們是在此做客,千萬不敢動你小爺爺的東西。”

    鐸兒指了那雕像道:“可是娘都動了。”

    晚晴皺了眉頭道:“我放下,你也放下!”

    鐸兒不情不願放了小寶劍,見晚晴也放下了雕像,悶聲道:“若是小爺爺在,定然會給我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