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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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罡抽出明亮的劍鋒來頂著伏青山,不叫他再往前跟,直等馬車走遠了才道:“若你一再如此,就別怪我不計叔侄情份。”
伏青山勒馬緩緩湊近伏罡的劍鋒,頂劍鋒穿過他薄薄的衣衫直指胸膛。他長眉皺在一起壓低聲音道:“你若果真還知我們是叔侄,就不該搶走我的妻子與兒子。”
伏罡收了劍鋒,縱馬趕上馬車,灰黃的天色中一馬一車揚長而去。
伏青山立在馬上怔怔望著,直到連煙塵都看不見時,才勒馬回頭,迎上侍立在後的護衛們,轉身離去。
伏罡一路行了許久,待到了午休吃幹糧的時候,見鐸兒滿麵淚痕眠在車中,低聲對晚晴說:“我又一回做了壞人。”
晚晴撕了幹餅嚼著,搖頭道:“你並沒有做錯。青山就是那樣的人,鑽起牛角尖來沒完沒了。他如今一樣也有妻子在京中,於我也不過是如孩子一般,自己厭棄了的頑物,卻怎樣都不肯轉送他人罷了。”
她接過伏罡低來的水喝了兩口,捂唇又嚼著餅子:“當初我就不該離開伏村上京城的,早知你確實能打,就該叫你在伏村打倒高山春山幾個替我爭來田地,我如今還是什麽都有的。”
如今真是什麽都沒有了,弱婦稚子,隻剩個伏罡千裏路上相依著。
***
當年離開伏村的時候,伏青山曾在腦中幻想過自己將來歸村時的情景。如今恰就是如此,秦州知府並伏盛的兩個兒子,清河縣縣令,車家集書院的山正,一群人前護後擁著他往伏村而去。可唯一不同的是,他騎在馬上卻沒有衣錦還鄉的榮耀感,雖前呼後擁可他心中沒有半點的歡喜與雀躍。
族長伏盛已死,族中還未推選出新的族長,既伏青山帶著護衛叫秦州知府等人一路陪同而來,高山自然而然便升任成了伏村最有頭有臉的人物。帶著上下伏村所有的人在路口相迎。
村頭第一戶,牆頭上枯草凋零,麥場上一處孤零零的麥草垛。這是伏青山前二十年最熟悉的地方,無論他走到那裏,都有個傻丫頭跟在他身後,不是給他遞碗水,就是給他洗支黃瓜,夏天拿著蒲扇冬天抱著熱紅薯,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他揚手止住所有人進了院子,前麵一進小院兩排的門鎖著,內裏是正院,西窗上的窗紙已經泛黃。伏青山進到晚晴睡了十多年的西屋,這小小淺淺的屋子裏鋪蓋卷起,炕角兩隻大箱子,薄薄的塵土覆著箱子。他掀開箱子,裏頭一套套白棉布的中單,皆是他曾經的身量,一雙雙頭尾相夾麻繩纏起的嶄新布鞋,皆是他的尺寸。
地上牆角整整齊齊壓著幾雙鞋子,皆是晚晴與鐸兒的尺寸,層層補納過又穿破,補的不能再補,鞋底磨穿到實在不能穿她還留著。幾雙草鞋亦是破的不能再破還用麻繩一點點修補到一起。當他在京城一雙雙皂靴有冬有夏時,她在家裏就穿著這樣的鞋子種三十畝地,撫育孩子。卻省出一根根羊毛線來替他納出一雙雙舒適的布鞋。
伏青山坐到炕沿上,閉眼回憶四年前,他離家之前那個洞房夜。
恰就是在這炕上,晚晴身穿件水紅色的衫子,踢搭著兩隻腳坐在炕沿上,盯著盤腿坐在上炕的他吃吃笑個不停。
***
“你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伏青山氣呼呼問道。
這年方二八的傻丫頭總辮條辮子,小臉兒細細白白全然不是整日下地幹活的樣子。她臉上有好顏色,襯的那水紅色的衣衫都份外好看。或者人靠衣妝成,伏青山覺得自己是中了邪,居然會覺得整日跟在他屁股後麵狗尾巴一樣的小姑娘好看。他裹緊衣衫自拆了床被子緊緊擠到炕櫃角上:“晚晴,雖然大人們想把咱們湊成一對兒,可是這麽多年來,你在我心裏就是妹妹一樣。我明日就要上京趕考,考著了自然要在京城尋個略懂詩書的女子來做妻。如今外頭人太多我不好落咱爹的麵子,咱們先湊和一宿,明早起來給他言明我既上路,好不好?”
晚晴臉上的笑意漸漸就成了哭意,她撇著嘴眼淚往下掉著:“你嫌棄我不識字,你嫌棄我長過癩瘡,你仍舊嫌棄我。”
伏青山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並不是嫌棄你,你這麽些年在這個家裏也辛苦,但我決計不能娶你。我娶你就是害了你。”
“咱爹咱娘都認,你就得認,我自打進這門,就是來給你做妻子的。”外麵鬧鬧哄哄眾人皆在劃拳喝酒,晚晴慢慢解開那水紅色的衫子,哭哭啼啼湊過去問道:“我晚晴有那一處不好?青山哥你說,若你覺得我幹活不夠紮實,往後我必不叫爹娘下地,各房的幫工我也一個人扛。若你嫌我茶飯不好,我去問三嫂學,她是車集來的,茶飯做的最好……”
伏青山轉身叨上那兩瓣唇,外麵的喝酒劃拳聲越發響亮。曾做過的一切,到如今伏青山記得比那一夜還清晰。那是他唯一從身體到心理全盤接受過的女人,他現在才憶起自己趴在她身上撲騰時說過多少情話,他曾說,隻待金榜提名我就會回來,我要每夜每夜都和你睡在一起,我要永遠和你不分開。
是啊,那是比顏如玉和黃金屋更美好的聖境,是他十幾年寒窗未曾體會過的歡愉,那是一個少女的身體,如信仰神靈一樣信仰,崇拜,愛著他的少女。
他還說:晚晴,我一定會給你爭個國夫人回來,要叫你穿的漂漂亮亮和秦州城的貴夫人們一樣。我要帶你到京城去,我去那裏你就去那裏。
他在臨入天堂的那一刻還曾說:晚晴,我愛你!
***
伏青山哭的不能自己,一件件取出晚晴與鐸兒上麵綴滿補丁的舊衣,展開那千層百衲過的被子與褥子,一件件將衣服攤開在炕上。他的妻兒曾經在這屋子裏生活,笑鬧,期盼他的身影便鮮活起來。
“青山可在?”一群人在外等不得,終歸誰也不敢進院子,還是車氏壯著膽子進來。她隱隱聽到哭聲又不敢定,便壯著膽子問了一聲。
伏青山的樣子可不像春風得意馬蹄疾過,榮歸故裏的探花郎。他太過消瘦,眼圈焦黑,形銷骨立,指著凳子說:“三嫂坐。”
車氏手中拿著兩雙首尾相夾的麻鞋:“我方才聽你三哥說,晚晴與鐸兒如今都住在京中,過的很好。”
伏青山點頭:“很好。”
車氏將兩雙麻鞋遞給青山:“既如今你做了大官,她也成了官夫人,想必就不用穿這麻鞋了。她在伏村時愛穿麻鞋,年年三月裏換上不到落雪不肯穿布鞋的,如今我沒別的好東西給她,這兩雙麻鞋也是我個念想,你回京帶給她。”
伏青山接過麻鞋,壓緊捏在手中。那一夜她說了太多的話,他隻想著再來一回,可她總是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她說:“青山哥,我深恨穿麻鞋,若你果真考個進士回來,我不求做官太太,隻求往後能永遠永遠不用穿麻鞋下地。”
她還說:“我恨透了整日種田下地,但隻要你一日不曾高中,我便一日扛起這個家等著你,我的力氣比二嫂還多,我會做茶飯做的比三嫂還好,我會盡全力孝敬爹娘,無論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我都等得,我都等著你。”
所以,她一年四季攢下所有的棉線與布,皆納成布鞋給他留著,而自己仍舊穿著厭憎無比的麻鞋種田下地。踏過初春的寒風和深秋的寒露,不到落雪不換。
伏青山斟酌了許久才問道:“三嫂,當初晚晴為何會上京城?又為何會是跟伏泰正一起走?”
關於這一段兒,自打伏青山來信要回伏村,春山與高山兩家就連夜商討過,為了撇清自己,當然是把一切罪責皆推到死人伏盛身上:“你當初一份休書寄來,伏盛便生了歹心,一次又一次半夜爬牆想要欺負晚晴。你二哥三哥在伏盛手下過活,光一個糧稅就叫他拿捏的死死的,便有幫忙的心也無幫忙的力。即伏盛整日那樣逼著晚晴,不得已,她便跟著伏泰正走了。”
隻這一句,伏青山便瞬時明白過來。不是晚晴性倔非要上京,而是伏盛。那個老風流因為他的一紙休書而覬覦於晚晴,幾番相逼之下晚晴才不得不跟伏罡走。說起來,仍是他自己將晚晴逼到絕路,叫她不得不跟著伏罡那個親手殺死過侄子的惡徒走。
車氏見青山臉色慢慢沉著,以為他此時懷疑晚晴與伏泰正的關係,也是怕等他回到京中晚晴日子不好過,雖然不能全盤說出,卻也暗彈道:“山村人的眼裏,世界原本就針尖那麽大,你若是個貴人,看到的自然是他們好的一麵,你若是個無依之人,所承受的,自然是他們所能做的,最惡的事情。既然晚晴無依無靠,自然大家都要來圖點什麽,她若不是被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方,怎麽會跟著伏泰正走?青山你是讀過書見過世麵的男子,這方麵要懂得寬厚忍讓,勿要因此而對晚晴生了怨懟!”
伏青山搖頭苦笑:“怎會?晚晴是我的妻子,我此生惟有好好愛她,怎會對她心生怨懟?”
當他領略過京城的繁華,也看透了仕女們輕羅小扇下變幻莫測的心思,再回頭看他曾擁有過的妻子和孩子,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
*
這一路上去到了河西走廊,便是天寬地廣人稀的大片戈壁灘。遙遙見涼州城雄偉的城牆並城門隱隱在望,晚晴與鐸兒皆是長歎:“總算到了。”
對麵遠遠騰起一股揚塵來,馬蹄陣陣伴著馬嘶長鳴,一群披甲戴盔的將士們策馬而來,見伏罡勒馬在前,老遠跳下馬衝到近前半膝跪了拱手齊呼道:“將軍!”
另有一位女將,一身寒光閃閃的銀甲,頭盔上裝飾著五彩斑斕幾束風毛。她勒馬近前跳下馬來,身姿高挺麵色微黑,下膝行過禮後起身問伏罡道:“為何不見踏燕?”
伏罡不好細言踏燕已死,自車中扶了晚晴與鐸兒出來,伸手笑指了道:“這是內人與犬子。”
這一群將士自然又是屈膝半跪:“見過夫人,小公子!”
晚晴雖未見過這種陣勢,但如今她有伏罡在旁,恰如小狗爬到了糞堆上,裝也要裝出個大狗的起勢來,伸了手道:“諸位請起!”
霍勇識得晚晴,湊到了白鳳身邊笑問道:“大哥找的這婦人怎樣?漂亮吧?”
白鳳恨恨瞪了霍勇一眼,轉身不再看他,隻直勾勾的盯著晚晴上下打量,毫不掩飾期心中怒意。
雖旅途勞頓,晚晴是吃苦勞累過的婦人,不比嬌養的花兒受不得寒苦,是已如今顏色恰還是鮮亮的。這一群將士擁了伏罡往城內走著,霍勇上前道:“將軍,我們在城內順風酒樓置了一桌好菜,給夫人與公子接風,已經備得好酒幾壇,今日你可得好好喝上一回。聽王府傳來消息,至晚過了十五,咱們就該開拔去北方了。”
伏罡道:“我們旅途勞頓,還是先回家沐洗休息的好,至於宴請之事,等明日你們到我家裏來,我叫廚下備些菜式咱們再喝。”
白鳳湊了過來問道:“踏燕究竟去了那裏?”
伏罡低聲道:“下來再說。”
白鳳冷哼了一聲,見晚晴側眸打量著自己,再冷眼看她瘦瘦小小白白嫩嫩的樣子,心道我大哥英雄一樣的人物,頭一個夫人高氏已然是個紙糊的燈籠美人,這會這個比那個看著還要矮些,怎的男人們的眼光總是如此不濟,走起路來扶風似柳軟的跟麵條一樣,又白又細一看就是不能經風沙吹的。
她心中這樣想著,麵上又怎會有好顏色?
晚晴自然也猜到這女子就是白鳳,又見她在伏罡麵前言語親昵沒有一點拘束,看自己時眼色十分不善,心中又打起了微鼓。這些將士們你一言我一語,將個伏罡擁在中間言語不停,有幾個豪放些的,動不動就仰天大笑,晚晴都得著許多唾沫星子在臉上。伏罡叫他們一襯,倒還成了個斯文人。
好容易到了伏罡在涼州的家中。這是都指揮使的府第,就建在城樓下。外麵一進大院中簡簡單單,正堂中擺著幾處沙盤掛著許多地圖,又案上累牘皆是文書,地上不過置著些粗木長條凳子,是他與將士們商議軍情的地方。內裏一處兩進式小院,皆是北邊式的開間。
兩個四十多歲的婆子在門上笑等著,見晚晴進來,齊齊跪了道:“夫人終於來了。”
伏罡指了那胖些的婆子道:“她是陳媽媽,專管著廚房做飯。那個是顧媽媽,是我來時新雇的,照顧你與鐸兒的起居。我這家中人口簡單,外院自有人照料著,你有事隻管吩咐她們就可。”
晚晴應了,見車夫取了東西進來,又跟著伏罡進了屋子。這屋中亦是新布置過的樣子,東屋是床西屋是炕,北方人常有的置備而已。壁上皆是新糊過的油紙,比尋常農村人用的那種要厚一些,顏色也要鮮亮許多。她放了鐸兒去四處頑著,見那陳媽媽撩了圍裙擦著手站在一旁笑,問道:“媽媽可是有事?”
陳媽媽笑道:“我本備好了飯食在廚房,不知你們可否現在就用?”
晚晴才要答言,忽而聽到窗外白鳳的聲音:“踏燕究竟去了那裏?”
“死了!”這是伏罡的聲音。
晚晴自然知道白鳳追問的正是伏罡上京時所騎的那匹馬,便默聲聽著。白鳳似是氣極,尖了嗓子道:“如今我們眼看就要北上擊敵,你在這個當口失了踏燕,仗怎麽打?”
伏罡低聲道:“踏燕再好也是匹馬,它隻管馱人又不管打仗。你今日該在軍營訓著,快些回去。”
白鳳恨恨道:“你居然,你居然為了一個那樣的女子而失了全涼州最好的馬!”
“白鳳!”伏罡厲聲喝道:“再不回軍營,就自己去領軍棍!”
他自然是怕晚晴聽見。白鳳呼的轉身,大步出門走了。
伏罡進屋來,見晚晴與鐸兒兩個皆像避貓的鼠兒一般驚惴不安著,伸手拉了道:“走,到正房中用飯去。”
晚晴聞得廚房中一股嗆澆頭的味道,見那陳媽媽一盤子端來兩碟涼菜,是醃過的烏龍頭與白菜蘿卜等物,上麵澆著捶成泥的蒜汗與蔥蒜,醋酸一陣陣飄著,已然食欲大開。
陳媽媽另擺了兩碟鹵牛肉並鹵豬耳上來,這才端了幾碗帶澆頭的麵來,奉在了桌上才道:“聽聞夫人是北方人,老奴便做了北方飯食,還望夫人能吃得慣。”
晚晴笑道:“很能吃得慣,辛苦媽媽了。”
陳媽端著盤子走了,晚晴這才問伏罡道:“你那匹馬很重要?”
伏罡道:“不過是匹馬而已,已經死了,我們就不要再去談論它。”
他幾口扒完了麵條,起身到外間尋了把水洗過臉,回西屋換了簇四盤雕細錦的官服穿上,抱了高襆到了正房,拍了晚晴肩膀道:“我須得去平王府上報道一番,好叫他知道我已歸來。如今這就是你的家,下人雖就那兩個,你也盡可去使喚她們,不必跟她們客氣。你與鐸兒吃了飯好好睡得一覺,我至晚就回來。”
晚晴見伏罡要走,好些日子的相伴之後乍然叫他扔在個陌生的地方,心中確實七上八下打著鼓,一把拽了他官服袖子道:“阿正叔,若是你手下那些人來了怎麽辦?”
伏罡別懷深意笑道:“他們要來,也須得是我從平王府出來之後。你如今還敢叫我阿正叔,小心晚上我收拾你。”
晚晴縮了手,與鐸兒兩個眼巴巴望著伏罡出了院門走遠了。這些日子晚晴叫伏罡一力與鐸兒一般相同對待著,竟也慣成了個孩子模樣,此時伏罡走了,她才省悟過來自己還是個母親,雖伏罡照顧她心中的擔憂,她卻要替孩子排解寬懷。是而攬了鐸兒道:“往後,這就是咱們的家了,這個家裏熱鬧,往後我從隔壁尋些孩子來與你玩,好不好?”
陳媽媽進來收盤子,聽晚晴這樣寬解鐸兒,笑著插言道:“咱們涼州城裏可沒有小公子這樣俊俏細嫩的小子,都是些粗眉魯眼的熊孩子,若小公子喜歡,明日我就招得幾個在前院陪你耍著,可好?”
鐸兒自然也愛與孩子玩,縮在晚晴懷中微微點著頭。
陳媽媽收完了碗筷拭淨桌子,不一會兒托了盤子奉了杯茶進來,站在下首笑道:“如今夫人既已來此,咱們涼州人就不怕將軍再走了。”
晚晴聽她的意思是在這裏伺候了許久的,端了茶碗問道:“媽媽一直在這裏伺候著?”
陳媽媽道:“可不是嗎?將軍來涼州幾年,老奴就伺候了幾年。”
晚晴如今最疑心的就是伏罡在此還沒有別的與自己一樣無名無份的夫人養著,但這樣的話自然不好問出口。又白鳳與伏罡那樣親密,雖不敢忖度,心中卻也七上八下打著鼓。她端了茶碗不再言語,那陳媽媽自然也就告退了下去。
喝完茶晚晴哄著鐸兒到床上睡了,自己也擁著他睡了一覺,醒來見外頭日已西斜,她才起身開了門,就見那顧媽媽在外站著,見晚晴出來迎了上來道:“如今已是哺食,老奴燒好了熱湯陳在後麵耳房中,夫人與小公子可要洗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