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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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吻綿長,臨到分開,謝蓁都還有些失神,嫣紅唇瓣不自主抿著,耳畔恍惚有人低呼,她這才回過神地要退開去,卻發現根本掙不開宋顯珩的力氣,抬眸對上,那深邃眼底分明有把傳聞坐實的架勢。

    “你……”

    宋顯珩斂聲道:“屆時回京提親,還請蓁蓁幫忙說話,請——未來嶽丈手下留情。”

    謝蓁一怔,隨即一張俏臉綻開緋紅殊色,看著那眸中篤定的笑意,偏就不肯如他意地故意磨了磨牙,“敢來我爹一定九節鞭伺候。”

    宋顯珩眸中無奈更甚,低低歎了一聲,“誰讓我要搶的是他的掌上明珠呢,留口氣就成。”

    那親昵語調就嗬在耳邊,酥麻,惹人心悸。謝蓁紅著一張臉,心中卻是歡喜的,何其有幸,能兩心相悅相知。

    “小姐,那名仆婦想見您。”謝十三清冷的聲音驀然出現在後方,一身玄黑勁裝,襯得偏於陰柔的麵孔趨於肅殺。

    隻是在謝蓁眼裏,這副模樣更符合一個護衛該有的,故而並未覺出那眼底激蕩的晦澀。她輕應了聲,雖是淡定,在熟人麵前被看著親熱總歸還是不自在的,轉身便疾步離開。一時沒顧上支會宋顯珩,更沒發覺謝十三沒一道跟上。

    “王爺——”謝十三停駐原地,忽然低語了一聲。

    宋顯珩瞧著眼前此人,隻覺得他渾身透著陰鬱之氣,分明自己已經教人去查過了他的身份並無可疑之處,然而……每回見之都莫名抑製不住心中升起的異樣。宋顯珩隻是眉眼平靜的看著他,似乎等他繼續。

    謝十三緘默,緊抿成線的唇緩緩開啟,吐出的字字都異樣清冷,“圍場多猛獸,王爺以後要帶小姐出來,也該挑個穩妥的地。”

    宋顯珩瞧著他緩緩蹙起了眉,“蓁蓁能有你這樣謹慎的護衛實屬難得,不過——”他語氣稍微一頓,眼眸微微眯起睨了眼前之人,“你也應當認清自己的職責。”

    言下之意呼之欲出——謝十三的職責是護人,而非限製主子的來去行動。

    謝十三暗黑的眸色翻滾,長睫低垂也沒叫人看他此時異樣,倏然笑了一記,“王爺說的是。”隨即又執劍抱拳了道:“屬下職責在身,不便多留。”撂下這話,也不等宋顯珩發話徑自朝著謝蓁離開的方向追去了。

    宋顯珩微微抿著唇,意味深長的望著那人離開的背影,隔了一會才重新起步。等回了自己帳子,方才重新開口問:“梨妝呢?”

    “表小姐那點了安神香,撐不住睡了。”應話的是宋贇,他早先得了宋顯珩的吩咐,這幾日隻消一心管著沈梨妝,旁的事都要往後頭排。既然是這等緊要大事,他自然不敢半點疏漏。

    宋顯珩頷首,轉身入了矮案後盤膝坐了下來,凝神翻看各處遞來的消息,再未發一語。

    然而此時相鄰不遠,黑影閃過,鬼魅一般的繞過守衛入了帳內,隻餘下帳簾隱約而動,像是被風吹過。

    帳子裏侍候的丫鬟服侍了主子安寢,正待吹燈外去,卻不想眼尾掃見黑影一閃而來。受驚之下她幾乎脫口驚叫,可卻被一記敲暈了過去,隨即又被虛扶了一把擱在地上。一切發生的又急又快,半點異響都沒能發出。

    沈梨妝不過是因著安神香才勉強合眼,然而她心中煩躁雜亂,哪裏能真正入眠,直覺有些不對勁,剛一睜開眼就一蒙麵黑衣人站在自己床前。沈梨妝心頭猛顫,徑自對上了那雙猶如墨夜星辰一般的眼,直至深吸了幾口氣,方才平複了幾分心神。

    這倒不是她沈梨妝膽大,而是心思縝密想到了此人不該是尋仇而來。若是尋仇,早該連丫鬟一起殺了,而非停在幾步外打量似地瞧著自己。

    沈梨裝到底還是弱女子,即便知道此人無意取自己性命,可緊抓著錦被的手還是泄露了她此時的心悸。“你……為何而來?”

    “沈小姐高床軟枕,難道是忘了身上還背負著血海深仇?”蒙麵人語氣鄙薄。

    沈梨妝神色驟然一變,兩道秀眉深深擰著似乎在打量這黑衣人到底是誰、到底為了什麽目的而來!

    “昔年沈大人舊部下都能不忘血仇,為何沈小姐還能如此悠閑——難道真是貪慕榮華而忘了父仇?”

    這些話咄咄逼問直撲而來,沈梨妝仿佛接連受了打擊,雙眸圓瞪著望著眼前那人。那日的禦前行刺一事仍堵在沈梨妝的胸臆間,叫她連日來不得安穩。然而,珩哥他……仿佛料到了自己會受此事影響,故而一直叫人緊盯著。

    “你想做什麽?”沈梨妝猛的收回心思,目光灼灼的盯著眼前這人,咬著牙發問。

    那黑衣人負手側轉了幾步,隻留了側麵對沈梨妝,“來給沈小姐一個機會——”

    “報仇的機會。”

    沈梨妝越發擰緊了秀眉,向來溫婉的眉梢眼尾盡是銳氣,冷聲質問:“敢在此地放肆,你究竟何人,懷有何目的!”她想複仇誠然不假,可這豈是言語間就能輕鬆辦到的事情。沈梨妝自問還不是那被仇恨蒙蔽得失了理智的蠢貨,愈發覺得此人心思動機不純。

    “嗬——”黑衣人絲毫不在意她的質問,反而冷笑數聲,挪步出去。

    “慢著!”沈梨妝驀然又喊停了此人,她的手揪著自己胸前衣襟,目光中閃過遲疑不決,“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絕不可能、絕不可能一個陌生無關的人能說出那些隱秘不為人知的話,眼前人蒙麵遮掩,畏首畏尾模樣實在叫人生疑,可這人又是怎麽知道這麽多事情的?

    黑衣人倒是應聲停了下來,但卻沒回沈梨妝這問題,轉而道:“錯過今時,你是想等昭王與謝小姐的婚禮上複仇麽?”

    “……”沈梨妝麵上一滯,然而這一句卻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將她整個身子都激得輕輕顫著,緞麵的錦被被她捏皺。等她再抬起眼簾時,思緒萬千盡是平複下來,凝神緩聲道:“如何——複仇?”

    黑衣人轉過身來。

    ……

    夜深,雪複又落下。枝丫間稀稀落落,竟還伴隨著細微的響動,掩在夜幕下,未被人察覺。

    圍獵期間內營的吃食一應皆有宮中帶出的尚膳司打理,再由各處專職此事的宮女取了送去。此時一名再尋常不過的宮娥垂頭提著食盒靠近謝元帳子,賬外站著侍衛,將一應靠近的人攔了下來,查問仔細了才放了進去。

    營帳裏頭燈火透亮,那宮娥更是將頭深埋,不敢絲毫怠慢,恭順的將食盒中的點心取出擱在了長案邊上。

    此時謝元正凝神閱著一封密信,神情專注,才剛端起分盛在白瓷小碗的羹湯複有擱了下去,提筆在紙上寫了兩話。等他了解了這事,再回神瞧見那宮娥還在,不由眼底閃過訝然。然而麵上卻至始至終都沒顯露半分,反而是將要處置的文書合攏後推到了一旁,重新拿了那夜宵來吃。

    謝元攪動湯勺,舀了些許將要遞到口中卻驟然停了下來,視線落在其中似有所思。這一切不過是他故意顯露,一舉一動都是為了讓自己瞧個仔細。哼——

    “哐當”一聲脆響,謝元將手中握著的小碗丟在了地上,羹湯才剛沾在毛毯上立即如沸水一般騰起熱氣,伴著惡臭。而他身手矯健,早一躍而出伸手擒住了那宮娥的脖頸。謝元乃是行伍之人,手指粗糲不說更是力道奇大。

    偏這宮娥也早有了準備,方才將謝元此番遲疑不下口,就已經約莫才猜到了此人起了疑。她先做了準備,方才見碗被丟出去之時就已經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此時謝元握著她的脖子,她如何不是拿著匕首抵在謝元的胸口。

    嗬——謝老賊!宮娥眼眸中攢動恨意,嘴角掀起冷笑,這才抬臉直視,字字銜恨道:“謝將軍!”

    謝元亦是沉眸,即便是此人喬裝易容,可他豈會認不出來真容。是沈梨妝,前些月請了來給謝蓁當師傅且暫居過將軍府一段時日的沈梨妝。這麽說來,她是一直都存了要接近、甚至是殺自己的心思。

    而此時,謝元心中層層疊疊的後怕湧現,唯一的念頭就是他之前竟是在自己寶貝女兒的身邊安排了一個跟自己有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