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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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姨娘連同那謝明安一道被沉了塘,隻是這事不能擺到明麵上,對外隻說沈姨娘失足落水溺斃,謝明安被指派去汴州公幹,底下人以為是份好差事,殊不知等過些時日就會傳來遭山匪劫殺的消息,可憐謝管家老實本分了一輩子,到老頭卻沒了人養老送終。

    這事謝蓁等不願教身子剛有轉色的老夫人知曉惹不痛快,孰料竟沒能瞞得過老夫人耳目。老夫人在枕霞閣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氣得捶胸頓足,大喊冤孽,人是當初她想給謝元尋個貼心溫柔的納入府中的,結果……結果竟鬧出這樣不知羞恥的事情來!這一把心火燒得她險些暈過去,得虧謝蓁來得及時,緩過了一口氣兒,抱著寶貝孫女兒抹眼淚,稱是她父親苦。

    謝蓁勸住了老夫人,心底也是同情謝老爹,弄錯了她娘還將那罪魁禍首當成是她愛護這麽多年,如今反目正忙於對付之際,府裏頭還出這亂七八糟的事情。昨兒        不可這般衝動,就算要出去也得帶上她自個的人,算是揭過,卻也教謝蓁明白老爹疼寵她到了沒原則的地步。

    香包的事情,謝蓁隻敢肯定八分,餘下便讓謝老爹處理,憑老爹的手段,真有貓膩瞞不過去。

    正想著,忽而就聽見阮姨娘紅腫著眼進來,手裏還捏著什麽東西,見著謝蓁那一瞬的陰狠來不及掩飾,恰好瞥了正著。

    還真是不能背後念人——

    “怎麽這副樣子,誰給你委屈受了,能不能少生點事兒,我一把年紀了,經不住你們這麽折騰!”謝老夫人瞟了一眼後,扶著腦袋揉。

    謝蓁伸手接替過,把著力道給她輕柔按著,聲音不甚冷淡道,“祖母的身子姨娘也知道,有什麽事不緊要的就莫要勞煩祖母!”

    “不緊要——”阮姨娘幾乎是咬牙切齒了,捏著紙張的手青筋暴突,若非礙著老夫人恐怕是要衝上去撕碎了謝蓁,“這樁太緊要了,求老夫人替我做主,老爺他老爺他把身契還給我,我……”

    “什麽?!”謝老夫人驀地睜開了眼,驚詫瞪向,後又一頓穩住問,“你自個做了什麽惹他了?”

    謝蓁恰也是這麽想的,隻是知道內情,沒想到謝老爹動作這般快,卻也著實高興,畢竟沒人喜歡讓危機蟄伏身旁,不知什麽時候就被咬上一口,狩獵那回若不是她謹慎,後果不堪設想。

    “老夫人冤枉,我也不知,可老夫人您知道的,自從入府以來我自問謹小慎微本分過活,不敢半點疏漏差錯,對老夫人向來恭敬,對蓁蓁也隻有說一萬個盡心的,實在不知哪裏叫老爺不舒心了,竟……竟要逐我出府。”阮姨娘說得情動,眼淚又不停落下,她方才也是這般去質問老爺的,反而得了一記嘲諷嗤笑,將那香包扔還自己,一同的還有這紙身契,從今以往與謝府再無瓜葛。

    她捏著香包幾乎要攥裂了,還能繃緊了那根弦問老爺這是何意,卻被他那目光打量得遍體生寒,最後還是被人請出來才緩過憋住的那口氣,心知自己的計劃是敗露了,可明明萬無一失的,但謝蓁偏就沒死在臨化山。

    弄出獸潮那麽大的動靜她幾乎幾宿沒睡,最後隻得安慰自己那幾個臨時弄的香包弄不出那樣大的陣仗,卻看到的原以為失蹤死定了的謝蓁又回來了!

    謝蓁好整以暇地瞧著人,自然沒錯漏她眼底那一抹追悔和不甘,許是因為謝老爹狠絕做法徹底亂了陣腳,可卻生不起半點同情,眼見老夫人想招謝老爹來過問,停下了動作截斷,“祖母,這事問我也一樣的。”

    “嗯——?”謝老夫人納悶。

    阮姨娘猛抬的眼眸卻是乍然迸出了怨怒火光,她原本是想借著往日功勞磨著謝老夫人心軟,好壓一壓老爺的決定,事後怎麽罰都好,決不能就這樣被休棄!然聽到謝蓁開口,頓覺不妙。

    “臨行狩獵阮姨娘送了我能防暈驅蟲的香包,被我擱置,卻在野獸襲營時看到被野獸爭搶,祖母想想,若我將香包佩在身上,會是如何……父親休離大抵是這個原因。”

    謝蓁話落,就被明白過來的謝老夫人一把摟住,“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啊!”隨即話鋒一厲,幾乎是破了聲地罵道,“虎毒尚不食子——哦不!我都糊塗忘了,你不是蓁蓁的生母,養了這麽些年難不成是做戲給我們看的,這麽狠的手段都使得出,你……你竟還有臉求到我這!”

    炕桌上的茶盞碗碟被氣憤難當的謝老夫人悉數掃落,正正砸在跪在地上的阮姨娘身上,茶水飛濺,好不狼狽。

    “老夫人明鑒,那香包確是我特意備下,初衷也是為了叫蓁蓁在那山裏獵場免受蚊蟲叮咬之苦,絕沒有藏害人的心思啊!”阮姨娘尤是辯解,竟一下磕在了那茶盞碎片上,臨近發際竟生生劃出一條血痕,順著眉心滑了下來,甚是可怖。

    謝蓁蹙了下眉,別過眼,“阮姨娘這是做什麽,我隻交出了香包,餘下是爹查證的,若我冤枉了你,爹總不會也刻意冤枉你罷?”要不是這些時日接連出事晦氣,謝府處在風口浪尖怕再生事端,她哪能得一紙休棄這麽便宜!

    謝老夫人抓著謝蓁的手,也是教阮姨娘這一記磕頭給驚著,隨即聽到謝蓁說的,當即就唬下了臉,招來戚媽媽把人給攆出去,莫髒了她清淨地。

    阮姨娘還想扒著說些什麽,就被兩名婆子製住拖拽了出去,那一聲聲的老夫人叫得淒厲異常。

    謝蓁看著丫鬟收拾一地狼藉,出言吩咐。“先給祖母泡杯安神茶壓壓驚。”

    謝老夫人尤是抓著她的手不放,像是放掉她這寶貝孫女兒就會不見似的,這還是冬狩回來的後遺症,擔驚受怕久了,都怕這是幻覺了。謝蓁反抓住老夫人寬厚布滿皺紋的手,拉著她的手搭在臉上,“祖母,我好好著呢,一點事沒有。”

    “蓁蓁隻要記著你爹和祖母疼就行,那些個壞心肝的,值不得傷心。”謝老夫人還是怕謝蓁因為阮姨娘養育之情傷了心。

    謝蓁搖頭,俏皮莞爾,“還有董姨娘和軒哥兒,祖母,我分得清哪個真心待我的。”

    “嗯嗯。”謝老夫人慈愛地摸著乖孫女兒的腦袋,想著她接連遭罪皆是府中那些個存了害人的歹心思,愈發心疼起來。

    這廂祖孫情濃,回婆子架著回去的阮姨娘卻是歇斯底裏了,她從未想過愛了謝元二十載,最後竟要落得如此下場,沈姨娘算什麽,董姨娘又算什麽,她知道謝元心裏始終有人,那又如何,不過是個死的,她隱忍付出這麽多年,卻叫謝蓁生生攪了空落,如何不恨。不過一個香囊而已,不過是一個區區香囊,怎麽就叫她一敗塗地了?

    “阮姨娘還是仔細收拾了細軟好,好聚好散,莫要落了難看。”戚媽媽板著臉扔了一句勸告,留下那兩名婆子回去枕霞閣。

    屋子裏阮姨娘卻是將桌上東西一應揮手掃落,怨念至極,婆子得了戚媽媽的吩咐,隻等著她收拾完好生‘送’出府,餘下的一概不管,還在東西掃過來之時避讓下,省的遭禍。

    “姨娘,這——是怎麽了?”方從陳主簿那回來的謝文褚老遠就聽著摔東西聲快了兩步進來就瞧見地上狼藉,從未看過娘親如此失態,竟生了幾分惶惑。

    阮姨娘卻像是聽不到她喚聲似的,沉浸在自個崩坍的世界,謝元要休了她,這一陪伴長情竟這般輕易就抵消了過去,連層灰塵都沒落下,叫她怎生甘心。而思及罪魁禍首,更是嘶聲怨咒。十餘年她盡心忍耐、小心籌謀,眼看府中愈發幹淨了,她竟然要被謝元掃地出門!

    謝文褚被嚇得不輕,可在看到阮姨娘手裏攥著的那紙身契時突然意會了什麽,驚恐更甚,“姨娘,姨娘你莫要慌,我去找父親,我去找父親說——”

    似乎是提及謝元,阮姨娘恢複一絲清明,嘴角咧出怪異詭笑,更像是在哭似的,“找他做什麽,他不要我了,文褚,我什麽都沒了,什麽都沒了……”阮姨娘哭坐在了地上,她忍了十餘年,裝了十餘年的賢良,心血費盡眼看就要成事,卻又被推入了深淵。這種絕望仿佛是滅頂之災,將阮姨娘活命的生氣一下子抽了幹淨——

    謝文褚叫她眸光中那一縷死氣駭著,卻驀然想到一樁,“姨娘,不!你不會出去的!我去找舅舅,舅舅一定有法子的!”要說阮家如今也有位列朝廷的官員,當家舅舅與娘親關係一向很好,定能有法子讓娘親留在府中!

    說罷,她便不顧地衝出府,馬車是她回來的那輛,還沒歇下片刻就又被趕上,馬兒還沒吃上幾口草正是不滿,幾番掙動,卻是在石子上失蹄,整個馬車都傾斜,驚呼混亂中,馬車叫人托住,黑影一晃,輕而易舉地將驚慌的謝文褚救出,穩當落地。

    “姑娘沒事罷?”頭頂的聲音有些耳熟,然謝文褚看去,麵容卻是沒見過的,眉眼雕琢,俊美異常,且有一絲熟悉感覺。

    謝文褚聞得那一聲低笑才察覺自己竟盯著人看失神,思及自己目的,匆匆道了聲多謝公子就看向馬車,車軲轆卻是壞了,本就心急如焚的謝文褚都不由紅了眼眶,狠狠瞪著那馬車,怒罵是不中用的。

    “姑娘若是急著,可以用我的。”年輕公子溫柔淡雅說道。

    謝文褚正不知如何是好,聞言又抬眸看向,隻覺得聲如其人,不染人間濁氣。遂咬著紅唇謝過,硬是問了住處好方便回頭將車馬送回。

    年輕公子目送少女倉促離開,彎起了嘴角。

    “少主,把住處透露給謝家二小姐會不會……”

    “無礙,我正等著她上門。”謝十三,不,是宋啓神色悠然深遠,睨著馬車消失方向緩緩啟唇道:“另備馬車去秦尚書家。”

    幾年來他苦心布網,終於也到了收網的時候。昭王入天牢,謝元與萬貴妃暗鬥自顧不暇,真真是一片大好局勢。而謝文褚,嗬,無心栽柳,他發現阮姨娘的計劃暗中相助便料著了她的下場,敢對謝蓁動那樣的心思,唔,確實不該活著。

    等屬下駕馬趕來發現方才在謝將軍府外尋著的少主又不見了蹤影,抹了抹額頭的汗,少主又去偷看謝大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