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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坨的死,甚至來不及捉拿逃走的殺手,當即引來一片嘩然。
呼倫王原本在宮中等著他進宮詳談,卻隻等來身死的消息。
坐在一旁的幾位王子臉上血色褪盡,很是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在路上截殺,甚至還有王子狠狠的抖了一下,灑了手裏的茶水。
呼倫王的神色卻很平靜。成大事者,都要有命才能用。他當年也經曆過很多明爭暗鬥,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有死的,有叛變的,對於江坨的死,他不過隻是蹙了蹙眉,覺得可惜了。
末了,又吩咐道:“去查查,到底是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
說完,想起王後偶然提起近日,赫連琨性情暴虐,殺了數個近身侍奉的侍婢,呼倫王索性起身,帶著幾個兒子,就往赫連琨住的地方去。
有之前死的那麽多先例在,又有王後親口嚴令,呼延氏對病中的丈夫嚴防死守。更是要親衛對其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進行看顧,一旦發現他又要施暴,立即將人製服。
“大夫人,陛下及諸位殿下來了。”
“陛下?”正與來探望赫連琨的王後坐在仿漢的雅室閑談,聽到下人的通稟,呼延氏匆忙起身,與王後一道出門迎接呼倫王。
呼倫王似乎也有些意外看到幾位王後一齊出現在赫連琨處。
他的女人,各有千秋,哪怕單獨站著也是光彩奪目,唯獨站在最後年歲最小的漢人公主看起來毫無存在感。
如果不是西山營此番痛擊大鉞氏鐵騎,呼倫王幾乎都要忘記,他把這個不遠萬裏嫁進宮的和親公主冷落了很久。
想起小公主身上青澀的滋味,呼倫王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陛下怎麽來了,不是說今日要與人商議軍務嗎?”王後奇怪地問道。
呼倫王搖頭:“要見的人死了。”
“死了?”王後嚇了一跳,其餘幾人也都一臉錯愕,“怎麽好端端的就死了?”
不久前兩位出征的王子一死一傷,直接重創了大鉞氏的軍心。呼倫王不可能放任軍中沒有自己的子嗣,讓那些手大權的武官自成一派。但赫連琨短時間內不能重新回到軍營,他隻有從其餘幾個兒子中拉扯出合適的人選。
因此,才有了今日召見江坨一事。畢竟,這個人手握各方消息,是個厲害的角色。
見到幾位王後都是一副難以置信地樣子,呼倫王邁開腿,讓呼延氏在前麵引路,跟著去看望赫連琨。
“半路被人截殺。連人頭都沒找回來。”
赫連琨的房門僅開了一扇窗,能從裏頭聽見,那個劉娘子婉轉的吟唱聲,然而很快,歌聲變成了驚嚇的叫聲。
“砰”的一下,有茶盞被砸碎在地上的聲音。
劉娘子捂著半邊通紅的臉頰,低著頭匆匆推門,見外頭站滿了貴人,嚇了一跳。
呼延氏趕忙上前,抓住她的手,低聲吩咐了幾句叫人回去上藥,這才歉意地向呼倫王福了福身,先一步進屋。
“夫君,陛下和阿弟們來探望你了……”
“探望我?難道不是來質問我為什麽要下令殺了那個叫什麽江的老頭?”
聽到這樣的問話,呼倫王眼神微閃,幾位王子也躍躍欲試,想要進門說上一二,讓赫連琨在人前徹底丟掉臉麵。
未等他們請示呼倫王,屋內傳來冰冷的聲音:“父王,怎麽不見父王帶那個雜種一起過來探望兒子?”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聽出了呼倫王話語中的不滿,赫連琨不但不覺得畏懼,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他的傷反反複複,但並沒有惡化,脾氣卻一日大過一日,近身侍奉的侍婢死了不知多少,外頭甚至開始有傳言,說大王子赫連琨殺人如麻,日後繼承不了大統。
“知道,父王,兒子知道!”
呼倫王上前,一腳踹在赫連琨的腿上。
“你是大鉞氏的王子,你要殺什麽人,難道不會找個合適的地方,為什麽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想要恐嚇誰,朕,還是你眼中不聽話的弟弟們?”
赫連琨大笑,卻什麽也不說,隻是雙眼赤紅,眼看著又要發狂。
“這就是阿兄送我的禮物?”赫連渾匆匆趕來,直接命人將身後的一口箱子扔到了赫連琨的麵前。
箱子沒有加鎖,落地的時候,“砰”一下,蓋子被震開,裏頭的東西徹底露了出來。
那是一顆已經被煮熟的人頭我,膚色發紅,眼睛已經沒有了,五官也失去了原先的樣子。煮熟的肉味飄散在空中,讓人覺得惡心想吐。
幾位王後當即捂住口鼻王後連退了幾步,趙嫣更是直接扭身狂嘔。
“這是什麽?”
呼倫王麵上現出一抹凝重。
赫連渾怒目圓睜,緊緊盯著赫連琨。
而後者,看清了箱子裏裝著的人頭後,仰頭大笑:“怎麽樣?阿弟,這個禮物怎麽樣?”
江坨被人當街割去頭顱,周邊搜尋了很久,都沒能找到,結果卻是被人煮熟後送到了赫連渾的府上。
這樣的挑釁,除了赫連琨,無人能做得出。
大概,就是仗著他哪怕殺光了赫連渾身邊的人,呼倫王也不會幫赫連渾對付他。
呼倫王沒有質問長子為何要殺江坨,看著癲狂的長子,直接要呼延氏把人牢牢看守住,更警告赫連琨的親衛,在赫連琨病愈前,誰也不許聽他的令。
話罷,再不想留在此地,轉身要走,聽見嘔吐聲,呼倫王回頭看了一眼。
趙嫣的容貌,在眾位王後當中,別有味道。大鉞氏的婦人不興梳婦人髻,趙嫣烏黑的長發編成發辮,垂在腦後,雖然做著不潔的事,可蒼白的容貌不僅不讓人覺得難看,反而更多了一絲令人憐惜地味道。
呼倫王頓了頓,低頭吩咐人把趙嫣送回漢春宮。
當晚,呼倫王留宿漢春宮,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漢人公主終於要獲得寵愛的開端。
隻有趙嫣自己,和楚衡陸庭知道,他們現在小心謹慎走的每一步,都帶著最為重要的目的。
幾位王後在親眼看到赫連琨的性情大變後,和呼延氏商量著,要一同去寺廟,為赫連琨,為大鉞氏祈福。
趙嫣也在受邀之列,同時去的,還有本該留在府裏照顧赫連琨的劉娘子。
“怎麽把她也給帶來了?”
王後看了眼沉默地跟在後頭的劉娘子,有些不大高興。
呼延氏笑笑:“劉娘子雖然是漢人,但為人和善,倒是和我處的不錯。”她有些低落地搖頭,“夫君的性子……現在也就隻有她還願意近身伺候了,難得能出來透口氣,可不就把她也帶出來轉轉。”
見呼延氏如此道,王後便也不管劉娘子,隻是見趙嫣安靜地跟著走,不由把她喊到身前:“若是覺得無趣,就把那劉娘子召來陪你說說話,都是漢人,應當能聊上幾句。”
聽得賀默兒的翻譯,趙嫣感激地福了福身,不多會兒,果真召來劉娘子,說起話來。
王後見她得了趣,便不再去管,連同她帶來的那幾個隨行,也放任自由。
大鉞氏境內共有大型的寺院近二十所。早年,大鉞氏並不尊崇佛教,這也是從大延傳來的習俗。近年來,寺院越建越多,烏吞漸漸除了作為王庭,還成為了關外佛教的一個中心。
在這裏,曾經容納過一萬餘名僧侶。
王後她們所去的寺院,名為雀離大寺。還未入寺,一直跟在隊伍後頭的楚衡,就瞧見了不少光頭、凝神、垂目,身著露肩僧衣,神態莊重的僧人。
每一個人,都叫楚衡想起,那時遇見的明慧大師。
也不知那一位,眼睛恢複的如何了。
等回大延後,再去探望探望吧。
王後們在高僧的陪同下祈福,喬裝成胡人奴隸模樣的陸庭查探過寺院一周後,回到楚衡身邊,將人瞧瞧帶到院中一角。
那裏,劉娘子正笑盈盈地在同趙嫣說話,見他二人過來,不慌不忙行禮,遂將赫連琨的事說於他們聽。
赫連琨好顏色,劉娘子就是利用他這一點,被帶走隨軍。而後赫連琨受傷,服用的藥的確是聚魂丹沒有錯。但除此之外,劉娘子手裏還有楚衡給的另外幾味藥,服用後的效果,自然就是傷口難以愈合,赫連琨本人性情逐漸狂躁。
如果不是能搞到手的藥材實在太少,宮中和軍營又管得嚴,楚衡自然想要直接一包毒藥下去,把赫連琨給了結了。
如今,隻能叫人活著。但也不能隻是活著,偶爾就履行點“義務”,去惡心惡心赫連氏也是必要的。
“呼倫王隻有匹夫之勇,死了一個江坨,就等於斬斷了他其中一條熟知大延各方消息的臂膀。”陸庭正色道。
“還剩一條胳膊,是赫連渾。”楚衡稍稍鬆了口氣。
赫連渾若非手中無兵權,隻怕也會成為梟雄一般的人物。可惜了他的出身成為了他的桎梏。也幸好因為他的出身,才讓楚衡他們,找到了可以下手的地方。
“拿著這個。”楚衡向劉娘子遞去一支發簪,簪子頂端墜著幾枚珍珠,“也許會有些危險,還請你小心。”
“劉娘子。”陸庭沉默片刻,問,“為何不許我們將你還活著的消息,傳給劉將軍。?”
“讓那個愚木頭知道奴家還活著多沒意思。”劉娘子笑,“就讓他以為奴家死了,安安心心和夫人好生過日子吧。況且,多少雙眼睛盯著這兒,楚大夫怎就知道,送出去的信能安然到西山營呢?”
楚衡點頭。他之前送出去的機甲鳥,至今未能飛回,顯然是路上出了什麽情況,極有可能是被赫連渾或者誰攔截了下來。
最近這段時日,隨同趙嫣前來大鉞氏的人員,一直不斷地在被盤查,想來是在調查探子的身份。
劉娘子拿著發簪,靈巧地轉開簪子後的小機關,瞧見裏頭灌著的藥粉,笑了笑:“你們放心,這藥,奴家一定好好喂人吃下去。”
正說著話,不遠處有經過的小僧人邊走邊道:“方才前頭是出了什麽事,怎的驚動了那麽多人?”
“聽說是有人窺視皇族,叫一位大人發現了,正拉走審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