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命格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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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一晃而過,清河王府四季花開不敗,五歲的寧娘牽著個更小的女娃在院子裏摘花,湘君跟在兩個小包子屁股後麵,手裏拿了個橘子吃。

    周弘從門內出來,看見她吃酸橘子,伸手來捏湘君的臉,有幾分疑惑:“又有了不成?”

    湘君不陰不陽看了周弘一眼:“有什麽?”

    這幾年女帝越發老邁,她是無論無何不能脫開朝中之事,故而和周弘在男女之事上很是注意,防著懷上。

    四年,她也不過才二十三四歲,於原本的稚嫩中有多了幾分風韻,與周弘說話間本就不遮不掩嬌媚神情,亦是極盡俏麗可愛。

    周弘挑著唇:“再過幾年,咱們還得再生呢。”

    湘君嗔了周弘一眼,把手裏的橘皮扔在他懷裏:“七爺說得輕巧,合著懷上的不是您。”嬌嬌俏俏一轉身,去抱小敏娘:“摘好了麽?咱們要進宮去見祖母了。”

    敏娘張著兩隻烏溜溜的大眼鏡,抱著湘君的臉吧唧親了一口:“阿娘你再給個妹妹成麽?阿姐她老欺負我。”

    “誰欺負你了?”寧娘不服氣地仰著腦袋兒,小臉蛋上全是不滿:“你怎麽這麽壞?等進宮了我要告訴祖母!”

    周弘聽得笑起來,把寧娘抱了起來,有些戲謔:“你怎麽也這樣壞?祖母要罰她寫字的。”

    寧娘揚了揚下巴,頗為自得:“就是要罰她!”

    敏娘哼哼一聲,腦袋乖乖擱在湘君肩膀上:“阿娘會替我求情是嗎?”

    湘君也咯咯笑起來:“阿娘想一會兒。”

    兩人抱了一陣小包子,周弘問湘君:“阿娘近日身子骨如何了?”

    湘君道:“越發懶怠了,這幾日又有些涼寒,你若是擔憂,不如和我一道進宮瞧瞧,這些日子她老念叨幾位王爺。”

    周弘沉眉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我去看看也好,四哥病重,那地兒苦寒,呆不得。”

    ...這是要讓陛下召四皇子回京都?四皇子可還頂著皇嗣的名頭呢!

    兩人領著兩個孩子收拾打點一番進了皇宮,女帝身披錦裘,正坐在液池的湖心亭裏聽鄧衛撫琴,目光悠悠眺望著湖中的一對鴛鴦發神,聽人報湘君他們來了,臉上歡喜,讓人快請來。

    兩個孩子見了女帝都先搖搖晃晃行了禮,得了女帝“免禮”,笑嘻嘻把手裏一小籃子花送給女帝,邀功說是自己摘的。

    在亭中坐定,兩個孩子又開始嘰嘰喳喳告狀,樂得女帝笑開眉眼。

    玩鬧過一會兒,女帝吩咐婢女們端來糖糕一類,兩個小娃娃被抱起來坐在凳子上抓糖糕吃,也終於消停了一會兒。

    女帝望著兩個小肥包子:“成日裏這麽熱鬧就好了,看著那些歌舞看得朕都煩了。”

    湘君道:“寧娘和敏娘還小,性子鬧騰,還怕煩了陛下。”

    女帝責怪地看了湘君一眼:“這有什麽煩的,朕是想讓他們來呢,他們能皮到哪兒去,當年朕帶好幾個皮猴子也沒煩過。”

    湘君溫婉笑了,俯身拿著帕子給兩個小猴子擦嘴兒。

    女帝又問周弘:“你近日身子骨如何?聽陽平說你前日裏還去打獵了。”

    周弘道:“自上次出征受傷,養了幾年,也恢複如初。”又恭謹立在女帝身側,和女帝細細說話兒,大抵是獵了些什麽物件兒。

    寧娘聽見了,伸著脖子叫了句:“阿爹給孫女捉了隻孔雀騎。”

    敏娘叫道:“不是,那不是騎的,那是給娘燉湯喝的,爹說園子裏沒有孔雀了。”

    湘君...這倆孩子比她還門兒清。

    幾人笑笑鬧鬧說了一陣子,周弘才說:“也不知道四哥的病怎麽樣了。那地方窮困,四哥身患惡疾,又領著個孩子,說來也頗有不便。”

    他不求情,隻淡淡說完這個事兒,女帝年邁,心中念子,卻不得不聽他這些話,在凳子上沉默幾息,忽然問了句:“帶他回來治病可好?”

    周弘略略一笑:“阿娘說好即好。”

    隔日傳旨至徐州,令皇嗣回京都養病,一輛軍隊護送的馬車從徐州開始跋山涉水,消息迅速從王宮中傳出去,都道是女帝有意傳位於四皇子。

    丞相府中有些沉悶陰鬱,孟庭軒坐在書桌前,手中的狼毫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麵。

    梅若寒轉過頭來,麵上寒霜層層:“陛下這是要逼孟家了。”

    孟庭軒說:“四郎不爭氣,我有什麽法子?何況皇嗣也是孟家人,陛下也給我這個侄兒留個麵子的。”

    “今兒他能姓孟,登了帝位就能改姓,難道你還信他會顧著陛下的話?”梅若寒劍眉英秀,有幾分飛揚笑意:“四郎不爭氣,那你呢?”

    “我......?”

    門外輕輕叩門聲響起,進來個清秀小巧的杏目佳人,捧著一個承盞托盤笑眯眯端給孟庭軒:“成約,這是我剛才燉的烏雞湯,你嚐嚐。”又朝梅若寒招呼道:“夫人也在呢。”

    梅若冷了臉,朝女人罵了句:“出去!”

    女人愣了愣,有些不滿地瞪了梅若寒一眼,臉上難堪:“成約還沒說話,夫人發什麽火?”

    這做派還真要把梅若寒壓下去似的,梅若寒麵上一股寒氣,她這一生征戰殺伐,卻不曾料到被一個妾室逼至此處,頓然去望孟庭軒。

    孟庭軒隻淡淡推了推湯盞,吩咐道:“你先出去,我和夫人有事要談。”

    女人嬌俏地撇了撇嘴,低身一行禮,不情不願出門去。

    孟庭軒才道:“你要做什麽?”

    “我做什麽?皇嗣本就身體不好,路上顛簸,保不齊出事。”

    又遇烏雲蔭翳,女帝將朝政之事略略處置,小事派給湘君之後歇在內圍床帳之中。

    一陣響動,女帝略帶焦急的聲音在帳中響起:“英英,英英!”

    湘君急忙起身,命人打開帳,扶了女帝起身,眼看女帝額上汗珠滾滾,也頗有些擔憂,命人拿了帕子給女帝擦汗。

    女帝道:“朕...夢見佛前童子被一條蛟龍打碎。”

    佛前童子像?湘君也想不明白,給女帝披了袍子,傳了司天台的人來解夢。

    不過小半個時辰,有個年過半百的白髭須老令官來叩首解夢,女帝急慌慌地捧了老令官的手起身:“鍾天師,你替朕解解夢。”

    湘君眼皮一跳,這就是鍾神秀?傳說中的鍾天師,一說一個準兒的鍾天師,聽說在女帝稱帝前就找他給算過,說是蒼龍命,.......隻是後來女帝信佛,極少召見鍾神秀,今兒怎麽巧得就召了他來?

    女帝坐在榻上將夢中詭異事情細細講來。

    佛像前一盆中青蛟撲向佛像之時打碎了佛前立的童兒。

    鍾神秀聽過夢後,手指輕輕一掐,大駭道:“此夢為凶,陛下如佛,這坐下童子倒了,是...恐怕皇家子嗣有人遭難了。”

    湘君與女帝俱大驚,好半晌緩不過來,女帝問道:“可有緩解之法?”

    鍾神秀搖頭道:“臣隻能算,無解法,窺得一線天機已是犯了天怒,且隻怕此時事情已然發生,才有夢折出。”

    女帝呆坐了一會兒:“盆中蛟是誰?”

    鍾神秀道:“臣不知,天意未泄漏,或是人或是物或為命數。”

    要問到底是誰,沒有哪個算命先生能說出來,就是知道也不敢說,難保自己就說錯了,冤枉了好人。

    女帝對這個也不為怪,擺了擺手讓鍾神秀退去,鍾神秀多看了眼湘君,眸中有些驚歎,又搖了搖頭,抬手告辭。

    湘君又立即令人去探並州和徐州那頭的情況。

    並州尚未傳信來,徐州傳了信來,四皇子馬車行至半路遇上劫財的山匪,四皇子身體不行,又受了傷,沒能撐到京都來。

    女帝聽罷,肩背一緊,直直朝榻上倒去,將湘君一幹人等嚇得直呼醫官。

    冬日落雪,蓬萊殿外有些雪壓枯枝的脆響聲,周弘站在殿外看著鵝毛飛雪,臉上肅然,又像一尊石像,麵色又青又寒。

    湘君照顧了女帝,取了件長袍來給他披上。

    周弘張了張嘴:“若是我多派些人去就不會出事了,我想著他如今姓孟,總該沒人敢動他。”

    湘君知道他為這事自責,柔聲道:“去了的護衛都沒了,您並不能改變什麽。”又替他攏了攏袍子,抬手捂了捂周弘那張冰涼浸骨的臉,想要再安慰他,卻不知道說什麽。

    周弘抬手抱了抱她,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找到一根浮木歇一歇。

    侍婢出來報女帝醒了。

    湘君領著周弘進門去見女帝,女帝爬起床來,一夜間白發叢叢,麵上蒼老幾分,看見他們進來,也不說話,隻靠著床頭盯著帳子。

    周弘坐在床頭伸手攬了攬女帝肩頭,以做安撫狀。

    女帝倚靠在周弘的肩上,沉默了許久,輕聲喚了句“七郎”,周弘低低應了一聲,輕輕拍了拍女帝肩膀......

    湘君不想打擾他們母子二人消解悲痛,起身退出了門外,在門外看著鵝毛紛紛的大雪。

    婢女抱了個暖爐來給她:“想不到還真讓鍾天師說中了。”

    這一提醒,湘君想起鍾神秀看她的神態,將暖爐朝婢女手裏一塞,撐著傘去司天台。

    行至司天台,將傘一收,踏入司天台門內,同幾位官員打過招呼,進入內間看見鍾神秀正在朝行囊裏放書本。

    鍾神秀看她來,眉眼一彎,朝她拱了拱手:“紀舍人。”

    湘君也認認真真還禮,開門見山:“還請鍾天師替我算一卦。”

    鍾神秀將湘君麵向細細一打量,抽出行囊裏的龜殼和幾枚銅錢:“舍人趕巧,這是老朽最後一卦。”

    “最後一卦?”湘君又望了眼鍾神秀的行囊,難道這老頭要不幹了?

    鍾神秀不做解釋,隻和善笑了幾聲。

    湘君對他這裝神弄鬼也說不出個什麽感覺,隻覺得還是可以信一信,抬手摸了摸龜殼:“算富貴!”

    “富貴?紀舍人不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麽?且又為王妃,還有什麽可算的?”

    湘君說:“這一生,我這一生還長著呢。”

    她是想算周弘,以自己的命算,可映照出周弘的命,也想試探試探這老道士的真假。

    鍾神秀點了點頭,將錢幣裝進龜殼中擲出,幾枚銅錢灑在地麵,他將幾枚銅錢一看,低低笑了起來:“舍人這命可算不得,算了要折壽。”

    “為何?”

    “不可說,不可說,你命格屬異數。”鍾神秀將行囊收拾好,眉眼翹了翹。

    “胡說!”湘君嘴上說著,心頭驚跳,她死而複生可不是異數麽?可這句話也有搪塞的嫌疑,

    她不能放了這老道士走,抬手捉了鍾神秀的手臂:“不算命也罷了,你得說出那盆中蛟龍是誰?”

    鍾神秀將湘君盯了好幾眼,看了看臂上扣得死緊的手,一歎息:“罷了罷了,且折壽幾歲去吧,龍為海中神,蛟少龍二角,雖控水,不為龍,又從盆中出,自是佛光普照得道...老朽唯恐天譴,隻能說這麽多。”

    湘君冷抽抽一笑,這老道士真給她耍賴皮,說了要折壽,卻給她打了個迷,她這會兒也攔不住他,道了幾聲“罷”,老道士的話哪裏就真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