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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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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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裏無雲的天幕如碧玉一般澄明,正午的日頭毒辣的緊,秦艽雙手死死扯著馬鞍,隻覺得遍體生寒。
肖華雖然著急,但見他神色不對,隻好停下動作答道:“就那個莫家的二公子,小霸王莫痕。”
果然是他!
秦艽蹙了蹙眉,又問道:“那你方才說的長相思是怎麽回事?”
“陳國皇帝得了重病,北岑的新王說長相思中有本醫術,裏麵記載了治病良方,陳國太子百裏江問楚國要琴,楚國拿不出,百裏江大怒,開始舉兵攻打楚國,”說著,肖華拉了拉韁繩,又道:“還有事兒嗎,沒有就快走吧,城外莫將軍撐不了多久了。”
秦艽還是扯著馬鞍不撒手,目光如炬地瞪著他問道:“你知道莫痕堅持不了多久為何還要離開?你要去哪兒?”
“軍務機密,無可奉告,如果你不想讓韶蘿城在櫟陵攻陷後一個時辰內變成一座死城,不想讓莫將軍白死,就趕緊撒手!”說著,肖華揚起馬鞭作勢便要往下揮。
眼看著鞭子就要揮到秦艽身上了,茯苓上前想要去拉他,卻見他伸出一隻手穩穩地抓住了揮下來的馬鞭。
肖華沒想到他看起來文文弱弱的竟然還會點兒武,驀地愣住了。
“莫痕他到底怎麽樣了?”秦艽攥著馬鞭,咬牙問道。
肖華剛欲回答,秦艽卻忽的放開了馬鞭,轉身走到肖華身後一個小兵手中牽著的空馬邊,飛身躍上馬,一拉韁繩,道:“算了我自己去看!茯苓和阿芷,你們倆跟著肖兄出城去!”
話音未落,人已經騎著馬走遠了。
肖華還來不及反應,茯苓有樣學樣,也手腳並用爬上了一匹空馬,邊扯韁繩邊說道:“阿芷你出城去,我跟著公子!”
肖華衝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大聲吼道:“喂!你們倆給我回來!”
回答他的,隻有急促的馬蹄聲。
“頭兒,要不要把他們追回來?”肖華身後穿著盔甲的男子問道。
“媽的!算了!人手本來就不夠!”肖華拉著韁繩調轉馬頭,剛揚起馬鞭,卻見白芷張開雙臂縮著腦袋擋在了自己馬前,心中惱怒,但念及她有孕在身,強壓下心中的怒意,擰著眉開口:“弟妹,你這是要做什麽?”
白芷聞言,抬起腦袋看向了肖華,頓了頓,才顫聲說道:“我知道長相思在哪裏。”
離南城門越近,刀劍相交的廝殺聲也愈發大,還未出城門,已然嗅到了戰火的硝煙味和濃重的血腥味。秦艽跨馬出城,又朝前行了片刻,才瞧見和敵人廝殺的不可開交的烈焰軍。
這一刻他才知曉,什麽叫做戰場。
劍斫槍|刺,鏈枷轟轟,廝殺聲震徹天際。屍體和殘肢隨處可見,大片大片的土地被焚成了焦土,殷紅的血匯聚在一起,成了一個一個小小的血窪,每一聲嘶喊都震懾著他的心。
攥著韁繩的手有些發抖,使得他下意識的又將韁繩攥緊了幾分,他需要時間緩一緩,可戰場並沒有時間留給他跨著馬對著那些刀光劍影發愣。
一支從耳邊擦過的箭羽堪堪驚醒了秦艽,他摸了摸被擦出血的左耳,咬了咬牙,狠狠揮了一下馬鞭,馬兒揚起前踢長長嘶鳴一聲,朝廝殺最激烈的地方衝了過去。
有敵軍舉著長劍朝他刺了過來,他俯身躲過,順手奪下了那把沾滿鮮血的劍,手腕一轉,劍尖便快準狠的穿透了那人的胸膛,一股灼熱的鮮血噴湧而出,濺了他一身,可他卻毫無懼怕之意,握著劍跨馬走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戰場,卻不是第一次持劍殺人。
持劍殺人這件事,六年前在鹿城外的懸崖邊,他已經做過了。
在外沿解決了幾個小兵,逐漸衝到裏麵,便輕而易舉地瞧見了莫痕。他穿著一身血跡斑斑的銀色盔甲,手持一根穿雲銀槍,正被幾個敵軍圍在中間,奮力掙紮著。
這樣狼狽的莫痕是他從未見過的。從前的他肆意紈絝,逍遙自在,整日裏不是花街柳巷就是附庸風雅,如今的他身上帶著傷,腳下屍體遍布,戰袍被血浸透,卻仍在浴血奮戰。
莫痕躲過一把長劍,反手將手中的穿雲銀□□過去,穿透了對麵持劍之人的胸膛,然他還未來得及收回穿雲銀槍,幾把大刀便齊齊從他頭頂上方落了下來。
被穿雲銀□□透胸膛之人口中不斷有鮮血溢出,雙手卻死死攥著槍|頭,像是一隻困獸,雙眸充血,麵目猙獰地衝莫痕嘶吼。
莫痕心下一凜,剛欲棄槍躲避,腦袋上方忽的多出了一把沾染著血跡的長劍,就連持劍的手上都滿是鮮血。來勢洶洶的幾把大刀叮的一聲撞在了長劍上,被那長劍擋了回去。
秦艽左手握住莫痕的穿雲銀槍,抬腳狠狠一踢,那人便被踹了出去,穿雲銀槍自他胸口抽|出的那一刻,灼熱的鮮血四處飛濺,滴落在了周邊的屍體上,染紅了秦艽素色的衣袍。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一邊將槍扔給莫痕,一邊反身揮劍,將再次揮舞著大刀衝上來的幾人一一擊斃。
莫痕接住他扔過來的穿雲銀槍,順著銀|槍抬眸,看著突然出現的秦艽怔怔的眨了眨眼睛,便有汗水混著血水從睫毛上滴落到眼睛裏,他抬手揉了揉眼睛,還是怔怔的看著秦艽。
須臾,才不可置信地開口,“阿晚?你……你真的……還……活著?”
回答他的,是秦艽才刺死之人撕痛的呼喊聲。
莫痕頓了頓,又問:“你怎麽會來這裏?!”
秦艽這廂已解決了圍在他們身邊的幾個人,回身扶起莫痕,道:“救你。”
話音才落,不遠處忽然傳來了茯苓驚慌失措的聲音:“公子——”
伴隨著她慌亂呼喊聲的,還有一陣刺耳的馬鳴聲。秦艽驀地回頭,便看見茯苓從受驚的馬上跌落了下來,下頭早有人舉著大刀朝茯苓衝了過去,他心中一緊,來不及思索,立刻站起身將手中的長劍擲了出去。
茯苓跌到地上之時,底下揮舞著大刀之人也被秦艽擲過來的長劍刺透了後心。
秦艽正要舒口氣,眼角餘光倏地閃過了一抹銀光,緊接著,叮的一聲,莫痕的穿雲銀槍便橫在了她眼前,擋住了來人的大刀。
“公子小心——”
秦艽應聲轉眸,瞧見一根箭羽直直朝自己飛了過來,下意識地抬手,才想起自己方才為了救茯苓已將長劍擲了出去,剛欲避開,身邊驀地躥出一個黑影,迅速伸手推了她一把,而那黑影卻被箭羽擦傷了。
秦艽被那黑影推的往後踉蹌了兩步,又驀地被一個人從身後扶了一把,才堪堪穩住身形。
秦艽看了看方才推開自己的黑影,又瞧了瞧扶住自己之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被箭羽刺傷的黑影與扶住秦艽之人相視一眼,那人心領神會的朝他點了點頭,他自腰間抽出軟劍,朝茯苓走了過去。
秦艽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麵色有些發白,顯然還未反應過來。
“時承時啟?!你們不好好在宮中保護陛下,跑這裏來做什麽?”莫痕一邊揮著手中的穿雲銀槍,一邊問道。
站在秦艽身後的時啟偷偷抬眸看了眼一臉怔然的秦艽,又迅速垂下了頭。
秦艽腦中一片空白,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想要問問他們二人怎麽在這裏,手中驀地被塞了一把血跡斑斑的長劍,耳邊傳來時啟的低語:“娘娘千萬小心。”
聽見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秦艽又是一愣。恍然間覺得自己好像從未離開過楚宮,又好似已經離開了很久很久。
時承將茯苓救起,護著她來到了秦艽身旁,茯苓還有些驚魂未定,下意識地抓著秦艽的手,顫抖著叫了聲公子。
秦艽回過神,見莫痕他們三人都在同敵軍廝殺,而敵軍的將領卻遠遠的跨馬望著,悠閑的讓人冒火。眯眼望著遠處的敵軍將領,秦艽默默說道:“擒賊先擒王。”
莫痕殺敵間隙扭頭瞧了眼秦艽,勾了勾唇,開始往後退,而秦艽也在同時往前行,一退一進,二人配合的極為默契。
莫痕將手中的穿雲銀槍扔給茯苓,拿著自地上撿起的弓箭,輕輕拭了拭上頭的血跡,道:“你們掩護我,我要親手殺了他。”
秦艽點點頭,同時承時啟二人將莫痕圍在中間,替他解決不斷衝上來的那些敵軍。
天幕湛藍,烽煙四起,原本青草野花遍布的山坡此刻已被戰火摧毀成了一片焦土,哀鴻遍野,滿目瘡痍。
那些震徹天際的廝殺聲自始至終都未曾停歇過,鮮血一層一層浸染焦土,血腥味愈來愈濃重,偶有微風刮過,鼻息間也滿是濃鬱的血腥味,熏的人胃中酸水陣陣翻湧。
在戰場上,不斷有人被殺,也有人不斷衝上來。這裏的殺戮,仿佛會永無止境的行進下去,無論是敵軍還是烈焰軍,都在咬緊牙關浴血奮戰。
莫痕凝氣聚力,足尖一點,便飛躍了起來,飛揚的戰袍似是雄鷹的翅膀,沾滿鮮血的銀衣薄甲在陽光映射下泛著詭譎的紅光,他勾了勾唇,彎弓搭箭,箭羽嗖的一聲脫離弓弦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