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陸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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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痕絮絮叨叨的與馬躍悠介紹著府裏的建築,什麽小公子可以住在外院,他已經買了專門的下人,她院子是府裏最大的,有她最喜歡的湖,還種著荷花,風景如畫,等等。
等白痕推開外書房的門,便聽到一人直奔上來,歡喜說道:“悠悠,我以為白公子,騙我!”
驚訝寫在臉上一旁磨墨的宗政樂立刻站起身來,麵無表情。
“奴才見過主子、小主子們!”
等馬躍悠坐定,宗政樂突然上前行跪拜大禮,讓白痕蔡唯驚訝了一把,這個人平日不聲不響,可今兒這個獻媚的時候把握倒是及時的很…。
白痕視線落在紋絲不動的馬躍悠身上,又看了眼她懷裏拚命掙紮的胖娃娃。
“你起來吧!”
馬躍悠示意蕭南生將人扶起來,對著三人道:“我這次出來,怕是沒機會再回去了,你們的心思我明白,我曾說過不會讓兄弟的血白流!——因此,除了我們三人之外,其他人按兵不動靜待時機。”
還不能動?
二哥到底在等什麽!
從十幾歲等到二十幾歲,眼見都快三十的人了,什麽時候是個頭?
“白痕,聽說你喜歡李尚書家的三小姐,可是真的?”白痕轉瞬開始急眼,是誰說的,到底是誰沒經過他的允許傳的消息!
“敢做,還不敢讓人知道?”馬躍悠微微一笑,似乎才想起身邊還有孩子,“好了,我就是問問,孩子們乏了,我帶他們去休息,你們自便!”
馬躍悠走出這裏,回望一眼這金碧輝煌的豪宅,他們終究沒有放棄她,就像她終究沒能阻止蕭炎踏上他的征途。
十幾年的時間,他從一個意氣風華的少年郎,到如今三十而立殺伐果斷的將軍,她讓他原本的命運軌跡推遲了近八年的時間,現在的他應該比少年時多了成熟,隱忍,可,她怎麽都阻止不了他逐鹿的腳步。
這是他的命運,也是她的。
說到底,她不喜歡的隻是他的身份,也連帶著因為他而改變的自己的身份。
“阿母,你當初為什麽答應嫁給阿父?”蕭南生看著阿母平靜的替他們兄弟換衣裳,平靜的替他們擦臉,平靜的替他們換上幹淨的衣裳,這才開始收拾自己。
是因為愛他嗎?
為什麽,阿母可以平靜的若陌生一般的對待阿父,隨著年齡的增長,看著村裏麵孩子們的阿母如何對待阿父,蕭南生心裏隱隱覺得自己的阿母對阿父的感情與別人極是不同。
“當然是我願意!”聽著母親爽朗的笑聲,蕭南生握住的拳頭慢慢展開。
“小孩子家家,怎麽盡是想些大人的事情。你父親對你們的感情,並不比我少,你隻要記住這一點便可,尤其是小豬,他還沒有見過阿父,你是哥哥,可要做好榜樣,別讓別人覺得你們是父親的棄子!”
“阿母,阿父棄你而去,你都不怪他?”蕭南生似乎得到了某種鼓勵,再接再勵,在這之前,他從不敢問深怕惹得母親傷心。
“我怪不怪他,與他是你們的阿父,與他對你們的感情無關,懂了嗎?”馬躍悠來回收拾著行李,漫不經心的說道:“我相信他對你們的愛並不比我對你們的少,不管我在哪裏,他在哪裏,他都是你們的父親,他都是你們可以依靠的大樹。我永遠不會阻止你們去靠近他,或者他靠近你們,親情是世間最美好的感情之一,我不會因為任何的原因讓它在你們的生命裏缺失,即便將來他另娶她人,你們都是他在這世間的血脈至親。”
阿母不在乎他們去找他!
蕭南生突然意識到阿母居然不阻止他們與阿父相認。
什麽都可以輕鬆放手,自由的像一股風,那阿母要的到底是什麽呢?或者說什麽才能夠成為阿母的羈絆?
不假他人之手哄睡了兒子們,馬躍悠趁著月色來到外院書房。
在其位就要謀其事,欲戴王冠,必成其重,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陸湛對各個反王都很優待封地賞賜錢糧都大方,這幾年來,就這洛陽城還像話,其他地方各級官員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多不勝數,可,陸湛似乎對此毫無察覺,再這樣下去,他遲早要被其他反王代替,這人在位時候吏治還算清明,那些人貪汙也算有個樣子,真到了別人手中隻怕會亂成什麽,不過,這樣姑息養奸終會給他帶來殺身之禍,這個人,我看不懂!”白痕將陸湛的日常遞給馬躍悠,在她右邊的長椅上坐下,指著書柬一點點給馬躍悠看。
而且位於馬躍悠左手邊的蔡唯偶爾抬眼便見著女子嚴謹認真的閱讀手中的資料,她的右手食指輕點著桌麵。
屋裏隻有書頁翻動著發出沙沙沙沙的聲音。
洛陽曆正月十五,洛陽王陸湛出城與百姓同樂,百姓爭相送他祈福花燈。
二月二,他親臨司農院,祭農神,親耕種,並與百姓同吃同住三日,以查民生疾苦。
五月初五,為紀念愛國詩人屈原,他親自帶隊劃船,不料染上風寒輾轉三月藥石不離,直至八月十五各地反王覲見。
十月初十,他親自搭棚施粥。
……
“這是極好的事例,如果真的有人,有一天,在大晉的土地上做到他這般,誰當皇帝,在百姓心中一點都不重要。”
馬躍悠輕輕的將書放下,眼眸閃著微光,緩緩起身,看著窗外一池的碧葉,猛然轉過身對著沉思的兩人,用一貫的調侃語氣,笑道:“要不,我來做他一個權臣!——先幫他收拾肅靜了這洛陽一畝三分地。”
馬躍悠刹那間的笑容永遠鐫刻在了呆愣著的兩人心裏,而她人卻漸行漸遠,直到在一個轉角消失不見。
像是遊戲人間的浪子,終於找到了為之一博的目標。
“二哥,她,說的可是真的?”白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從他認識馬躍悠開始,他便知道她是毫無城府的人,甚至一度以為她除了吃,還喜歡什麽!
“我不知道,我認識的馬躍悠隻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至於她——她是誰,我認識我嗎?”蔡唯最後一句,似乎是在問自己,似乎是在問白痕。
“好了,明天早晨卯時三刻,我還要帶我二哥去見洛陽王,在此之前我要保證睡眠,不能讓他以為我和二哥一晚上都在算計。”白痕從容的怕怕蔡唯的肩膀,他沒說的是從他跟著馬躍悠的那刻起,她在他眼裏高大的像是頭上的晴天,從來不是什麽孩子。
“主子,這幾年我跟著江湖人士學了些武功,我希望可以由我來教小主子功夫。”馬躍悠剛要推門得手收了回來,轉身望著不知道在黑暗中等了多久的宗政樂。
“宗政,小獅子的武功自會有人教導,我隻希望你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小獅子的起居,保護他的性命。”
“是,主子,宗政知道了!”
“下去休息吧,時間不早了!”
馬躍悠推門而入,徑直往內室而來,看著床上相擁而眠的兄弟,眼中的清冷立刻被一抹慈愛取代。
“阿母,你回來了?”
馬躍悠踩著自製的拖鞋準備洗漱,便聽到她可愛的大兒子緩緩地坐起了身子,萌萌的揉著眼睛。
“快睡吧,明天與阿母一起去見洛陽王。”馬躍悠拍拍兒子的小肩膀,順著他們的方向和衣躺下,“阿母在早上說過的話,小獅子可還記得!”
“……時刻提防著周圍的人,保護好自己和弟弟,我們是阿母和阿父今生至親!”蕭南生一句句重複著母親的話,直到看到阿母讚許的目光,他才害羞的低了頭。
“好孩子,記住便好,以後會有很長的時間,人們都會問你阿父和阿母的關係,都會或多或少的挑撥你與阿父,阿母的關係,不僅你要記住,你還要替你弟弟記住,你們都是阿母和阿父手心裏的寶,阿母和阿父所作所為終究是為了你們!”
“是,阿母,孩兒記住了!”
馬躍悠幽幽一歎,孩子終究太小,他們是否真能如自己期待的一般長大!
自從她帶著他們跨進洛陽的那一刻,他們的未來便注定了是一條荊棘之路。
清晨,暮靄中,一行人匆匆趕路。
清亮的朝鼓一響,便見著越來越多的人往宮門口湧來。
“張大人早!”
“李大人你早!”
朝臣們在灰暗的暮色中也能辨認出來誰是自己的戰友,誰是自己的政敵,誰能給自己利益,誰又妨礙著自己的利益。
朝堂,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尊貴地方,始終見證著一代代人的起起落落。
洛陽王府,便是掌握著大晉三分之一土地的陸湛上朝的地方,聽人說,這裏曾經是一座綿延數千裏的墳場。
是洛陽城最不吉利的地方。
陸湛卻在這裏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建起了巍峨的宮殿,後宮,連著議事廳,司農院等等屬於洛陽王麾下的官署都建在這裏。
陸湛對外的解釋是他不想打擾百姓的正常生活。
確實要建新的宮殿,勞民傷財不說,單是搬遷就能讓整個洛陽城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