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兩個大燕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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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文遠打著扇,一邊笑眯眯地往前走,一邊道:“不用最好。”
這人,一會兒說特地來幫忙,一會兒又說不用,真是好生奇怪,桑祈腹誹著跟了上去。
閆琰的祖父是洛京德高望重的名人,各大家族都遣人前來祝壽,以示友好。晏府來的是晏雲之和他的一個兄長,蘇府來的是蘇解語和她的父親,和桑祈這邊的組合一樣。卓府來的人則比較多,除了卓文遠,還有他父親、母親,以及一個兄長一個妹妹。甄家的級別還不夠列席,因而隻送了壽禮來,並無人員到場。
令桑祈感到詫異的是,落座後視線巡遍眾人,也沒看到宋氏兄妹的身影。
正想著如此重要的場合,怎麽能缺了這“尊貴”的二人,便聽坐得離自己不遠的嚴樺冷哼一聲:“宋太傅居然沒來。”
“大約是閆公不願見吧。”蘇解語在一旁低語道。
“不願見,他便不來了?”嚴樺冷笑道,“那老狐狸幾時也有了此等自知之明。”
這句話說得聲音有些大,一時左右的人都朝他看來。嚴樺倒是麵色無動於衷,蘇解語微微頷首,壓低了聲音,勸道:“今日三郎還是小心說話。”
說著向四下望了望,見到桑祈,對她莞爾一笑。
桑祈也回了一個笑容,心下卻不明白二人所聊的內容。
她對朝堂上和家族間的動態一向不太敏感,想問問什麽情況吧,此時卓文遠又不在,離晏雲之還坐的遠,跟正在交談的這倆人也不是很熟,便也就揣著疑惑,無從開口了。
壽宴在閆府迎客用的紫雲樓裏舉行,排場很大,貴賓雲集,事先都按照長幼尊卑安排好了座次。晏雲之雖然和桑祈他們是同輩,卻聲名早揚,與他們不可同等而語,因而座位在一眾長輩之間。
桑祈和兩個不認識的世家小姐挨著。自己這一排都是女子,前一排則是男子,嚴樺離她近些,就在她左前方,卓文遠則離她較遠。而蘇解語卻並未同女子們在一排,而是在男子之中,與左右公子隻以紗簾相隔。嚴樺便在紗簾右側。
為何如此安排,桑祈也不太明白其中門道。
宴會開始後,先有歌舞助興,才陸續端上玉盤珍饈。清一色廣袖長裙的侍女進來,流水般送上各式美食,又在每個人身後立了一個,專門服侍。用銀箸細心幫忙將八寶鴨剖開,以竹簽剃去時鮮鱸魚上的細刺,將醬汁淋到晾好的烤羊腿上……做事很是講究。
席間長輩們一直觥籌交錯,聊著各式話題。小輩這邊也三三兩兩地對歌舞品頭論足。桑祈卻一直沒人可說話,有點無聊。
正在這時,聽見某個喝高了的長輩在對麵嗓門嘹亮地高呼了一句:“閆公,你府上這些琴師舞姬,技藝平平嘛。”
這話說得直白,有點打臉。桑祈朝他看去,隻見那位叔叔麵色酡紅,擎著酒杯,有點搖搖欲墜。
閆琰的父親閆錚道做為一家之主,大度地沒有生氣,豪爽笑道:“那可真是遺憾,這幾個舞姬,還是犬子特地花高價買來的呢。”
犬子……該不會是閆琰買的吧?品位的確值得深究,桑祈忍不住低笑。
“既是太公生辰,怎可以此等平庸之輩掃興。”那人蹬鼻子上臉,甚是失望地擺擺手。
得,這等於是在說閆錚道不孝順,糊弄他老父親了。
閆錚道一挑眉,好脾氣地問:“那,廬陵王的提議是?”
桑祈也跟著挑眉,心道原來是個王爺,難怪腰粗氣壯,別說,那副圓潤的樣子還真跟皇帝有幾分肖似。
隻聽縮小版皇帝廬陵王打了個酒嗝,道:“嗨,別說,在座的不就有我們全大燕最好的琴師,和最好的舞者嗎?”
桑祈不知他說的是誰,但他話音一落,人們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有人期待,有人擔憂,有人則一臉責備地看著他,好像他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周圍有議論的聲音,其中大多數卻還是支持他這個提議,希望能一睹這傳說中“大燕第一”的芳姿。
嘈雜低語聲中,閆錚道糾結地蹙著眉,似乎難以做出抉擇。
一時場麵有些尷尬。
桑祈正想著,縮小版皇帝指的到底是誰,便聽附近的蘇解語在議論紛紛中溫聲開了口,道:“既然廬陵王對歌舞不滿意,小女願略盡薄力,獻上一舞,搏諸君一笑。”說著起身,挑開紗簾走了出去。
廬陵王滿意地一拊掌,道:“好女子,痛快!”言罷笑眯眯地在對麵的人群中尋覓了一番,盯著後排一人道:“少安,人家姑娘家都主動上前了,你還跟這兒羞澀什麽呢?就那麽不願意為閆太公獻奏一曲?”
桑祈聽到少安兩個字,心頭一跳,朝對麵看去。隻見他正優雅地端著杯盞,聞言動作微微一頓,又自然地將酒送入唇邊飲下,溫雅如玉地笑道:“好,便不拂了諸位的雅興。”
倒是一點也沒有謙虛客套,施施然起身,也走上了前。
蘇解語一身藕荷色長裙,披帛如同仙閣女神般無風自拂,白皙勝雪的麵容上,額間一朵烈紅花鈿,端正地站在大殿正中,微笑對他頷首示意。
二人沒有開口,似乎隻是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便心有靈犀地達成了某種共識。
晏雲之坐到了琴幾後,抬手起了一曲。蘇解語則迎合著他的旋律,翩然起舞。
從靜謐空靈,腳步婉轉的回味悠長;到熱烈酣暢,飛速旋轉的眼花繚亂,舞步與琴聲相得益彰,隻讓人生出天作之合的感慨。
曲乃天籟,舞乃仙姿。
隻應流傳天闕間,人間難得幾回聞。
一時間桑祈也和其他人一樣陶醉其中,屏息凝神,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大燕第一”的琴師與舞者。
曲終舞罷,人們還在久久回味,蘇解語從回旋中從容停下,落落大方地做了個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晏雲之也敬了主人一杯酒回了。
桑祈望著空空的錦毯,卻覺著還沉浸在方才的表演中,心情錯綜複雜。有窺得天機的激動,也有曲終人散,美好不再的失落。
正黯然失神,忽聽一句曖昧的低語,問道:“這回還覺得,不用我幫忙?”
是卓文遠。
她抬眸,發現他神出鬼沒地,不知何時又跟她前麵的人換了位置坐了過來。不由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剛才去哪裏了,怎麽不早換過來?是需要幫忙,我都要無趣死了。”
“現在不是來得正好麽。”卓文遠端了壺酒,笑道。
桑祈不樂意跟他貧,哼唧一聲,喝了酒還是覺得無趣,便起身去給閆琰送奶酥餅了。
閆琰做為主人,和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叔的坐在一處,離她的位置有些遠。她繞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遙遙朝他招了半天手,專心吃葡萄的孩子才看見。一個勁兒地給她使眼神,叫她外麵說話。
桑祈隻好照辦,走出紫雲樓,到外麵吹著夜風候著。閆琰過了會兒才出來,赧然道:“抱歉,總覺著我們倆的關係比較尷尬,當著家裏人麵說話好像不太好。”
桑祈也明白他的擔憂,表示可以理解:“嗯,無妨,我也沒什麽要緊事,隻是來給你送奶酥餅。”
閆琰眼眸一亮,激動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鄭重道:“太好了,可算等到了……”
而後在桑祈詭異的目光中,才意識到自己這反應實在有點誇張,局促地收回手,撓了撓頭,麵色嫣紅,道:“咳,那個……我的意思是,你沒有食言而肥,我很欣慰。”
“噗。”桑祈笑著用胳膊肘推了推他,擠眉弄眼道:“得了得了,別裝了,咱倆誰跟誰啊。”
閆琰臉色不太好,硬撐著道了句:“我裝什麽了……”
之後才在桑祈意味深長的連聲“哦?哦?哦?”質問下,繃不住撲哧一笑,歎了口氣,撩起衣擺在台階上坐下來,道:“唉,別提了,小爺我最近真是活得了無生趣。一天天的,唯一的盼頭也就是你這奶酥餅了。剛才聽說你來,早就想去找你問問,可一直沒找到機會抽身。”
桑祈又一次表示理解:“是因為葡萄吧。”
“什麽呀!”閆琰狠狠剜了她一眼,臉色通紅,憤憤道:“是因為我母親。”
桑祈不太能接受,心裏覺著八成還是葡萄,麵上卻裝作恍然大悟地猛點頭。
閆琰憤憤地拿地上的碎石丟她,道:“我都愁成什麽樣了,你還有心思取笑我。”
皎潔皓月下,桑祈衣袂翩躚,靈巧地閃身避開,捂著嘴樂,逗了他好一會兒,心情舒暢多了,才告饒道:“好了好了,不笑你就是了,不笑你就是了……你跟我說說,怎麽就愁得頭發都要白了?”
“唉。”閆琰又太息一聲,將石頭子朝遠處丟去,蹙眉道:“說來話長。”
桑祈也理理衣衫,在他旁邊坐下,道:“沒事,你慢慢說,我聽著。”
反正回去屋內也沒什麽意思,那裏也沒什麽人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