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慨歎，說：“客官有所不知，禿子和獨眼龍這兩個混蛋一時決不出勝負，竟然把歪主意打到了春雲頭上……”

    “叔叔，你莫要將自家的事與外人亂說。他們隻是過客，朝停夕去，人走茶涼，又與我們何幹？”春雲眉頭深挽，一對眼睛由於氣憤，閃耀出逼人的冷氣。

    酒保彎腰說：“老朽多言。”

    唐羽年少氣盛，撂下酒瓶，拍了下桌子，叫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不要從門縫看過、將人瞧扁了？你不說，又怎麽能知道我們就幫不上忙。”

    酒保勸慰：“禿子與獨眼龍為人凶悍，性情暴戾，別人躲他還來不及。兩位犯不上惹火上身……”

    林放鶴笑道：“酒保哥哥看來是信不過我們了？”

    酒保忙說：“那倒不是。”

    “那你縱然說說又何妨。”林放鶴說，“我們雖為客商，但在本縣也多少認識幾個朋友。再說，出門在外，行走江湖，講究一個‘義’字，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

    酒保騰地站起身，望了一眼門外，麵有怒容：“那兩個歪刺貨，昨天派人傳下話，支持哪個，要沈小姐表明態度？”

    林放鶴疑惑不解，問：“春雲姑娘雖然是老團頭沈八的女兒，但並非江湖中人，而且她一個小女子，又怎能一言定乾坤？”

    酒保歎了口氣：“你沒有聽明白，獨眼龍和禿子的意思，是要小姐委身下嫁，春雲跟了哪個，他就算未來的丐戶團頭。”

    “簡直胡鬧，豈有此理。”唐羽罵道。

    “誰說不是，可是這兩個人也不是好惹的，手下又有一群幫凶。”

    酒保猛地攥起拳頭，恨恨說：“所以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拚了一條老命，也要把春雲救出火坑，護送出城！”

    林放鶴眉頭一皺，忽然想到了什麽，問：“酒保大哥，我記得上次來，你不是告訴我，說春雲姑娘已有了心上人，兩個相愛一年多——而且那個人在地方上還頗有勢力，完全有能力控製這些流氓潑皮。如今禿子、獨眼龍難為你們，為何不去尋他……”

    不提這些還好，此話剛一出口，酒保不禁長長打了個唉聲。

    回頭再看春雲，也是雙眸凝愁，神情不歡。

    林放鶴怔住，一時還不明白：“怎麽，難道我說錯話了嗎？”

    “唉，別說了。”酒保道，“破屋偏逢連陰雨，漏船又遇頂頭風。”

    “此話怎講？”

    “那個人前兩天聽說犯了事，好像是牽扯什麽人命官司。竟被官府抓了進去。”酒保壓低聲音，神色有些尷尬。

    林放鶴心中一動：“所以禿子與獨眼龍才敢上門，有恃無恐？”

    “那是，若有那位沈相公在，敢來呱噪，不打斷他的雙腿才怪。”

    “沈相公？”

    “啊，就是城西武館的武師沈萬山。”

    “沈萬山？”林放鶴一下子愣住了。

    酒保不知所以，忙問：“客官，你怎麽了？”

    林放鶴驚訝地抬起頭，不覺連聲問：“那個暗中與春雲姑娘來往、一直保持親密關係的人就是沈萬山？”

    “不錯。”酒保點點頭。

    “那你上次為何不說？”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以前他從來不公開身份。也不讓春雲告訴別人。”

    “男女之情，天經地義，為什麽偏要藏頭露尾、形跡鬼祟？”林放鶴有些發怒了。

    春雲在櫃台之後輕歎一聲，眼圈發紅：“眾所周知，沈萬山家中本有妻子，卻是患有疾病，接近瘋癲。又不生育。他幾番想討個小妾回家，傳宗接代，隻是礙於叔父鴻源米鋪葉芳的麵子，屢屢作罷。”

    林放鶴略略一想，語氣和緩：“你與他來往一年，關係始終不能公開，沒名沒份，這對於你是不是有欠公平？”

    “我曉得他的難處。”

    春雲神色淒楚，說：“沈萬山一個外人，來到當塗，又娶了葉氏為妻。他的武館、他的事業，大部分要靠叔父葉芳來支持。不可能輕易談到離婚。我也不會難為他……”

    “沈萬山怎麽說？”

    “他自然賭咒發誓，拍胸脯保證，總有一天要風風光光把我迎進門。為此，還特意送給了我一套黃金首飾……”

    “黃金首飾？”

    “我說小女子隻是愛慕你這個人，你心裏有我、記得我就行，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

    “他究竟送給了你哪些首飾？”林放鶴緊追不放。

    春雲柳眉一蹙，麵色不豫：“客官為何要對這個感興趣？”

    林放鶴一笑，轉過話頭：“噢，沒什麽，我隻不過替人擔憂、為人感歎，也想知道這個有錢的大佬對姑娘是不是真心。”

    “怎麽不真心。”春雲破涕為笑，說，“一對鑲紅寶石的金手鐲，四隻蝶形金發夾，聽說要值一千銀子以上？”

    林放鶴心中一震，頭腦中嗡嗡作響。

    他與唐羽對視了一眼，各自驚詫不已：“沈萬山所購買的金首飾，竟然是送給了這個女人！”

    林放鶴不動聲色，淡然道：“既然姑娘不在乎這個，我猜那些手鐲發夾，想必你早已賣掉、換做了銀兩？”

    “我才不會。”

    春雲兩眼淚花閃動，臉頰卻浮上了淡淡的紅暈：“我平時總是仔細包好，帶在身邊，一直沒舍不得拿出來。除非……除非等到那一天，他迎娶我進門，我才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戴在頭上……”

    林放鶴臉色灰白，心中激蕩，半晌無言。

    唐羽歎道：“可惜了。”

    酒保聽了忙問：“可惜什麽？”

    林放鶴暗地裏給他遞了個眼色，唐羽領悟，改口說：“這樣一個主兒怎麽會犯了人命官司，進入監獄，可惜了一樁好姻緣。”

    春雲嗔怒，雖是惱恨，聲音仍如鶯歌燕語一般好聽：“這一定是官家那些捕役搞錯了，要不就是有意栽贓。說他殺人，打死我也不信！”

    林放鶴臉色冷淡，說：“你與沈萬山有****瓜葛，彼此愛慕，兩情相悅。故有此說——須知男人的心藏得很深，刻意偽裝之後，有時候甚至能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對此你又了解多少？”(未完待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