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青銅海岸的鏡淵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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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霧未散的海麵泛著冷藍,陸沉的指尖懸在浪花上方半寸,掌心的青銅麵具碎片燙得灼人,紋路順著皮膚爬到腕間,像條活過來的青蛇。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潮響——方才蘇璃用神魂織就的星環還在意識深處發燙,此刻浪尖上若隱若現的青銅紋路,像極了白無涯說過的\"虛空熔爐\"刻痕。
    \"賭一把。\"他喉結動了動,指尖終於觸到浪花。
    涼意順著指腹炸開的刹那,浪尖的青銅紋路突然活了。
    無數細小的金色光粒從海水中鑽出來,在他眼前交織成一串坐標——北緯37°,東經123°,那是白無涯提過三次卻始終諱莫如深的\"熔爐核心\"。
    可還沒等陸沉記下數字,每一朵浪花裏都泛起了漣漪,漣漪中央浮起墨傾城的臉。
    不是記憶裏紮著馬尾的傻白甜,不是之前偽裝時的溫婉笑,是帶著鏡麵裂痕的冷笑。
    成百上千個墨傾城從浪裏鑽出來,發梢滴著海水,眼尾的淚痣泛著幽藍,像浸在毒液裏的寶石。
    \"恭喜呀,觀測者大人。\"最近的那個鏡像開口,聲音甜得發膩,指尖輕輕劃過陸沉眉心,\"激活重置程序的感覺...疼嗎?\"
    劇痛從眉心炸開。
    陸沉踉蹌後退半步,卻撞進另一團浪花凝結的鏡像懷裏。
    他這才發現掌心的麵具碎片不知何時刺進了肉裏,暗紅的血順著碎片紋路往上爬,在皮膚下形成詭異的回路——心髒位置傳來奇異的震顫,像有兩個節拍在同時跳動,一下是地球的星環韻律,一下是...混沌的雜音。
    \"你對我做了什麽?\"他咬著牙拽住最近的鏡像手腕,卻發現那觸感像抓著團水霧,\"鏡淵網絡的權限早就被蘇璃封了!\"
    \"封的是舊網絡呀。\"所有鏡像同時歪頭,發梢的海水在半空凝成細小的鏡麵,\"現在你戴著觀測者卡牌環,每一次心跳都在同步兩個世界的觀測數據——這邊的你在疼,那邊的陸淵...也能嚐到滋味哦。\"
    陸沉瞳孔驟縮。
    他終於想起白無涯說過的\"觀測者閉環\"——當他能看見所有可能的時間線時,也意味著所有時間線的\"他\"都能看見他。
    而此刻心髒裏那團混沌雜音,分明是陸淵的氣息。
    \"時間回溯!\"他本能地啟動係統能力。
    熟悉的3秒倒轉感剛湧上來,右眼突然刺痛。
    陸沉猛地抬手捂住眼睛,指縫間漏出的光裏,他看見瞳孔深處浮起守墓人麵具的輪廓——那是白無涯被困在牢籠時,麵具上裂開的紋路。
    \"權限鎖定解除的代價...\"係統提示音突然沙啞,像卡帶的老收音機,\"觀測者不可同時使用時間回溯與鏡像觀測...\"
    話音未落,陸沉的右手傳來刺骨的冷。
    他低頭,隻見青銅齒輪不知何時爬上了手背,齒輪邊緣泛著幽藍的光,正一寸寸啃噬他的皮膚。
    更詭異的是左手的卡牌環,原本順時針旋轉的\"觀測者\"古篆,此刻正逆著方向轉動,每轉一圈,心髒裏的混沌雜音就強一分。
    \"疼嗎?\"墨傾城的鏡像們圍上來,其中一個抬手撫過他流血的掌心,\"你以為蘇璃縫補的星環能護住所有人?
    等陸淵順著觀測數據爬過來,這破星球連渣都剩不下——\"
    \"住口。\"陸沉打斷她。
    他望著左手卡牌環逆向轉動時濺起的金芒,突然笑了。
    血混著海水從指縫滴進沙裏,染出一串暗紅的花,\"你說了這麽多,不就是怕我看見真正的解法?\"
    鏡像們的笑容同時僵住。
    \"蘇璃的星環不是補丁。\"陸沉舔了舔嘴角的血,卡牌環的金芒突然大盛,逆旋的古篆竟開始與齒輪對抗,\"是鑰匙。
    她用神魂給我指了路——\"他猛地攥緊左手,卡牌環的金芒裹著齒輪的幽藍,在掌心炸出刺目強光,\"而你,不過是陸淵派來探路的小旗子。\"
    所有鏡像同時扭曲。
    最靠近的那個突然伸出手,指甲變成鏡麵碎片刺向陸沉咽喉,卻在觸到皮膚前碎成光點。
    \"你會後悔的。\"最後一個完整的鏡像退進浪裏,聲音混著潮聲散開,\"等他真正過來時——\"
    話音戛然而止。
    陸沉喘著氣看向海麵,發現方才還翻湧的浪突然靜了。
    礁石群的陰影裏,有黑色流質正緩緩滲出,像融化的瀝青,在海底鋪成一張巨大的網。
    更遠處,墨傾城的身影站在最高的礁石上,原本的鏡像已全部消失,她低頭望著掌心的青銅鏡牌,發梢被海風掀起,露出頸後一道新浮現的鏡麵紋路。
    \"阿沉。\"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像從前在巷口遞他豆漿時那樣,\"你說過要請我吃叉燒包的。\"
    陸沉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看見她指尖的鏡牌邊緣,刻著與自己卡牌環相同的\"觀測者\"古篆,而鏡牌底部,正滲出與礁石群下相同的黑色流質。
    浪濤聲重新湧進耳朵時,墨傾城的身影已經消失。
    隻剩那串小巧的腳印還留在沙灘上,正被漲潮的海水緩緩抹去。
    陸沉望著礁石群方向,左手卡牌環突然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
    他摸出兜裏半冷的叉燒包,麵包皮上還沾著之前巷子裏的醬油漬——那是蘇璃今早塞給他的,說\"不管發生什麽都要記得吃飯\"。
    \"會的。\"他對著海風輕聲說,把叉燒包塞進嘴裏。
    鹹澀的血混著甜軟的麵皮,在舌尖綻開奇怪的味道。
    他望著掌心還在滲血的麵具碎片,又看了看礁石群下越來越濃的黑潮,突然笑了,\"等解決完所有麻煩,我要請所有人吃十籠叉燒包。\"
    海平線處,一輪紅日正緩緩升起。
    而在礁石群陰影裏,那片黑色流質突然泛起漣漪,像有什麽龐然大物,正順著墨傾城留下的鏡牌,緩緩睜開眼睛。
    礁石上的墨傾城突然跪坐下來,發梢垂落進海水裏。
    她指尖的鏡牌泛著幽藍微光,在海床上敲出清脆的響——那聲音像極了古墓裏青銅編鍾的尾音。
    \"讓我們看看觀測者閉環的真正形態——\"她仰起臉,頸後鏡麵紋路如活物般爬向耳後,鏡牌被她狠狠插入海床沙礫。
    整片海域在刹那間凝固。
    浪濤的轟鳴戛然而止,鹹濕的海風卷著晨霧撞在無形屏障上,碎成細小的冰晶。
    原本流動的海水化作青銅鏡麵,倒映著陸沉染血的臉,連他睫毛上的血珠都纖毫畢現。
    更駭人的是鏡麵深處,23道與他容貌相同的虛影正緩緩升起——每道虛影的瞳孔都泛著混沌的紫,喉間滾動著不屬於人類的低吟。
    陸沉的左手卡牌環燙得幾乎要熔進皮肉,他卻突然笑了。
    血從指縫滴在鏡麵上,綻開的紅痕像朵逆生長的花:\"23個時間線的陸淵?
    你當我沒算過觀測者的分支數?\"
    他話音未落,最前排的虛影已揮出利爪。
    青銅鏡麵折射出的寒光掠過陸沉脖頸,在皮膚上割出細血線。
    \"疼嗎?\"虛影的聲音與陸淵重疊,帶著撕裂時空的雜音,\"你的心跳在為我們打節奏,觀測者。\"
    陸沉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能清晰感知到每道虛影的力量波動——最弱的那個都有天人境後期,最強的...已經摸到了道尊門檻。
    \"原來這才是你的後手。\"他突然扯住自己胸口的衣襟,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鮮血順著指縫湧出時,青銅齒輪的輪廓在皮膚下若隱若現,\"但你猜錯了一件事——\"
    布料撕裂的聲響混著骨骼錯位的脆響。
    陸沉撕開胸膛,露出一顆跳動的青銅心髒。
    心髒表麵刻滿星圖,每道紋路都與蘇璃的星環同頻震顫,\"觀測者的逆鱗...從來不是閉環。\"
    他將心髒按在鏡麵上的裂縫處。
    星環的金光從意識深處迸發,在半空投射出無數半透明鎖鏈。
    鎖鏈上的古篆扭曲著重組,最終凝成《守墓人契約》六個大字——那是白無涯曾在熔爐核心提過的禁忌文書。
    \"不可能!\"礁石上的墨傾城突然站起身,鏡牌在她掌心裂開蛛網紋。
    她的身影開始虛化,又在虛化的瞬間凝實,竟是本體從鏡淵網絡中擠了出來。
    她穿著月白連衣裙,發梢卻滴著黑油般的流質,\"你明明沒見過完整的契約!\"
    \"蘇璃的神魂裏藏著記憶。\"陸沉咬著牙,青銅心髒與鏡麵的接觸處開始迸發金藍交織的光,\"她用神魂織星環時...也把白前輩的筆記縫了進去。\"
    墨傾城的臉扭曲成兩個重疊的影像。
    一個是記憶裏遞豆漿的甜妹,另一個是鏡淵網絡裏冷笑的反派。
    她突然舉起左手,掌心裏躺著刻著\"規則墳場\"的青銅鑰匙:\"很遺憾,你教會了我如何分裂觀測者印記——\"
    劇痛從右手齒輪處炸開。
    陸沉低頭,隻見手背的青銅齒輪正反向轉動,齒輪尖刺紮進血管,順著動脈往心髒鑽。
    每轉一圈,他的青銅心髒就暗一分,而鏡中的23道虛影就亮一分。
    \"反噬?\"他咳出一口血,卻笑得更凶,\"你以為我沒留後手?\"
    \"你留不住的!\"墨傾城的本體踏碎礁石躍下,黑油從她腳邊蔓延,\"觀測者印記分裂成24份,你那份正在被我們吞噬——\"
    \"24份?\"陸沉突然歪頭,\"包括你現在這具?\"
    墨傾城的動作頓住。
    青銅鏡麵上,23道虛影同時發出怒吼。
    其中一道最淡的虛影突然潰散成光點,融入陸沉心髒的裂縫——那是方才被他用星環鎖鏈鎖住的時間線分支。
    \"我算過。\"陸沉的聲音突然變得很低,像在對自己說話,\"觀測者閉環的分支數是2的5次方減1,剛好23個。
    多出來的那個...是你偷藏的本體印記。\"
    墨傾城的瞳孔驟縮。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麽錯——當她用鏡淵網絡分裂印記時,本體必須保留一份作為錨點,而這個錨點,此刻正暴露在陸沉的觀測下。
    齒輪的刺痛突然加劇。
    陸沉能聽見心髒內部傳來金屬摩擦聲,像有什麽東西在啃噬星圖紋路。
    他反手攥住右手腕,齒輪的尖刺紮進掌心,血珠滴在青銅心髒上,竟讓暗下去的紋路重新泛起微光。
    \"蘇璃說過,星環不是補丁。\"他望著鏡中逐漸凝固的虛影,將染血的手掌按在心髒上,\"是火種。\"
    星環的金光突然暴漲。
    《守墓人契約》的鎖鏈穿透鏡麵,將23道虛影捆成一團。
    最前排的虛影發出刺耳的尖叫,身體開始崩解成光點,被鎖鏈拽進契約文本裏。
    \"你贏不了陸淵的!\"墨傾城尖叫著撲過來,黑油在她身後凝成巨爪,\"他已經跨過時間線——\"
    \"但他跨不過我。\"陸沉打斷她。
    他的青銅心髒突然發出轟鳴,齒輪反噬的刺痛在瞬間轉化為灼熱,像有團火在血管裏燒。
    他望著墨傾城身後逐漸清晰的黑色旋渦,突然露出釋然的笑,\"而且...有人在幫我。\"
    齒輪的轉動聲裏,傳來極輕的歎息。
    那聲音像古舊書頁被風吹動,又像熔爐裏金屬融化的輕響。
    陸沉的右手齒輪突然卡頓半秒,他分明看見齒輪內側刻著一行極小的古篆——那是白無涯的煉器手法,隻有初代卡牌之主才會用的暗紋。
    \"白前輩?\"他低聲呢喃。
    青銅心髒的星圖紋路突然全部亮起。
    墨傾城的黑油巨爪在觸及他的瞬間崩解,23道虛影中最強的那道發出垂死的咆哮,被契約鎖鏈拖進文本最深處。
    礁石群下的黑潮突然退去。
    墨傾城的本體踉蹌後退,鏡牌在她掌心碎成齏粉。
    她望著陸沉,眼中的瘋狂逐漸被恐懼取代,最終化作一道黑光鑽進海底。
    陸沉踉蹌著扶住膝蓋,青銅心髒緩緩縮回胸腔。
    他能感覺到心髒表麵多了道新的裂痕,裂痕裏隱約有青銅麵具的碎片在發光——那是白無涯給他的麵具殘片,此刻竟與心髒融為一體。
    \"所以你早就在齒輪裏留了後手?\"他對著空氣輕聲說,指尖撫過手背的齒輪,\"等我撐不住時...就該你醒了?\"
    海風卷著鹹濕的味道湧來。
    陸沉摸出兜裏最後半個叉燒包,麵包皮上的醬油漬在陽光下泛著暖光。
    他咬了一口,甜軟的麵皮混著嘴裏的血腥氣,突然笑出了聲。
    遠處海平線上,紅日已經完全升起。
    而在他手背的齒輪深處,極輕的金屬摩擦聲再次響起,像有人在沉睡中翻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