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節 公道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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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揚帆於大明朝野

    今日德州府,明顯是來了什麽大人物。

    大街,幾十個著甲將士前呼後擁,來往行人紛紛遠遠躲避。

    士卒中間簇擁著三匹健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三匹馬。

    沿路都是茶館、酒樓、妓院,大大小小的窗戶皆被撐開,都來看這一群橫衝直撞之人,樓裏坐的大多都是商賈士子,亦或是附庸風雅的跟班。

    德州府算不邊關重地,平日雖有將士巡邏,但很少見過這麽招搖過市。

    文人大官,從來都是低調,更不騎馬,多是乘驢車,也有坐轎。

    街道兩側,皆是議論紛紛。

    “那馬是何人?

    竟然如此張揚跋扈,幾十兵丁前後開路,真是豈有此理?”

    旁邊茶樓之,有一年輕儒生開口相問左右同伴。

    “前麵那個獨眼將軍不認識,左後那個便是德州府董守備。”

    此人顯然是見過董長青。

    “怪不得,仗著在建奴寇邊之際撿了點功勞,行事便如此囂張,我大明朝幾時輪到武人如此張狂?

    德州府諸公屍位素餐,竟沒有一個敢向官家去狀告此人行徑?”

    年輕儒生麵色滿是憤怒,這個時代文人至,武人永遠都是下等人。年輕人多少有點嫉世憤俗,更是看不慣這等行為。

    “嘿嘿……令名兄有所不知。原來倪總督出門排場比這大了去。”

    等開春入考,令名兄若是中個進士及第,得見天子再稟搞不遲。”

    說到這裏,語氣多有譏諷。

    “宋賢弟這是什麽話,我輩學子,路見不平,豈能坐視不理?

    你看這些兵丁,拿著刀槍驅趕大明百姓,有種去與敵人廝殺,在自己人麵前耀武揚威算得什麽本事?”

    “令名兄久居江南,不知建奴何等凶殘?若是你也能大敗建奴,護衛大明子民,小弟便是跪拜也無妨?”

    這姓宋的士子冷笑著說道,話語間倒是有幾分見識。

    “賢弟,聖賢之道可是如此教導世人?

    街打馬,帶著幾十兵丁左呼右嗬,滿街百姓皆要與之讓路,世間豈有這個道理?

    一個武人,豈敢居功自傲?”

    令名兄越說越憤怒。

    “道不同不相為謀,就此別過。”姓宋的士子霍然站起,緊盯著眼前狂生繼續說道:

    “公道自在人心!

    若是沒有武人驅逐建奴,浴血廝殺,京畿山東等地必慘不忍睹,又豈容令名兄在此大放厥詞?

    小弟很想知道,如果麵對建奴鋒利的屠刀,令名兄是否會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

    他因為氣憤,這番話講得極為大聲。酒樓裏許多人細細品味,若有所思。

    “好,這位士子說得好!”

    盧象升拍著桌子哈哈大笑,大明文人大多喜歡空談,對武人的蔑視早已融入到骨髓裏。

    但必須說明的是,其中也不乏有識之士明白此中的弊病。

    盧象升自己是帶兵的將領,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特別是在受到秦浩明的影響後,對大明崇文抑武的政策產生動搖。此番丁憂期間,也認真思索過此事。

    建奴已然崛起,成為足以顛覆大明的力量之一。

    此時正是需要武人浴血奮戰的時刻,可大明依舊墨守成規,把太平年間防止武將作亂的一套繼續使用。

    豈不聞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報之!君以草芥待我,我當以仇寇報之!

    如今此種做法,又如何能讓武人不顧性命以報大明?

    “便是如爾等商家,可否有認真想過?今日為一己之私,置大明於不顧,他日建奴南下,將士糧餉如何解決?

    豈不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莫非要等到建奴的屠刀砍在你們頭,方才明白嗎?還是說爾等跟晉商一樣,私下裏也勾結建奴不成?”

    董長青和張鬆榮是來接自己,盧象升明白這微服私訪是沒法繼續下去,故而索性指著起先談論的商人大聲喝道。

    商人貪婪重利,他不是不知。隻是過往沒有這般具體,如今親耳聽見,卻是實在難以忍受。

    酒樓中商人怔怔望著不怒自威的盧象升,雖然不知他的身份,但他們都是走南闖北之人,如何沒有一些眼力?

    便憑盧象升一身士子生員打扮,他們也不敢多吭一聲。

    望著自顧離去的盧象升和楊陸凱二人,眾人麵麵相覷,不知說些什麽。

    驀然,酒樓下傳來末將參見盧督的聲音,幾個商人臉色蒼白,腿都嚇得發軟,明白那個文士就是大名鼎鼎的宣大總督盧象升。

    德州城內街道寬敞,眾人打馬慢慢穿過主街,轉向稍為荒涼的東南處守備衙門而去。

    忽見一處小莊園外發生爭執,旁邊有不少鄉民。

    盧象升也往那邊看去,身下坐騎也不自覺慢慢湊近。

    隻見幾個官差圍著一人嗬斥,被嗬斥之人穿著倒也不差,隻是一直拱手唯唯諾諾,而這幾個官差嗬斥之聲越來越大。

    “黃甲長,你們這個月三餉還不交,府衙那邊怪罪下來,可怨不得兄弟們啊。”

    一個官差頭目指著著眼前那人嗬斥。

    “陳書辦,不是我們不交,是委實沒有辦法啊!

    這賊老天,在莊稼最需要水的時候,偏偏兩個月之內再沒有一滴雨,田地裏的禾苗眼看就要有收成了,卻結滿了癟癟的穀穗。

    手一撮,全是穀殼,一粒麥子都沒有。”

    黃甲長一拍大腿,蹲在地,痛苦的抱著腦袋說道。

    山東久經戰亂,農戶家裏底子薄,家家戶戶都沒有存糧。本就青黃不接之際,卻碰這要命的災害。

    如今官府不僅不賑災,減免稅賦,反而又搞出什麽練餉出來,還讓不讓人活啊!

    “朝廷增收練餉,也是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

    西北叛賊四起,楊本兵要訓練精兵,把他們剿滅。更何況練餉隻是征收一年,熬熬就過去。”

    陳書辦哪裏管百姓的實際困難,口裏說著毫無意義的話,回過身來對著眾人又說一句:

    “大家都不能拖欠,否則官府必然是要重懲的,到時鬧將起來,大家臉麵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