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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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尊者曾逼迫“夏明王”竇建德廣發“英雄帖”,召開“天擇之會”。是以,他說話的聲音,已讓很多“有心人”記得清清楚楚,其中不少便是“洪家”暗線中的人。
郭旭揚原先的計劃,雛形略定,“冒充黑袍”便是計劃中的一環。他尚未走出中原時,曾通過洪家渠道練習模仿黑袍的嗓音。然他並非精於改變聲域的行家裏手,練了許久,好不容易學得七八成的相似度,不料剛剛發聲,卻還是被這拜火教主,聽出了異樣。
郭旭揚透過眼前挖出的那兩個小洞,看到祆宇浡王的舉動,他的目光更是停留在對方的右袖上。他當然看得出來,以祆宇浡王的架勢,極有可能隨時“動手”。
麵對這被眾人譽為“西域第一高手”的拜火教主,郭旭揚若與之對戰,並無勝算,若能避免正麵衝突,自然是最好的。況且,郭旭揚仍想探一探對方的“底”,而生死搏殺的對決一旦展開,就不方便再開口問話了。
郭旭揚的思緒在電光石火間飛轉,他主意既定,遂不在“聲音”之事上多做糾纏。能勝任西域第一大派的教主,想來必是聰明絕頂之人。對方既已聽出“聲音不對路”,則無論如何解釋,也不可能令其消除疑慮,反而有可能造成欲蓋彌彰的效果。
“要動手麽?你不顧他們的死活了?”郭旭揚所說的“他們”,仍是指那五名男童。他這兩句話問出來,既轉移了話題,又能進一步試探祆宇浡王的反應。
郭旭揚的言外之意,祆宇浡王自是聽得懂的。他二人皆為當世數一數二的至強者,兩人對拚下的內力外溢,足以讓那五名天真稚童粉身碎骨。
祆宇浡王的眼神黯淡下來,隱於袍袖中的右手,已將內力收回。他又對“黑袍尊者”行了一禮,態度雖恭敬,語氣卻是有些清冷,“不敢。”
祆宇浡王的心裏,自有盤算。
來者究竟是黑袍?抑或是他人假扮?他事後勢必要探查清楚。若是有人冒充黑袍與自己對接,則事情非同小可。那意味著黑袍的身份已徹底敗露,將直接威脅到整個“聖教”!全體教眾的將來,會因此發生怎樣的變化?命運多舛的拜火教,又將何去何從?這些隱秘複雜的問題,一時半刻是得不到解答與解決的。
反觀眼前人——這個罩著一身黑色大袍、瞬間擊殺湯池外近百名教眾的男子,祆宇浡王猜測:對方的武功造詣,隻怕不在自己之下。正如“黑袍”所言,雙方若對戰,則五童必亡。如今,他這個處處受製的“無能教主”,隻希望能保一人,便保下一人。倘若,教徒子弟皆能安康,他自己的個人生死,又有什麽所謂呢?
他一聲輕歎。死,或許反而是罪孽的救贖……
郭旭揚暗暗地點了點頭,祆宇浡王的表現,令他感到很高興。他闖蕩江湖多年,看透世間冷暖。他很清楚,許多居高位者,視仆役下屬的性命如同草芥一般,尤其在這紛爭亂世,無辜枉死者,多半是那些安分守己的底層百姓。祆宇浡王乃是受千萬教眾狂熱崇拜的教主,在拜火教內,身份地位直達“雲端”,然而,幾個伺候沐浴更衣的仆童,卻能成為他被敵掣肘的“軟肋”,足見其仁慈寬厚。
“本次‘年度宴’,給眾人派的解藥,以何種形式呈現?”這是郭旭揚想了解的另一個關鍵。針對天亮後的這場宴會,長時間以來,他已做了許多部署,但他依然很想知道,那一年一度派發給每一位參會教眾,以暫緩他們體內潛伏毒性的“解藥”,是摻雜進酒水裏?還是混合在某種食物當中?
雖說屆時在“年度宴”上盯緊內奸東客掌使,基本也能猜到解藥置於何處。但倘若事先能確定此藥物,及時將其控製在視線範圍之內,則毫無疑問,對於整個行動籌劃而言,有利而無害。隻不過,將此事擺上“明麵”,則有可能加大祆宇浡王對來者真實身份的懷疑。
果然,祆宇浡王灰藍色的瞳眸中閃過一絲異樣,他心中驚疑更甚,“他竟然在問‘化羽漿’?”
“化羽漿”這個名字,以及藥物研製的全過程,祆宇浡王皆是從黑袍尊者處得知。黑袍曾言:化羽漿僅能壓製教眾一年的毒性,若某人不能每年服用,則必死無疑。故而,黑袍從不稱其為“解藥”。況且,十年以來,化羽漿俱都是融入每人必食之“祭天饢餅”中,無一年例外。來者若是黑袍,又豈會不知?
若說適才“黑袍的聲音異常”,僅造成些許“疑惑”,此時此刻,祆宇浡王已能斷定:眼前人絕非以往碰麵、操控全教的那個黑袍尊者。此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郭旭揚想探祆宇浡王的“底細”,而對方,亦想套出郭旭揚的“來路”。
祆宇浡王鎮定自若地回答,“尊者,今年的‘解藥’將投入‘奶酒’當中。”他故意說了一個“錯誤”的答案。
對於祆宇浡王,郭旭揚從始至終皆未受西颯、南璃及明斯的影響。他對這個拜火教主,沒有盲目的信任,而是保持“防備”的心理。他捕捉到了對方方才那一閃即逝的異樣眼神,他著實吃不準這個教主是否會故意誆騙自己。
郭旭揚思索片刻,倏然間,一對鐵尺自其寬大的黑袍中拋出,“篤”的一聲,直插在泥地上。那是西颯掌使的鐵尺!
“你……你把他怎麽樣了?!”祆宇浡王看清這對兵器之後,十指微顫。他當然認得出,那是西颯掌使的貼身兵刃!
“我的問話,你最好老實回答。”郭旭揚的嗓音,刻意冰冷而低沉。
“他,還活著吧?”
十餘年來,祆宇浡王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煎熬。曾經的拜火教,盛極整個西域地區,教眾齊心,上下和睦,宛如一個溫暖的大家庭。皆因自己一時不察,才令黑袍尊者趁虛而入,控製全教。教眾們還能活多久?他的心裏,根本沒底……
如今,東客叛變,南璃入獄,西颯生死不知。曾經他視同兄妹的四大掌使,僅剩北牧一人……
“‘四掌使’太多,東客一人足矣。”郭旭揚並不是一個善於欺瞞謊騙之人,然而,為了整個布局,他不得不如此行事。有些話語是他事先做足了準備,才能較為“自然”的道出,比如這一句。
祆宇浡王袍袖內的雙拳越握越緊,指甲幾乎陷入掌心的肉裏。不管對方是不是黑袍尊者,此刻,他已生殺意。
“東客那叛徒,終有一日,必押他入‘火刑獄’中!”拜火教眾第一年全體中毒,便是東客與黑袍的“裏應外合”所致!祆宇浡王盛怒下喝出的這句話,無疑讓郭旭揚再次確定了東客掌使的奸細身份。
“你究竟是誰?!”祆宇浡王決定“撕破臉皮”,他踏前一步,直言質問。
在黑袍尊者的掌控下,聖教和教眾雖處於水生火熱之中,然眾人短期內尚不會有性命之憂。但這“假黑袍”如此在意白天的年度宴,隻怕天亮便會做出對聖教不利之事。考慮到全教的安危,他必須立刻揭開來者的真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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