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 慎子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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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匪人擅射!

    持弓的劫匪箭若連珠,一箭連著一箭,眨眼就射出七八枚箭。

    憨夫善守!

    一柄長劍雙手握持,他馬步蹲身,麵容肅穆,揮劍似緩時快,明明所有的動作都能讓人看清,可那劍刃卻似有靈一般,每每都能恰到好處地擊打中狼牙箭頭,把襲來的長箭遠遠擊飛。

    雖說同為墨者,但他的劍勢厚重如山,與辛淩翩然若仙的感覺全然不同,就連二人的劍,也找不到一絲相似之處。

    辛淩的劍是奇型的短劍,長不足兩尺,兩刃鋒利,劍尖如針。她雙手握持雙劍,其劍無托,劍柄的末端,也為了迎合那奇特的絕殺,而特意鍛造成球型。

    相比之下,憨夫的劍則相對要正常許多。六棱形狀的扁平劍身,劍寬且長,宜劈砍削伐,不利於刺。那刃長三尺,柄長尺五,揮動之時,伴有疾風唔咽,形貌大巧不工。

    這兩把劍代表了墨家劍藝的特點。姑果之劍輕靈,善以小博大,動靜如跗骨之蛆。慎子之劍穩健,善以守為攻,守則水潑不進,攻若泰山壓頂。

    再加上李恪尚未見到真容的孟勝之劍,三劍各有所長,共同構成了墨者行遊天下,攪動時局的武力憑借!

    疾如風,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

    憨夫此時便化作高山,巍巍而立,雖說腳步不動,卻穩穩地守住了李恪和田嗇夫囿的安全。

    劫匪帶的箭終歸是有限的,十幾枚箭無功而返,他一把丟掉獵弓,抽出腰上剔骨短刃,和持斧的匪徒一左一右撲了上來。

    憨夫動了,一步踏出,如巨人般跺砸在地麵!

    他壓抑著怒吼一聲,雙手持劍,躍起,下劈!

    “嗷!”

    眼前明明隻有憨夫一人,但那怒吼,那勇力,隨著他高高躍起,漫天漫地就似乎隻剩這一劍之地!

    避!無可避!

    劫匪們的臉色驟變,持弓的疾步後退,持斧的咬牙向前,雙手托柄,奮力一擋!

    咣!

    粗壯的斧柄應聲而斷,憨夫一劍斷柄,餘力狠狠劈在劫匪左肩!

    兩人同時落膝觸地,憨夫抬頭,隻見持弓的一臉狠色,踩著持斧的背跳將起來,鋒銳的刀尖直刺他的眼窩!

    電光火石之際,憨夫側頸,鬆劍,抬臂捏住來人手腕,一起身,合膝高抬過胸口,聚起全力猛砸在劫匪當胸。

    喀拉拉!

    李恪似乎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持弓的劫匪壓抑不住慘叫,一聲哀嚎,已被憨夫扯著臂揮了起來。憨夫似陀螺般原地轉圈,一圈,兩圈,猛然撒手!

    劫匪飛了出去,飛躍兩丈,重重落地,吐著血沫再也起不得身。

    憨夫啐了一口,垂下手握住劍柄,一腳將持斧劫匪蹬翻在地,拔劍甩血,收歸鞘中。

    ……

    “恪君,這幾人當如何處置?”

    早春的原野上,李恪眼看著辛淩用劍,小心削斷了田嗇夫囿臂膀上裸露的箭杆,耳朵則有一搭沒一搭,聽著憨夫的詢問。

    戰鬥結束地很快,快到李恪還來不及喊不出一句劍下留人,就已經有人死在了辛淩劍下。

    劫匪四人,一死,三重傷,作為戰力的憨夫和辛淩毫發未損,為了保護李恪,田嗇夫囿中了一箭。

    李恪茫然地看著滿地的血斑狼藉,低聲問道:“憨夫君,在你看來,這幾人是慣匪嗎?”

    憨夫被問得一愣:“慣匪……似是不像。那弓是獵弓,箭是牙箭,便是斧也是伐木之物。若換做一柄戰斧,就憑方才那抵擋的姿態,我是無法將其一劍斬斷的。”

    “看來你我所思一樣,這些人……大概是災民吧?”

    “災民成匪,其後堪憂啊。”憨夫忍不住長長歎了一口氣。

    李恪拍了拍自己的臉,振奮精神:“無論如何,捕獲群盜便該交予官府,眼下還有三人活著,我等還是將他們帶回去,交予裏典。此外,測繪隊伍的保護需要加強,嗇夫的箭傷也得帶回去仔細打理,切莫留下隱患。”

    根據李恪的交代,憨夫去治水邊轉了一圈,找了個測繪小組,借了板車將三個人事不省的劫匪丟到車上,至於死的那個……他們都沒有拿首級邀功的興趣,本著塵歸塵,土歸土的原則,也讓那個測繪小組尋處埋了。

    進入裏中,監門厲不在,他們在半道上遇到田吏全,隨口交代一下因由,準備先去辛府給田嗇夫囿處理傷勢,再安排人給裏典服送賊。

    誰知裏典服卻自己來了,李恪等人還未進到辛府門內,便被裏典服攔在了裏巷入口。

    看著氣喘籲籲的裏典服,李恪滿心疑惑。

    “裏典,看您這副模樣,莫非是一路奔來的?”

    裏典服扶著牆喘勻了氣,趕忙擺出義正詞嚴的樣子:“恪君在裏外遇見劫匪,如此大事,我身為主吏,豈有不顧之理!”

    “但也不必急於一時吧?”

    “此應有之理也!”

    雖然覺得裏典服的反應很怪,但這些劫匪總歸是要交給他的,如今他自己來了,也算省了辛府隸臣的一番奔忙。

    李恪無所謂地讓憨夫把板車交給裏典服,裏典服接過板車,生疏地掛繩上肩,一提車轅,竟是自個兒推著車走了……

    田嗇夫囿捂著肩膀感慨道:“苦酒主吏精幹任事若斯,難怪恪君能夠得其助臂,且由此嶄露出頭角。”

    “或許……如此吧。”

    辛府上本就養著善醫的隸妾,這也是這時代大戶人家的標配。這些人之所以無法獲得醫工之名,很大程度,是因為他們不擅巫卜。

    所以李恪時常會惡意地想,這個時代或許並不乏無神論者,至少那些有身份的人,很多都明白巫卜無用的道理。

    他把田嗇夫囿送到辛府,眼看著隸妾起出箭頭,又現場嚼了一大團糊糊狀的草藥裹到傷處。

    雖然場麵有些惡心,但田嗇夫囿當即便舒展了眉頭,不一會兒還接二連三地打起了哈欠,就連基本的談天都進行不下去。

    李恪知道這肯定是藥物的效果,當即就起身告辭,約定待田嗇夫囿傷勢好轉,再行商討水車之事。

    他步出辛府,兜兜轉轉行了半路,剛走到閭巷,突聽到閭門處喧嘩聲大起,而且聽聲音,似乎還是旦的母親,田氏那熟悉的嗓子。

    “暴民襲擊田畝之地,嚴氏的隸臣為引開賊人,落水身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