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揭開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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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籌建太子監這件事上,雪靈染登記著書籍和收攏著人才;秋玉琢提供著相當一部分的錢財;青夜離利用著丞相府盤根錯節的關係網說服一些世家與大臣們投靠過來。
楚子瑜與容白乃武將,在這件事情上不宜有所動作,都隻在暗中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沐顏繼續深挖著手頭上的案件,企圖抽絲剝繭,能夠順藤摸瓜再找出些什麽隱藏在背後的因果來。
在這一片祥和而忙碌的日子當中,隻有北堂渺的節奏似乎有點跑偏了。他固然是統領著暗衛做好各種保護鳳墨影的工作,但同時他又請了“浮宮”宮主下山,不日之後,便到達了京畿皇城。
腳程之快,來勢之疾,總是讓鳳墨影在聽到此消息時,心中有些戚戚然。
“淩浮宮”宮主已經入住了沐王府,但鳳墨影一直借著忙碌無暇接見為由,能推便推,能擋便擋。
入住沐王府是除了皇宮之外,最高級別的待遇了。
一來避免冷落了人家;二來正好借此將人擋在了宮外;三來也是存了讓這位傳聞中的大宗師好好地感受一下京畿即將的變化,以及她所努力的結果和成績,將在鳳曦國發生的一場改革。
期盼他若是懷著懷疑她的心態下的山,屆時可以扭轉一下對她的看法;屆時不要對她窮追猛打,一切都可以留有商量的餘地。
這些心思一重又複一重,期望上天不要否定了她的一番祈願。
這些天她坐鎮在宮中處理政事之餘,亦不斷地關注著沐王府的一動一靜,隨時估計著對方的行動與意圖。鳳墨影的日子過得疲憊,而又緊張。一場又一場地博弈即將要在此展開,她必須要全神戒備,隨時應戰,不可懈怠。
這些天聽了暗衛報告,得知斐玉晏帶領著京城那幫吟風弄月的貴族子弟與文人墨客們在開清談會、遊玩耍樂時,不遺餘力地宣傳著宮中的收書編修,以及即將啟動的京畿學府。
因淩浮宮主聞人雲邈暫時客居沐王府,斐玉晏的一些安排也沒有刻意隱瞞,甚至有時候還會邀請聞人雲邈同行與樂。
鳳墨影聽著暗衛的稟告,不由唇角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痕來。若斐玉晏願意,怕他就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官。不禁能猜到她將人安排到沐王府去居住的目的,還能讓這位在傳聞中嚴謹孤僻的大宗師與他相談甚歡,一同出遊京畿。
斐玉晏,果非常人也。
“來儀殿”書房中,燈火流照,燭影成潭。博山爐中沉香火,雙煙一氣淩紫霞。
暗衛躬身於案前將這幾天在沐王府收集的斐玉晏與聞人雲渺的行蹤一樁樁一件件如數地稟報上來
鳳墨影特意瞥了一眼此刻正站在她身邊一同聽取著匯報的的北堂渺。見他聽聞了自家師尊竟和沐王同遊上京的情景,一向無甚表情的臉上也多了幾絲的驚詫,連目光中也透出了一絲的靈動生氣來。
鳳墨影唇邊的笑意不由越噙越深,笑意莫名難以分辨。
北堂渺眼角的餘光朝她一瞥,目光落在了她唇角的笑意上,心中不由晃了一晃。原來準備立刻收起的神情,下一刻忽在眼角斂了一絲不為人知的笑紋,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快若閃瞬。
鳳墨影心中坦然地讓暗衛退下後,看了看案麵的奏章,又看了看北堂渺,啟唇道:“你不必再勸說了,寡人心中自有分寸。聞人大師在沐王府住著看來亦十分的舒坦,就讓他與沐王多看看這上京的繁盛與變化,過幾日寡人定會召見你師尊的,北堂你且回去吧!”
“陛下……”北堂渺眉梢情不自禁地微微一蹙,待還要言語。
鳳墨影已是不耐地揮手送客。
北堂渺在她被燈光勾勒的側臉上逡巡了一瞬,遽垂下了目光,暗歎了一口氣後,躬身道:“北堂告退!”
鳳墨影早已埋首在奏章批閱之中,聞言隻含糊地應了一聲:“嗯。”
北堂斜眼又看了一瞬她忙碌的身影,在燈火的陰影裏如黑玉般的雙眼裏透出了一絲的躊躇,但最終心裏還是服從了師命。他的腳步不停,但手中的內勁忽發,一粒小小的玉籽悄無聲息地彈向了鳳墨影的昏睡穴。
若是以往,他自然是不敢如此大膽妄為,此刻不過是師命難違,更是仗著這些時日以來對鳳墨影的內力與武功的熟知,才故意在此刻設計了她。看著鳳墨影隨之軟倒的頸項,他忙一個箭步,伸手托住了她的頭,輕輕地讓她枕在案上的手臂上。
做完了這一個輕柔的動作,北堂渺才似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幹了些什麽。他從她的臉頰下鬆出手來的那一刻還有些怔忡。自己不是在懷疑她嗎?為何會如此未曾有過的溫柔以待,並且心中感到了一絲絲的不安?
他利用且背棄了她對他的信任。
這一個認知讓他一向冷凝如冰的內心,出現了一絲絲的動蕩裂紋。北堂渺指尖微顫地收回了手,卻覺得手上還似留著她肌膚上的溫度般,驚蟄著他往日古井無波的心。
燭火忽暗,亦驚醒了他。
北堂渺眉梢一動,眼中光亮沉了下來,轉身朝著殿門外走去。守在殿前的紫珞朝他頷首,眼中微露一絲疑問?他淡然地道:“陛下太累了,且讓她歇息一會兒,不要驚擾了。”
紫珞疑惑地往殿內望了一眼,隻見鳳墨影果然如往昔般伏在案麵上假寐,便朝北堂渺點了點頭。
北堂渺隨手帶上了殿門,旋即從前門離開了“來儀殿”。
一刻鍾後,“來儀殿”書房中悄無聲息地多了兩道身影。在陰影裏,聞人雲邈相貌清臒出塵,一身灰衣端是道骨仙風,卻是容色肅然,銳光內斂,示意著同來的北堂渺將昏睡中的鳳墨影移到屏風後的躺椅上。
北堂渺身影一閃,已將人抱起,隨之轉入了屏風。
他瞧了一眼她的睡顏,將之輕緩地放在了軟椅上,心中一陣怦怦地亂跳,連耳根都有些微熱。隻有那白淨如冰的臉上,依然容色沉著,看不出端倪來。
聞人雲邈的目光直接就落在了鳳墨影的臉龐上,雙眉稍顰,以內力傳他密音道:“事不宜遲,你守著戒備,為師此刻便要開始試練了。”
北堂渺往後退開幾步,點頭應命,調動專注,留意四方。
聞人雲邈從袖囊中取出一隻紫晶雕琢的鼎爐放置於鳳墨影手上握住,他指上劃開一道血痕滴入鼎爐之內。雙唇翕動吟詠出一段“淩浮宮”開啟寶鼎的封印銘文,隨著他的內力滲透其中,那隻紫晶鼎爐開始發出柔和的紫色光芒。
下一瞬,紫色光芒似侵入了鳳墨影的血脈,一路而上,如水般流動向她的頸脖、臉頰,最終湧入了頭顱之中去了。
北堂渺分神地看著這一幕,心中的擔憂愈甚,卻又說不清自己隱憂的究竟是什麽?
鳳墨影的身體微微地顫栗起來,雙眉蹙起,雙手無意識地驟然抓緊成全,似在全力抵抗著什麽,又是在費力掙紮著什麽。但深陷入昏迷中的意誌終究是抵抗不住寶鼎中那一股強大靈流的侵襲,洗髓般的意念侵襲進來,強烈地激出了她的一段段記憶來。
“雪靈染,我這不是病發頑疾,而是毒入心肺了,對嗎?”
“……”
“這些毒正是下在你每日送給我的香爐之中……嗬嗬……我以為是不可多得的甜蜜,原來卻是別人為我步步設計的墳墓……”
“確實如此。”
“你為何如此?”
“暴君當政,民不聊生;推翻暴政,還天下一個清明。”
“所以說,你對我所做的一切皆是虛情假意?”
“為何不可?”
“難道你就從來沒有翻看過書房中的奏本?”
“血淚之訴,何以忍心撫看;殘暴之言,何必自尋錐心不快?”
“何事如此慌張,小心驚擾了陛下和……”
“不……,瑩,我方才似乎瞧見了有人在殿內拔劍。就在電光最亮的那一瞬間……”
“可是你心裏慌張,一時看錯了?”
“我並不十分確定,但是萬一呢?瑩,你可記得朝陽台之事?”
“絳瓔,你去側殿端一壺香爐來,快去……”
“陛下,殿中沉水香已燃盡,奴婢前來換香。陛下,可還有別的吩咐?”
“你們退下罷!謹記,不宣不得入。”
“諾!”
“你到底是誰?”
“無論我是誰,你不是都要置我於死地嗎?”
“你是在承認你並不是她。”
“這些毒是你下的,對嗎?在將死之前,我想和你說句真心話。我從未愛過一個人,你是第一個。即便結果是如此,我也並不曾後悔,可惜的是,我們並不能走到最後。此後你我不要再見了。我登仙之後,你也不要來給我守靈,從此時此刻開始,我已不想再與你有半分的瓜葛。”
“你此刻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他,對嗎?”
“她是她,我是我,你是你,他是他,怎可混為一談。粉墨登台,誰能看得懂戲子的真心?隻是你這樣就作的太過了,不覺得嗎?”
“隻怪我道行太淺,這個後宮裏的漩渦太深,演到了最好,誰又還能聽得見一個戲子真正的心聲?”
“你叫什麽名字?”
“鳳墨影。”
“太多的錯已無可返回,你安心,今夜過後,我不會再見你;我也不會去為你守靈;亦不會為此而愧疚終生。”
“很好,我果然沒有錯識了你。”
“對呀,你從來就沒有錯識過我。”
“既然你我此刻相看兩厭,且滾下去!”
“為何不讓我回去。”
“今夜就走,三日後我死了,你必成為最可疑之人。我怎麽舍得讓你死,我要保住你長命百歲呀!就從明日起你便禁足白露宮,無旨不得外出,也省得你日後難辦,為了不守靈還要尋個由頭。”
“多謝陛下如此美意,臣下感激涕零。”
“你無需謝我!若有來生,我隻願不再與你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