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騙術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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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墨影忙伸手去拍一拍他的肩膀,道:“你家公子會好起來的。別怕,不是還有寡人在呢!”

    杜衡忍住抽泣,咽哽懇求:“陛下……你能對我家公子好點嗎?公子……除了你,真的是沒有別人了。老爺在族譜裏將他除名,是真的……並不是隻為了掩人耳目。陛下……他心裏真的很在意你,一心一意地都是……在為了你。你不要……再讓他傷心……難過……”

    他驀地向她跪了下來,嚇得鳳墨影忙隱了幾乎衝出眼眶的濕潤,伸手去虛扶他道:“你快起來!

    鳳墨影手上拿了一卷書,坐在水墨屏風後的榻前閑閑地翻看。日光靜靜地照進來,靜靜地在指間翻過,恍惚間讓人有那麽點歲月靜好的錯覺。這樣的時光真是難得!

    外麵的世界亂紛紛,她也難得這樣安靜地陪著他。

    他在自己的世界裏酣睡;她在他們的世界裏看書。

    仿佛這殿中的寧靜,就可以讓人暢想以後一生一世的時光了。

    書還沒有翻幾頁,榻上的人卻驀然紮醒過來。他睜開茫然的眼睛,出了一會兒神。就伸手去揉了揉不甚舒適的眉心,然後一咕嚕坐起身來,便要掀被下榻穿鞋去。

    “急著去哪裏呢?”

    鳳墨影安坐在交背椅上問,語氣裏帶著點擔憂,又帶著點揶揄。反正她不會正兒八經,覺得難為情。

    雪靈染一抬眸,直直撞入她的視線裏,怔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道:“陛下……?”

    “除了我還有誰呢?”鳳墨影忍不住莞爾道:“你的意思是?我不應該在這裏?”

    雪靈染神色尚有些不穩,臉色也還很難看,急道:“不是!陛下下朝了?明昭郡主可醒過來了?”他一壁說著;一壁不禁抬眼去瞧了瞧窗外的光亮。皺了皺眉梢,看那神色似乎是沒有料到自己會睡了這麽久。

    鳳墨影忙站起來,拿過架上的外衣過來披在了他的身上,細聲道:“小心著涼了!”

    雪靈染抬頭仰望著她,察覺她的神色間有些小心翼翼,不解而又無辜地望著她,這眼神直望到了她心裏去。鳳墨影不其然地想起了杜衡的話來,難道她待他真的不夠好?

    她有些自我懷疑,又動手拉他的手穿進了衣袖裏去。雪靈染渾身木僵住,似木頭人般享受著珍貴的娃娃被悉心擺弄的待遇,一臉懵然,內心又有些忐忑無措地看著她為自己係好了衣襟。

    雪靈染終是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溫熱的蓋住了微涼的,低聲問她道:“陛下,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她一反常態的溫柔,有些讓他受到驚嚇了。心髒狂跳著,瞧住她的眼神在細細地打量,裏麵的不安讓人揪心。鳳墨影在心裏吐槽了自己一下,才勉強停下了這一番被杜衡譴責出來的後遺症,在他身旁榻沿轉身坐下,平靜地道:“皎皎在不久前醒了過來,指證了推她墜樓的人是夜離,你信嗎?”

    雪靈染沉默了片刻,才道:“夜離確實有值得讓人懷疑之處,但也可能是被別人栽贓嫁禍。畢竟明昭郡主一旦指證了夜離,那麽右丞與青家都會受到牽連,甚至連這些時日以來漸漸站到陛下這邊的世家,都會因為局勢的變動而選擇中立,或是倒戈相向。”

    他頭疼的皺起了眉梢,鳳墨影反手伸到他的眉間,一鬆一緊的捏著,道:“若皎皎命在旦夕,你可有法子能救她?”她此話問出,心中已是坦然。

    雪靈染的呼吸在她手腕間明顯地一滯,而後才低聲回道:“攝魂蓮華”必須在人的氣息將絕未散的那一刻,用與她靈魂糾纏最深之人的魂魄為引,用壽命相抵,使將死之人得以存活。這本就是逆天而行,萬中存一之事,何況我們既不知與她魂魄糾纏至深的是何人,對方又是否願意用性命來冒險,這如何能引渡她歸來?”

    他嗓音低柔,卻聽得鳳墨影心中顫栗,倏然定睛望住了他。她一直在猜測是他啟用了“攝魂蓮華”將她重新帶回了這裏,但從未想過這個過程是需要他犧牲良多,且與她糾纏至深、驚險萬分的一次交換。

    雪靈染目光綿軟地逡巡著她的神色,雙唇輕啟:“明昭郡主如今既能醒來,氣息就不曾近絕,未必就沒有別的法子相救。你不要太過擔憂,我必全力救她。”他抬手撫了撫她肩背上的發,語氣溫柔地安慰著。

    鳳墨影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隻定定地望著他不說話。

    雪靈染微垂下眼眸,與她對視片晌,才道:“若是夜離想利用此事迫使我拿出‘攝魂蓮華’,他想要去救回宓漪,那就是天方夜譚之事了。此時,宓漪的屍首也該化成了白骨了!”

    鳳墨影呆呆地追問了一句:“那‘攝魂蓮華’能讓人回到過去,一窺真相嗎?”

    雪靈染唇角微抿一笑,無奈地道:“那就更不可能,這無非是異想天開了。”

    鳳墨影點頭,這與自己想的不差。

    遂又將與青夜離在“東辰宮”相談的話轉述給他聽,問道:“你說夜離能從此事中摘清嗎?”

    雪靈染卻陷入沉思,忽然問道:“陛下可曾得知當時明昭郡主醒過來後,‘紫雨殿’寢殿中的情形是如何?”

    鳳墨影搖頭:“我當時在朝會上,此事還是紫珞後來與我稟報的。當時的情形如何並沒親見。怎麽,你覺得是有何不妥?”

    雪靈染又問:“當時紫珞是如何回稟此事的?”

    鳳墨影回想了一下,將紫珞當時說的話一字不漏地與他複述了一遍。瞧著他皺褶的眉心更深,雪靈染道:“明昭郡主指證夜離一事並不是親口所說,而是晉王妃轉述的?”

    鳳墨影心中靈光一閃道:“紫珞當時確實是這樣說的。你是懷疑這並不是皎皎的本意,而是……而是晉王妃故意栽贓給夜離?這又是為什麽呢?”

    雪靈染眸色倏然冷銳,低語道:“也許此事並非晉王妃的本意,而是有人迫使她這麽做。”

    鳳墨影的手指下意識地敲了敲榻沿,回想到前些日子在杏林裏鳳皎皎向雪靈染問的那些話,以及她欲言又止的行為,不由脫口而出:“難道皎皎或晉王妃是受到了別人的要挾?”

    雪靈染應了一聲道:“極有可能!也許明昭郡主或晉王妃被對方無辜牽扯了進來;也許是她們被對方控製了;也許是她們知道了些什麽。”他猜測著,又曲指去揉了揉眉心,感覺頭疼欲裂。

    鳳墨影留心著他的動作和神色,不由擔憂道:“先不要想了,讓杜衡傳午膳吧!”

    雪靈染忍耐著胃裏慣常的不適,卻是沒有反駁她的話,唇角微翹了一小,笑道:“好。”

    對上他這副百依百順的模樣,鳳墨影什麽脾氣也沒有了,本來聽了杜衡的話還想來與他分辨分辨、討論討論,誰知道他一遇上她就擺出一副乖巧可人、善良無辜的麵貌了,讓她舉得自己找挑剔一句,就是在挑刺找茬的壞人渣渣。

    鳳墨影把要與他算賬的心情就一咕嚕地給吞了,揣著一副老媽子要為他操碎心的心腸,急匆匆站起來朝門外侯著的杜衡毫無儀態地吼了一聲:“杜衡,快將午膳端進來!”

    杜衡無縫連接地就應了一聲,頃刻就將早已備好放在爐上暖著的午膳命人送進了寢殿中來了。

    鳳墨影目瞪口呆地看著案麵的湯湯水水,再瞧瞧從屏風後整理了儀容走出來的雪靈染,不禁問道:“就喝這些,能吃飽嗎?”怎麽說也是那麽大的一個人,就喝這些粥和湯?

    雪靈染不自然地挑了挑眉,朝一旁的杜衡道:“是不是還有沒端上來的?”

    杜衡瞧住他的神情,當即心思靈便地應道:“是,陛下請稍候,其餘地正在炕上熱著,我這就去催他們端來。”忙是行個禮,轉身一溜煙的跑了。心裏卻是忐忑不安,公子這些天一貫就吃這些,再吃別的,他的腸胃受得了嗎?現如今這身體可是比什麽都要矜貴,他要去拿什麽來侍候才行?

    偏偏當著陛下的麵,他還要裝。

    就是怕陛下擔心?待會果真吃了,又要吐,不是活受罪嗎?

    唉,這真是冤孽!

    鳳墨影瞧住雪靈染坐在案前,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心裏愁容翻滾,目光不自覺地逡巡著案麵的湯和粥,回想著杜衡的話,不禁暗忖:這些也許就是他近日所食的午膳?是腸胃不好了?還是身子虛弱了?

    她怕自己再想下去,心裏隻會越加的難受。麵上沒有露出多少擔憂,裝作若無其事地道:“先把這些吃了吧?”

    雪靈染笑了笑,道:“不急……”

    “不急?”鳳墨影壓抑著自己心口的一股火氣,她都快要急出心髒病了,他還敢說不急,這是要急出人命的節奏嗎?她好不容易耐著性子和他講道理道:“好好好,你不急,我急行嗎?我餓了,你能陪我一塊吃嗎?”

    雪靈染笑著點頭,“可以。”見她急不可耐地端起一碗粥,便也伸手去捧了湯碗,慢條斯理地陪著她吃。

    鳳墨影的狗鼻子就隱隱地聞到了他那碗湯裏飄出來的藥材味。心中又狠狠地咬牙切齒,一仰脖子將一碗稀米粥喝了個精光,才放下碗,監視著他將那一碗藥湯一滴不剩的喝完。

    雪靈染含著嘴裏的苦味,實在是想吃塊糖。但抬眸瞧了一眼對他虎視眈眈、目光灼灼的鳳墨影,便又是將這不可言說的苦味忍耐了下來,朝著她露出一個內裏做賊心虛,外麵明媚燦爛的笑容來。

    休想對我用美人計!

    鳳墨影在心裏吐槽道,但眼睛裏卻覺得很是受用。暗戳戳又牙癢癢地道:看我什麽時候拆穿你百忍成金的騙術!可惡!可惡至極!

    然而,還沒有等來杜衡的另外午膳,就先等來了紫珞的稟報:“陛下,大理寺卿沐顏沐大人與楚統領都已在‘青雲殿’侯著,有要事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