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9章 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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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飛聽到這裏,心裏越發難過。突然的悲傷,毫無防備,他不敢出聲了……陸飛覺得自己枉為武夫,有時候他的心腸真是硬|不起來。
王皓說罷轉頭看著自己的小兒子。
陸飛把他的眼神看在眼裏,明白了王皓的意思,其實王皓此行最大的目的,是想把後人拜托給皇帝、讓陸飛以後照看一下。
當著眾人的麵,陸飛是皇帝,他覺得自己手握的其實是公共權力,不能太顧私情的。他也不明說,隻道:“王老節帥對國家的功勞,朕一直都會記在心裏。”
他說完這句,便把目光轉向王之舍,問王之舍練的甚麽武藝,讀過甚麽兵書,問的很詳細。那王之舍對答如流,口齒清楚,叫陸飛頻頻點頭。
王皓沒有明說,陸飛也沒提起。但是一切都在家常閑話之中。
王皓的老臉也露出了欣慰之色。
言語了一番,陸飛又笑道:“此行朕要去靈州,讓王之舍隨朕一路罷。”
王皓高興道:“能為皇上牽馬執鞭,是之舍修來的福分,也能跟著皇上長長見識哩。”王之舍又跪伏在地,磕頭感激。
陸飛忙叫他起來。
……王之舍隨駕北上,不多久,又有一些人請旨隨駕。
隨後,西北各鎮節度使帶著侍衛來到了行營覲見,請旨作為皇帝西巡的護衛。
這些人都是西北節鎮,是大唐部署在國境線附近縱深的武力準備,相比內地已經被削了大半權力、精銳抽調殆盡的節度使,這些節鎮是有點真正實力的人,在各自的地盤上權力也比較獨立。
陸飛準他們隨行,沿途朝夕相處,逐漸熟悉。陸飛在此時算是比較好相處的人,因為很多古人在意的禮節細節他不在乎,也比較好說話;加上他也在軍中混過十餘年,談起戎馬中的事兒,與武將們很談得來。
君臣相處甚歡,旅途上也沒那麽乏味了。
此時的製度和規矩不是很細密,武將們與陸飛建立私交,便能增加信任……就好像經常走動來往的親戚,和不常走動的親戚相比,情分會完全不同。
……
西巡還沒動身時,潘美和盧廣孝早先已經安排了很多使者,在朔方找到當地向導,嚐試聯絡諸部落。包括甘州回鶻、阿柴諸部、吐蕃脫思麻各部落、西麵黨項各部落以及西域諸部。
當然,這一片地區勢力最大的黨項拓跋家不會落下。
樞密院的使者去夏州不太容易,除了夏州中部牧場和北麵的草場,進入的沿路地形很多溝壑,極容易迷路。
好在夏州各地的官府製度竟然比較完善(被戴恩打服了),使者一行人很快得到了接待,並且由專人護送去夏州中樞……
夏州各地,比起亭台樓閣風物秀美的內地都市、是完全比不上的,乍一看粗糙貧困,房子很低矮,全是土房子,有的像土洞一樣,有的則以動物的皮毛覆蓋屋頂,看上去一塊塊像是破衣服打的補丁一樣;隻有少量的瓦頂房屋,聽隨行的黨項人說那種住瓦房的人都有身份,惹不起。
但是,隻要留心注意,夏州地區的黨項人比較殷實,奢侈品少、可是牲口、糧食、鐵器工具、鹽等生活用度一樣不缺,比一些內地有災害的地方要殷實多了,上次邊界戰亂已過去幾年,邊境趨於平靜,大唐設在邊境上的榷場也漸漸恢複了生機。
有的黨項人髡發,有的和內地人一樣束發,衣服更短小窄,看上去雖然明顯與中原人的習俗不同,但也沒相差到迥異的地步,交領等款式和農具都能找到中原的痕跡,與漢人來往的時候很長,習俗還是受了漢家不少影響。
使者還有個感受,這些人明顯不如中原百姓恭順,禮儀也幾乎沒有,比較生野好鬥。
夏州,古稱“統萬城”,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池。宋西征後封拓跋德明為西平王,拓跋居住的王宮對外稱定難軍軍府,實則和宮城差不多。
此時拓跋德明住的地方正傳來“篤篤篤”的木魚聲。一個頭戴五彩圓帽的年輕女子拿著三枝香在蠟燭上點燃,然後交到拓跋德明的手裏。
拓跋德明接過香來,便對著一尊泥菩薩虔誠地閉上眼睛,嘴裏小聲念著經文。
周圍侍立的幾個人都十分安靜,殿室內隻剩下木魚單調的敲擊聲。
拓跋德明的鬢發已經斑白了,麵相與中原人差別不是很大。他們家在唐末平叛有功,才由拓跋氏改姓李,據說祖上父係本來就姓李。
他很專注地背誦著經文,又仿佛在禱告著甚麽。
就在這時,一個頭上戴著錐形高帽的人急匆匆地走到了門口。旁邊的女子回頭一看,把食指輕輕放在朱唇上,輕輕發出“噓”的一聲,然後眼睛看向正背對著門口的哥哥。
女子的眼睛十分明亮靈動,仿佛會說話一般。來人立刻就看懂了,急忙彎下腰,小心地走進來侍立在一旁。
不料就在這時,拓跋德明忽然說話了:“有甚麽事?”
來人忙上前幾步,在拓跋德明耳邊小聲說道:“大唐官員到夏州了,請求王上接見。”
拓跋德明卻一點都不驚訝,淡然道:“唐國皇帝西巡,自然會派人來的。”說罷睜開眼睛,對著菩薩拜了三拜,然後將香插在香爐了,在旁邊的蒲團上盤腿坐下來。
剛進來的貴族道:“咱們還沒回應契丹人那邊,王上是否要見唐國使節?”
“要見。”拓跋德明毫不猶豫道,“你叫人安排一下,稟報於我。”
那貴族聽罷沉聲道:“王上英明。契丹使者是大遼北院樞密副使蕭達翎派來的,我聽說蕭達翎是當今唐國皇帝的手下敗將(河東之戰)……”
拓跋德明發出一個聲音,不置可否。
貴族見狀,便鞠躬拜退。這時旁邊的女子道:“我送送野利俊秀叔叔。”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宮殿後,神情便輕鬆了一頭。
野利俊秀俊申露出笑容:“我進宮之前,黑鷹還問起拓跋沉香。”
名叫拓跋沉香的小娘膚白,臉上泛出一絲紅霞便分外顯眼,她目光閃爍,左顧而言它:“契丹人和漢兒都想與父親結盟,野利俊秀叔叔更喜歡哪邊的人?”
野利俊秀道:“要說喜好,兩邊我都不喜歡。漢兒麵貌忠厚,實則奸猾無比;契丹人卻野蠻暴戾,都靠不住。還是咱們自己人好。”
拓跋沉香點頭稱是。
野利俊秀道:“不過部族來往,不能看喜好;我更傾向於唐國人來往。蕭達翎派人來的意思,是想要咱們起兵抗唐,遼國願意借兵相助……”
拓跋沉香道:“王兄信佛,不願意妄動兵戈,何況小元昊還在汴梁為質呢。”
野利俊秀不置可否,又道:“唐人也好,遼人也罷,都是強者,我黨項夾於二虎之間,難處也……”
……
此時的上京,蕭達翎見到了從夏州派回來的信使。信使帶回消息,談判很不順利。
黨項人先是質疑遼國是否能真正派出兵馬幫助他們,然後認為遼國所言唐國禁軍西巡要攻打夏州不實。
漢官範藝徑直說道:“黨項人的理由不過是借口,實則是見風使舵之輩,見唐國|強盛,便向唐國稱臣。”
蕭達翎以為然,歎息道:“終究還是大遼勢微,威信下降了。”
範藝進言道:“此時唐國武力日漸強盛,目標又是咱們大遼,不會對黨項逼迫太甚。此時要說服黨項再次起兵造反恐怕不易,不如改變方略,約他們在唐軍無暇西顧時再擴張地盤、遼國願意鼎力相助……那邊隻要有動靜,至少能牽製唐軍,有利無害之舉。”
蕭達翎道:“此計甚妙,我立刻叫人盡快趕往夏州。還要叮囑使臣,提醒拓跋德明看明白些,一旦唐國主騰出手來,不會信任黨項人,讓他把目光看遠一些!”
範藝欲言又止,終於忍不住道:“大汗如此對待蕭公,蕭公依舊對大遼忠心耿耿、勞心費神,胸懷著實讓人敬佩。”
蕭達翎不動聲色道:“沒什麽公不公的,河東之恥我理應自請降爵,好了,咱們還是以大局為重。”
範藝低頭不語。他作為一個漢官,蕭達翎也知道他不便多說。
此番調動,蕭達翎心裏何嚐不是有氣?征中原失利他也算是勢如破竹了,僅任區區幾數騎兵就深入漢地上千裏,破城近百,要不是耶律體哥在雁門門那邊按兵不動,不能對汴梁形成兩麵夾擊,何愁中原不得;這是人因,還有天意,鬼知道那宋軍(河東之戰時陸飛尚未稱帝)將領用的甚神兵利器,剛一開仗就弄得戰場上震天似的炸雷響、黑煙滾滾,咱大遼的駿馬何時見過如此駭人的陣仗,戰馬失了驚,這才導致我大遼鐵騎在混亂中稀裏糊塗的敗了,要說委屈,我蕭某是真委屈,要說不委屈那也確實是敗了,敗軍之將何也言勇。
蕭達翎被調到北院做樞密副使,連決策權都沒有……相比做南院大王,現在他的權力削弱很大!
蕭達翎忍下一口氣,說道:“你們可安心,我一向沒有甚麽過錯,大汗不會拿我怎樣?太後日後還會重用於我。”
其實他也沒底。
……過了幾天,遼國大將耶律斜軫帶兵出巡回京,蕭達翎為他接風洗塵。
晚上喝完酒,耶律斜軫與蕭達翎單獨在一起時,蕭達翎便道:“我卸任南院大王時,本想舉薦將軍為主持南院,前思後想沒有上奏。若是我出麵舉薦,恐怕反而對將軍不利。”
耶律斜軫頓時一臉惱怒,他是出身地位高,膽子大得多,當下便徑直道:“蕭公尚在幽州時,我便派心腹約你,你不答應,現在如何?”
蕭達翎道:“我若是答應將軍,現在幽州是否還是大遼之地,恐怕難說。”
耶律斜軫皺眉不語。
蕭達翎道:“幽州若失,大遼國運堪憂。如到了那般境地,不僅於大遼全局有害,咱們身為大遼貴族,又豈能好過得了?”
耶律斜軫聽罷拜服,又憂心道:“本將隻怕太後會對蕭公不利,悔之晚矣!”
“若命該如此,我也隻得認了。”蕭達翎歎道,“不過我一心為大遼作想,並未有損族人,諸部族人會有評說,還我一個公道!”
蕭達翎在燈下欠了欠身,又沉聲道:“我料定唐主必不會對幽州善罷甘休!他這番西巡,恐怕是為了穩固後方。大遼此時若不早作準備,那才悔之晚矣!”
耶律斜軫大膽地低聲道:“當今大遼皇帝雖年幼,國事全都決於太後,女主當政,這……難免有處事不周全之時,若大遼有一位如太祖那般英明神武的大汗秉國……”
蕭達翎搖搖頭:“恐怕沒那麽簡單。”
他心道:大遼此時的亂象,根本不是換主子的事,實在是皇室兩脈多次爭端埋下的禍根。如果隻是把太後和小皇帝趕下去,新上任的皇帝就能控製局麵?
按照蕭達翎的考慮,要從根本上解決多年的恩怨。隻有一個辦法……
讓小皇帝把所有的錯都扛下來!兒有錯,母親就有教不嚴之過,因引滾蛋。
百姓犯錯,罰之則可,如果一個皇帝一錯再錯,那就離暴君、昏君稱號不遠了,甚至就是。
隻有取代“暴|君”的人,才是撥|亂反正的賢君。那時候新君才會被各方擁戴,大勢所趨,真正重整局麵!
在此之前,與其繼續內亂奪權,還不如擁護小皇帝,減少動蕩。
蕭達翎想罷便急忙說道:“你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此時決不能引發叛亂內戰,謹防唐國人趁虛而入。咱們得盡力化解內部恩怨,擁護大汗,方能與唐國人一決高下!”
耶律斜軫皺眉道:“蕭公為何如此忌憚漢兒?”
蕭達翎道:“因為陸飛在位。我觀之此人作為,必是野心勃勃之輩,而且河東一戰,哎!”
耶律斜軫若有所思地微微點頭。
蕭達翎道:“這些年大遼艱難,隻要熬過去,等唐國形勢一變,接下來又是咱們大遼的天下了。”
耶律斜軫被蕭達翎說服,執禮讚同。
次日一早,遼國皇帝耶律璟便迫不及待地在山崗上的大殿接見了剛回京的耶律斜軫。
蕭太後垂簾於側。
大殿之上,氣氛十分沉悶,諸貴族膽戰心驚。就在這時,耶律斜軫稟奏出巡之事,態度恭順,多次對耶律璟歌功-頌德,眾人才鬆了一口氣。
後來蕭達翎也站出來稟奏夏州之事,口氣中對他的職位調動毫無怨言。大殿上的人們漸漸地也議論起事兒來,各抒己見少不得把漢兒和黨項人一起唾罵了一通。
蕭綽沉默著,一對鳳目從一個個貴族臉上打量,漸漸地她的神色也稍稍放鬆了。
這時蕭達翎把手按在胸上,鞠躬道:“大遼受神靈眷顧,契丹勇士勇猛善戰,隻要萬眾一心,必能擊敗唐國人。”
一旁的耶律休哥大模大樣地說道:“皇上和太後隻希望以前那些背叛的事不要再發生。”
蕭達翎道:“誰有二心,做出讓親者痛仇者快之事,臣等都不能放過他!”
...
甘州回鶻、阿柴、吐蕃諸部甚至西麵黨項諸部都積極響應,或部族首領親自前往靈州,或派重要的人前來……中原皇帝親自到西北來,諸部還是很重視的,大唐雖然衰落、滅亡了很多年,但以前在西部的影響力仍舊餘留;人們至少認為中原那邊很大、人很多!
如今又一個大唐赫然崛起,他們誰敢不忌憚三分。
陸飛等來的卻是先期使者派人回來的一個稟報:在夏州看到了契丹人!
行營裏諸臣聽到消息,都十分擔憂。陸飛想了很久,認為還有機會,立刻派盧廣孝親自沿路前去。
半個月之後,陸飛已經到達靈州,在朔方節鎮內設下行宮,但一直沒有露麵。他在等待,等待著夏州那邊的態度。
……有了前期使團從西麵探出的通路,盧廣孝不久後趕到了夏州。
拓跋德明聽說第二次來的是內閣大臣……經詢問,所謂內閣大臣,便是經常在皇帝身邊出謀劃策,作為宰相預選人員的重要人物。很快就接見了盧廣孝。
雖然習俗禮儀不同,但氣氛有相通之處,盧廣孝也感受到了夏州官吏對自己的重視和尊重。
他也不謙虛,對黨項官吏說自己是此次西巡大軍的副使,僅次於樞密院大臣之下。
不料拓跋德明竟用流暢的漢話說道:“若族人有怠慢之處,還望盧使君海涵。”
盧廣孝忙高興道:“原來西平王尚未忘記故土話語!”
“哦?”拓跋德明詫異地望著他。
盧廣孝道:“皇上聽大臣說,拓跋氏是李陵(北魏)之後,大唐時實為恢複原姓,言夏州人比西北各族都要親近一些。”
拓跋德明聽罷回顧左右,並未反駁。
盧廣孝看在眼裏,情知這種說法不會對拓跋德明造成甚麽困擾……拓跋氏不可能因為這麽一句話就讓黨項人覺得他們變成了漢兒。而這麽說,卻能讓拓跋德明多少感覺到大唐朝廷的善意。
果然拓跋德明回應道:“此前本王已得知天子西巡,隻因路遠尚未來得及派人動身。”
盧廣孝道:“皇上這回西巡,旨在與各族化解誤會,避免邊陲枉生事端,讓諸部百姓安居樂業。想讓各族派人入駐汴京,以便及時相商諸事;在朔方開互市,與西北各部互通有無。”
拓跋德明拜道:“今上仁厚,族人莫不感懷。”
盧廣孝又道:“河西黨項諸部已經派人到靈州了,上書皇上撤換朔方節度使馮繼業,皇上也想與西平王商量這事。”
拓跋德明的目光立刻亮了幾分:“今上真要換掉馮家?”
盧廣孝不動聲色道:“若是西北諸部誠心以茶馬玉帛代替幹戈,一切都可以商議的。”
拓跋德明卻沒有再提這事兒,與盧廣孝客套了一番,便暫且結束了這次見麵。
……實際上拓跋德明及整個夏州黨項貴族都對馮繼業那廝十分關注。
定難軍(黨項人控製的諸部,大唐所封)的甲胄刀劍在西北非常精良,得益於鄯州那邊黨項部落輸送上等好鐵。那馮繼業以靈州平原為據點,長期對西麵黨項部落燒|殺劫|掠,阻斷道路,嚴重妨礙了定難軍的軍備原料。
但是拓跋德明又不敢出兵攻打靈州,靈州是大唐設的方鎮(戴恩征西後趙宋時設的),一旦用兵,不就是和大唐朝廷再次撕破臉開戰?
這事兒一直叫拓跋德明等人十分頭痛。若是大唐朝廷能把靈州的節度使換一個溫和的,改善一下關係,對黨項人則大有裨益。
拓跋德明當即召集王室、各部貴族商議。
因不久前見過契丹人,契丹人提醒黨項,唐國和大遼的事一旦緩和,就會騰出手對付夏州地區;這些年定難軍著實十分獨立,就差一個名分……於是有貴族認為應該聯盟契丹,提早防備中原。
一個貴族便直言不諱道:“所謂茶馬互市,唐國就是想要戰馬。若是答應他們,唐人將來會有更多的戰馬來對付咱們。”
野利俊秀氏的首領卻道:“就算咱們定難軍不加入互市,唐國也能從河西、西域等地換取戰馬。”
剛才那人道:“咱們甚麽都不缺,卻要損失戰馬。中原的茶葉雖好,卻對增強夏州軍力毫無用處。”
野利俊秀道:“唐軍有一種盔甲卻是不錯,據說與前唐時的明光甲一般。倒是可以試試用戰馬換盔甲。”
“咱們定難軍的盔甲也不差,隻要把那馮繼業給宰了,何必去換?”
野利俊秀道:“那還得和唐國商談。”
他說罷對拓跋德明執禮,進言道:“北有遼人和凶悍的達袒諸部,南有中原皇朝,我黨項人僅存夏州周邊一隅之地容身,王上為族人長久之計,萬望慎重;唐國此時武力日盛,敢與遼國正麵角逐,切不可輕易與之為敵。”
拓跋德明點頭稱是。他內心也認為黨項立國壯大的時機還不到,大勢不太好。
其實這些年定難軍不斷壯大,已不受中原節製,但隻要名義上朝奉中原,中原也厚恩封賞。實在不必要鋌而走險。
拓跋德明一麵琢磨,一麵伸手摸著自己的鬢發和臉頰,心中的大業抱負,恐怕得交給子孫後代去完成了,不覺間他想起了遠在汴梁為質子的元昊,一時有幾分恍惚。
現在,若能為後人留下比較寬鬆的形勢、養精蓄銳的機遇。便是力所能及的事兒了。
拓跋德明終於開口道:“契丹人不過是信口雌黃,大唐皇帝此番西巡並非要動幹戈,本王觀之,皇帝對我們還是頗有誠心。可派人前去靈州覲見議事。”
野利俊秀道:“可提出互市換盔甲、撤換靈州節度使馮繼業這兩個條件,然後咱們答應朝貢戰馬,和睦來往……通常朝廷也會回贈價值更多的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