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3章 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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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夥兒循著聲音,望著前麵。司匡也跟著看過去,甚麽都看不到,全是樹,樹木不僅高,枝葉還相當茂盛,地上隻有陽光從葉子間灑進來的稀稀疏疏的斑駁亮點。
都頭大喊道:“軍法,臨陣後退者斬!都穩住陣型,不要慌,戰陣上要是跑、死得更快!”
話音剛落,便聽到稀裏嘩啦一片,林中出現了騎馬的黑影,那馬蹄踩在雜草和積葉愣是不響。司匡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幾乎停止了,眾人也是十分緊張。
西南大營前鋒倒是在利州打了一仗,那一仗,司匡等人的經曆是:遠遠地聽到了悶雷一樣的炮響,然後就聽說占領了利州了!
實際上在場的將士除了都頭以上的武將,基本沒幹過仗!
人馬的影子越來越近了,在樹木之間飛快地穿梭。蜀國國也有馬,還特別適應山林!
都頭大叫道:“穩住!聽軍令!”
不料話音剛落,便聽到“啪啪啪……”的弦響,前麵那排弩手紛紛放箭了!林中箭矢嗖嗖嗖直飛,樹幹上插上了不少弩矢。
“娘|的……”前麵傳來了一陣大罵。
緊接著林子裏就傳來了嘰裏呱啦的叫聲和喊聲,步騎飛奔衝來!大夥兒也聽不懂蜀國國的方言,這邊的口音特別難懂,發音都不同!
“咚”地一聲鼓響,前方軍旗搖動,武將撕聲大喊:“換!”
本都第一排的弩手換到了第三排,然後便急著抽弩矢上弦,司匡看見邊上那漢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拿腳瞪著弩身,使勁拉了幾次弦都沒拉開,那家夥手都抖了。
凶神惡煞的馬兵已經衝到了眼皮底下,剛剛換到前麵的那一排不等命令便紛紛放弩,一時間人仰馬翻,慘叫馬嘶在林子震耳欲聾。
剩下的馬兵飛奔而至。司匡聽到都頭大喊道:“拔劍,殺!”
頃刻之後,便聽到叮叮哐哐的巨響和人的慘叫聲,前麵打成一片,唐軍的隊列頓時便亂了。後麵還有一都人馬立刻拿起長槍列陣。
司匡手裏握著一把單刀,被亂兵擠在了中間,周圍亂糟糟一片不知怎麽辦才好。
這時隻見林立大量的步兵吼叫著向這邊奔跑過來,手裏拿著刀槍棍棒,還有的人居然披頭散發像野人一般!不要命地猛衝過來!
唐軍的亂兵十分呆笨,靠著甲胄拚殺了一會兒,便被殺得四散亂竄。接著後麵的百人槍陣也亂了,大夥兒一哄而散。居然還有人-大喊:“快跑,快跑啊……”
司匡還沒明白怎麽回事,便跟著大夥兒撒腿便跑,跑著跑著,他突然看到很多人朝嘉陵江裏跑,這些北方士卒大多不會水,會水也不成,誰也不能背著至少超過三十斤的四件套鐵甲遊泳。
他見狀急忙往北跑,撒腿往林子裏竄。跑著跑著,便聽得有人道:“把兵器丟了跑!”他回頭一看,一地的兵器,連火槍都扔得到處都是。
司匡大口喘著氣,腦子裏一片空白。
...
山林後麵幾無村莊房屋,此時上千的唐軍亂兵從林子裏鑽出來,場麵異樣。人們亂糟糟四處亂竄,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有時候人群裏還夾雜著幾個剛才的敵人,大家亂砍一通繼續跑。
兩邊都是山勢起伏,跑了一會,隻見前方有片河灘比較開闊,卻立有許多營寨,不知友敵。
荒郊野嶺之中,灘地上更加喧囂。營寨林立,箭樓高聳。
敵兵步騎追出山林之後,便沒有貿然追趕過來。
就在這時蜀軍身處的林中突然一陣陣勁風撲入,碗口粗的樹木都在這種衝擊下紛紛折斷,斷枝滿天飛舞,在另一邊劇烈的爆炸聲響天動地,直震得無數的飛鳥在天空中打著轉的到處亂飛……
火炮的攻擊點十分準確,十幾斤重的炮彈像長了眼睛一樣砸進密集的蜀中群中,一炮落下,飛肉橫飛,慘叫聲不絕的回蕩在深林之中。
幾輪炮擊過後,無數的唐軍揮舞著兵器從四麵八方殺出,更遠處的嘉陵江上的唐軍戰船迅速前進,直插蜀軍側麵。
戰場上人馬湧動,叫喊聲震天響,到處都是人。這邊土地濕潤,植被很好,無數的人衝到一起,卻沒有甚麽塵土;不過空中彌漫著石炮炸後的焦胡味,這種味道對蜀軍來說是惡夢,對唐軍卻是最好的興|奮劑……
唐軍人馬後麵,一些人竟然唱起了各種號子,激揚的曲子、慘叫恐懼的呐喊,戰場上的場麵十分詭異!
唐軍大隊步兵追擊到了山腳下,此時蜀國軍進攻出來的人馬全部都崩潰跑進樹林去了。
背上插著紅旗的唐軍傳令兵騎馬過來,一麵跑馬一麵對各處指揮使大聲嚷嚷道:“中軍令,停止追擊,禁止入林!”
……唐軍營寨中軍,四處都在歡呼,熱鬧得不可開交!
曹彬周圍的文官武將正在道賀,呂端麵帶笑意道:“曹將軍不愧為皇上欽點大帥!一群新卒,幾個月前拿的還是鋤頭,今朝拿起兵器便能擊敗蜀國國主力援軍,老夫佩服之至!”
潘美客氣拱手道:“這也是皇上給的軍械精靈,亦虧得呂使君的糧草調度有方,本將不敢居功也。其實說來說去還是皇上知人善任,打仗嘛,內行談後勤,外行誇戰術,皇上能及時將呂使君調來,某焉敢有敗。”
二人對視著同時哈哈大笑。
一帝的幕僚拍著馬屁道:“曹大帥先期派人入林,原來是誘敵之計!”
曹彬不置可否。
就在這時,前方一群大將入帳,七嘴八舌吵了起來,有人拍著胸脯大聲道:“中軍若不叫咱們退回來,非得乘勝打到閬州去!”
又有人道:“不說打到,突破此山,到山後紮營逼近閬州定無差錯……”
曹彬對部將們的牢騷也不生氣,隻是正色道:“據報蜀軍在閬州增派了援兵,前麵山高林密,我軍在蜀中尚未掌控局麵,輕敵冒進是兵家大忌!”
幕僚頓時附和道:“曹公言之有理!”
武將們吵鬧稍息,被說得一愣一愣的。
呂端便道:“此戰大捷,曹公可修書上奏報捷請功。”
潘美的目光從後麵那幾個隨軍文官身上掃過,說道:“我定據實上報,此番大捷,不過也未能取得實質進展,蜀國的元氣未傷。一來因為我軍客兵作戰,二來再往西南走,瘴氣愈重,軍中生病者也越來越多。”
呂端皺眉發愁:“瘴氣著實難辦,老夫運來了很多藥材,給療傷營服用,收效甚微。”
……中原人確實對南方的瘴氣十分懼怕,弄不好就會引發瘟疫。
以前漢唐時期,南方皆歸朝廷管轄,但官員們最不想去的就是蜀國和南越做官,被當做是失寵流放……因為很多人過來做官都因瘴氣死掉了!
不久,太常寺派來的禦醫到來,可是麵對瘴氣,他們也隻有攤手的份,這讓曹彬十分發愁。
在禦醫和軍郎中的安排下,大夥兒把犯了病的人分開設營居住治療。所依據的治療辦法除了照搬醫書,也找來了當地的土醫,拿草藥來治,有的能治好,有的病況司下。
司匡從林中逃散出來後,就病倒了。當夜便打擺子,渾身冷汗,立刻被送到了傷兵營居住。開封指揮的狀況最差,在樹林裏被擊潰死傷了上百人,又陸續有人病倒,整個指揮基本失去了戰鬥力。
司匡躺在臨時搭建的草棚裏,周圍都是雄黃熏的味道,烏煙瘴氣,還能聽到嘔吐、呻|吟的聲音,他的情緒十分糟糕。
他沒料到打仗原來是這麽回事……和詩歌裏寫的“不破樓蘭終不還”“男兒何不帶吳鉤”等等全然不同,壓根沒那麽有詩情畫意!司匡出征後的遭遇:步行走路,一直走,走了他|娘|的幾千裏!然後聽說利州被攻占了,便又走了過來,接著就在荒郊野嶺帶著人挖壕立寨……剛列隊進軍,連敵兵的長相都沒太看清楚,就狼狽跑回來了。
然後就病倒,被送到了這破地方躺著。
唐軍病了很多人,沒有退兵的原因是禦醫郎中、當地土醫的治療下,不斷有人痊全。據說是瘴氣,反正還是能治的,雖然治好的不多,但至少有希望。
但是司匡卻一直不見好轉。他每天躺在破床上,也沒人來看他……平素熟悉的將士被禁止進入療傷營。司匡感覺身體也越來越差,渾身無力,起床都有點吃力了,他不得不胡思亂想,自己會不會病死在這破地方?
畢竟是個讀書人,司匡現在有點質疑,自己是不是入錯了行,根本不適合從武……但是學文也考不上進士。真是一個文不成武不就!
而今他隻能滿心消沉地等死了,絕望一點點地加深。
唐軍進展緩慢,幾乎停止了進攻,上次大戰之後也沒聽說蜀國軍有甚麽動靜。過了幾天,司匡一直不見好,被人從營中拿牛車拉了出來,送往利州,和他一起被民夫送走的還有很多人。
...
西北易燥多風,吹得中原來的人皮膚都起了摺子,仿佛轉眼間便長了幾歲。
樞密副使急匆匆地走到書房門口,裏麵陸飛停止和盧廣孝的談論,招手讓潘美進來。潘美拱手一拜,急著就說道:“皇上,曹彬有消息來了。唐軍在閬州北麵捷報,但情況似乎並不順利。”
陸飛道:“我之前看潘美的奏報,隻要拿下閬州攻滅蜀國便指日可待,他攻不下閬州?”
潘美道:“臣以為很難。唐軍與蜀軍對峙以來,轉攻為守,打退蜀國軍的進攻便算贏,進展極為緩慢。西南山林縱橫,多出瘴氣,我軍生病者很多,戰鬥力大打折扣!臣猜測,潘美可能在考慮退兵了!”
陸飛眉頭緊皺,少頃便說道:“傳旨回汴梁,讓太常寺即刻派人去前去想助,解決疾病之事。”
潘美抱拳道:“喏。”
陸飛沉吟片刻又道:“讓留守在京的寇準也去!”寇準對蜀國也頗多了解。
潘美又忍不住說道:“曹彬此人沒甚麽戰績可稱道,從現在攻蜀國的表現來看,也平平無常。朝廷花了那麽多錢,甲胄、兵器、糧秣無不充足,他手下戰兵多達十萬,出征消耗糜大,卻把仗打成這樣……朝廷最怕的就是戰事拖的過長。”
陸飛道:“曹彬的兵額雖多,但咱們得考慮他帶的不是戰陣老卒,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這才養兵幾日,就讓他們上了前線,朕還是信得過曹彬的。”
潘美歎了一口氣:“蜀國弱國,君黯臣昏……”
陸飛卻毫不猶豫道:“曹彬還沒有放棄,且讓他想想法子,韁繩不能勒得太緊。”
潘美察覺到陸飛的態度口氣,便不再多言了……那曹彬是陸飛親自選的人才,不到真正失敗的時候,陸飛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看走了眼。
談到這裏,書房裏君臣三人有稍許的沉默。
陸飛伸手在額頭上摩挲了幾下,有種疲憊湧上心頭……想想自己每天也沒幹多少事,但諸事不順,心境會影響他。
陸飛故作淡定道:“你們都各司其職,切勿太急。”
潘美等二人躬身道:“臣等謹遵教誨。”
陸飛聽罷,默然揮了揮手。
二人抱拳道:“臣等告退。”
陸飛深吸一口氣,此時才醒悟,坐穩皇位後有點麻痹大意了,很多事容錯率依舊不高。
他把焦慮、煩躁的情緒壓在心底,起身走出了書房。
陸飛在宦官王方的帶引下,走過一段廊道,又去見拓跋沉香。
拓跋沉香正坐在舊屋內發怔,見陸飛進來,警惕地看著他,也不起身,禮節幾乎沒有。陸飛也不計較,好言問道:“謹妃這幾天好些了麽?”
拓跋沉香好些憔悴了很多,她聲音低落地說道:“我不該由著性子,答應與黑鷹逃走……我以為不過是件小事,就算被抓回來,也沒人能把我怎樣。”
她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哽咽了:“我若懂事一些,野利家就不會……”
陸飛道:“謹妃忽然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是情有可原。我們漢人有句話,叫知錯改錯,上之善也。”
拓跋沉香聽罷有些詫異,抬頭打量著陸飛:“你對黑鷹那麽狠毒,為何對我如此寬容?我要是不答應黑鷹,甚麽事都不會發生!”
陸飛不置可否,又道:“明日黨項送親隊伍要走,謹妃與朕一起去送送罷。”
拓跋沉香道:“你還要留我在這裏?”
陸飛道:“朕與拓跋家聯姻,並非與野利氏聯姻,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忘記朕的身份。”
……靈州,君臣文武大排筵席。
酒宴中,眾臣推杯換盞,好不高興,一個個稱頌陸飛,此次大唐皇帝西巡不但安撫了邊境藩鎮,更達成了正式的黨項人與大唐的和親,有人認為此舉可保邊境十年無戰事。
陸飛坐在那裏,不置可否,他沒吭聲卻給人一種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氣勢。
實際上陸飛此時心裏也特別驚喜,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少才開口說道:“盧廣孝幾番南下西進,憑三寸不爛之舌為大唐開邊,功勞很大。”
眾人對此沒有異議。
就在這時,一個文官走進來,拱手道:“稟報皇上,臣等剛收到汴京急報。”
“拿上來。”陸飛道。
侍立一旁的王方走下去,從文官手裏接過書信,送到陸飛手裏。陸飛展開一看,立刻抬頭鎮定道:“潘美攻陷閬州。”
大夥兒聽罷又是嘩然,一片興高采烈的道賀。陸飛又看了一遍,把奏報遞到王方手裏,輕輕揚了一下頭,示意他讓諸臣傳視。
陸飛內心一陣狂喜,不過正如他在失手時不想表現出來,狂喜時也沒有表現得欣喜若狂。古人講究喜行不露於色,陸飛做不到,但盡量當眾不要太誇張就行,這樣更顯得淡定從容,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軍報中說瘴氣在軍中日漸轉弱,多虧皇帝運籌帷幄,派寇準前來相助,曹彬才得已能在閬州城下與蜀軍主力決戰,大獲全勝,旋即攻破閬州!
潘美大聲道:“閬州一破,蜀國無險可守也,大唐軍攻取蜀國已如囊中取物!皇上一統河山,創盛世大業不遠矣!”
諸公紛紛附和,一番歌功-頌德。
陸飛當眾說道:“朕沒有看錯人,曹彬未讓朕失望。”
諸臣一齊拜道:“皇上英明。”
陸飛此時情緒興奮,忍不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背著手踱到窗前,昂首從容,一副躊躇滿足的樣子。
大堂外陽光滿地,今日的天氣十分晴朗。陸飛抬頭看去,隻見藍藍的天空中飄著朵朵白雲,幾隻不知甚麽品種的禽類在空中翱翔,隻看到翅膀的影子在廣闊的天幕下扇動。
努力的一切準備雖有坎坷,但終究還算順利,陸飛隱隱感覺到,自己離某一種東西越來越近了,他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
“咚、咚……”緩慢又厚重的鼓聲在靈州府衙外響起。
一排衣甲鮮明的士卒鼓足腮幫,昂首挺胸對著東邊使勁吹響了蒼勁的號角。通紅的旭日正在城外綠黃-色的草原上升起,好像是應著號角聲升起一般,風在空中縱橫馳騁。旭日東升,一切都叫精神抖擻,仿佛讚新的開始!
穿著各種各樣衣裳的人排成兩列向裏麵走去,有穿著圓領袍服戴烏紗帽的文官,有穿著武服甲胄的武將,還有頭發衣服奇形怪狀的各族人等。這裏就像一個文明大雜燴,彼此之間也能接受對方,看多了就習慣了。
人們照前麵進去的人的過程,自覺地先解下兵器,站在那裏張開雙臂,等宦官上下搜一下身,然後轉身跨過門檻。
府衙大堂內,“嘰裏呱啦”的說話嘈雜一片,很多人說的話都叫人聽不懂。正麵的牆上掛著一幅牌匾,上書四個大漢字:明鏡高懸。下麵的兩張公座四平八穩地擺在那裏,空著。
……城內十字主幹大街上,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正在迤邐而來,許多騎兵護衛著一頂黃綢裝飾的大車。
拓跋沉香就在這輛四駕大車上,她的對麵坐的是陸飛,一路上一言不發,很冷落陸飛。她穿的還是從家中帶來的衣裳,彩色如霞的緊窄翻領衣裙,頭上戴著皮帽子、圓弧冒頂,發飾上的首飾極少,倒是耳朵、脖子、手臂等地方有金銀飾物。
比漢服更緊窄的衣裙卻能讓拓跋沉香凹凸有致的身段司發凸顯。陸飛的目光不經意地從她坐著的髖部和腿上掃過。拓跋沉香看在眼裏,撇了一下嘴,瞪圓眼睛看著他。
陸飛不動聲色地歎了一氣,語重心長地說道:“謹妃莫要太任性了。”
“甚麽是任性?”拓跋沉香終於開口。
陸飛道:“你剛到靈州做的那事兒,死了兩個人是小,若挑起邊境戰爭、讓千萬人死於非命,這就是任性。”
拓跋沉香抿了抿唇,說不出話來。她的神色有些黯然,確實對那事還是比較後悔的,她沒料到後果那麽嚴重!
但她嘴上還是不服輸,說道:“皇上總是嚇我。”
陸飛沉吟片刻,又道:“嚇你?在世人麵前,朕的一切言行都是天下表率,朕就算是裝的也得裝到底,記住一句話:君無戲言!”
這時馬車停靠了下來,外麵一個人說道:“皇上,咱們到地方了,請皇上和謹妃移駕。”
陸飛先下了馬車,又回頭對拓跋沉香伸出手,拓跋沉香想起剛才的話,極不情願地把手放到他的手心裏,扶著從馬車上走下來……陸飛的手可真粗糙,不過倒是十分穩當有力。
她又想起被陸飛親手殺掉的黑鷹,心裏有種莫名的難過糾纏……野利俊秀叔叔是看著她長大的,黑鷹也和家人一般熟悉。但陸飛說得也不無道理,隻當是別無選擇的作戲而已;她不能害了黑鷹,又連累整個部族……
二人在宦官侍從的簇擁下走進了大堂,後麵的人立刻止步。
陸飛走在前麵,拓跋沉香在側後,她和陸飛保持恰當的距離,跟著慢吞吞地在鼓樂聲之中向前麵走去。
兩旁各族首領都彎腰把目光聚集過來。
拓跋沉香倒有些緊張起來……在黨項,她雖是出身尊貴的人,但在今天各族首領麵前她微不足揚,還不具備在公眾場合名正言順地受用大家的重禮;
但此時他的身份是皇妃,那便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