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7章 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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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久之道:“今早宰相呂端上書進言議和,當場就被皇上罷了相……”
周薇終於開口道:“皇上還是個能夠忍讓妥協的人,隻要有益處,與誰都可以議和,但獨獨不能與遼國議和。”
周久之忙道:“對,奴婢看呂端此人就是貌似忠良,實則沽名釣譽之輩!”
周薇站了很久,甚麽也不打算勸,轉身離開了城樓。
……一個擁有的東西越多、肩負的責任越大,膽子越小,越如履薄冰。
陸飛完全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所有才遲遲沒有決策。但是又有一種難以忍受的不甘堵在胸口,讓他不願意放棄。
偶爾回頭想想,對呂端可能有點偏見,所以才會對他如此不滿。中原這些年征戰下來,真正能打的實力其實不多,年初北伐淺嚐輒止,但已經試出了北伐的不易,否則結果也不會是倉促退兵。
呂端的建議實在刺耳了一點,但並非不是一條路,或許在他們看來是很務實的法子。目前天下的形勢,至少要統一大部分地區建立統一王朝,並不難,大勢所趨;固守已得地盤,善加治理,對皇帝本身和已得大量資源的大臣貴族都有好處,至少共享榮華富貴沒問題……曆史上中原發現很難打下遼國,也是這麽幹的。
但陸飛不甘心,更不安心。
練了大半天的箭,他已覺得腰酸背痛,手臂軟得沒力氣了,便收了東西離開北苑。其實這種練習換作七八年前每天都練,最近兩年確實有點缺少鍛煉。
回到寢殿,陸飛不召任何嬪妃侍寢,起居由巧娘照顧。
巧娘見到陸飛,便道:“皇上能否讓臣妾去見見公主……”
陸飛沒說話,略愣了愣。
她看了一眼陸飛,有些害怕地小心道:“臣妾說錯話了嗎?”
女子對有些事確實非常敏感,看著她乖巧的樣子陸飛佯作不明白,說道:“呀?哦,你想去就去吧,她呀,她變了,變了很多,不過錯不在她,都是朕,朕沒有保護好她,她受委屈了,你有空就常去陪她說說話。”
“嗯。”巧娘小心奕奕道。
陸飛在書案前麵的金楠椅子上坐下來,伸手摸了摸額頭,臉色漸冷,一提起李思思,便想起了她的話,一統天下,自己才剛開始,就讓遼人打上門了,一種羞辱感和惱怒又湧上心頭。
他越想越不服,正因如此,怒火反而漸漸消退了。陸飛明白,雖然他一向號稱仁義,但是為了內部凝聚,真正贏的不是仁義,反而是越理智越冷血,越容易判斷準確。
他翻開放在桌案上的卷宗,開始看薛居正、曹彬以及楊延昭等人出謀劃策的方略。
看一會兒,他又提起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把自己的想法畫出來,都是一些圓圈方格,分析雙方的優勢劣勢,總結經驗教訓,也對大臣們提出的方略進行一番推演。
……陸飛的生活變得十分有規律,他幾乎不近女色。早上就照常與中樞重臣見麵,然後挑一些奏章看看。接著就到北苑跑步、練箭、騎馬,直到大汗淋漓精疲力盡。
河北形勢急迫,如同水火,大臣們各種言論皆有。但陸飛一律不予理會。
他沒有因此變得性急易怒,反而比平常更加平和耐心,脾氣非常好,再也沒有斥責過大臣。隻有心平氣和的心境,才能理智地審視風險和各種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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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國上京對南院出兵的消息也才剛知道沒兩天。北城上時不時傳來“砰砰砰……”的爆炸聲,一直沒消停過,那是宮帳軍在訓練;陸飛對火器一直防範極嚴,但還是免不了有東西流出去,聽說現在一杆廢棄的火槍在黑市上能值一組四合院的價值,有錢能使鬼推磨,誰也沒有辦法從根子上解決人性裏的貪念,總有那唯利是圖的冒死將東西從工部偷偷帶出去,怎麽殺也禁絕不了,為了這些,戴雄已經殺了不下五十人,可還是防不勝防。
遼人從汴梁找人高價買來火器,再找了些漢人匠作,正在加緊調製火藥,隻是還遠遠達不到陸飛的標準,他們隻是將簡單提純出來的火藥塞在硬竹筒裏拿泥巴夯實,一點就炸,營帳那片硝煙彌漫,像是在放火一般,不是他們不用鐵,而是遼人還沒有學會冶鐵,而大唐邊境對銅鐵這些戰爭物資管製特別嚴格。
耶律斜軫在蕭達翎府上見麵就說:“那年蕭公為南院大王時,急出兵南下,大汗便多加猜忌。而今耶律休哥大舉叩邊,卻不知是功是過?”
蕭達翎道:“功過不重要,一切都是為了大遼。”
耶律斜軫聽罷點頭道:“雖覺大汗有些對蕭公不公,但耶律休哥攻破唐國滄州還是很解氣,報了前番(河東之戰)的一口惡氣!最近南人是越發囂張,真是沒把大遼放在眼裏,有謠言說唐國的皇帝意欲北上用兵。”
“陸皇帝是馬上天子,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天不怕地不怕。”蕭達翎不動聲色道,“有機會我要上書太後,大遼是要格外留意南人了。”
耶律斜軫聽罷沉吟片刻道:“蕭公以為若是南人北進,當會從何處進兵?”
蕭達翎道:“誰說得準?不過防著點總沒壞處。”
耶律斜軫拜道:“蕭公深謀遠慮。”
蕭達翎道:“倒也無須過於憂心,年初唐國剛剛結束征蜀,這才過了半年多,短時間之間,南人怕也沒有力量馬上倉促北進。
這些年大遼也不安生,我不主張無事襲擾招惹唐國,但事兒已經出了,咱們也不必懼怕。草原上的規矩照樣適用於南人,終究還是要用武力說話!”
耶律斜軫拜服道:“蕭公所言極是。尚若大遼不堪戰,草原諸部又豈能服咱們?”
蕭達翎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咱們暫時別在朝堂上攻擊訐耶律休哥,萬一唐軍趁機北上,耶律休哥用兵尚可,此人在戰場上有些頭腦,一損俱損,說到說他若敗傷的還是大遼的元氣。”
因為當年蕭達翎率兵南侵,沒有攻破過河東重鎮,也就是在郊野劫掠一番就回來了,也是他沒看明白,竟然選了田重進這個草包做盟友。而耶律休哥成功賺開了滄州城門,卻不是蠻打蠻撞之輩,遼軍野戰尚可,攻城真的不是強項,滄州之戰也足見他的過人之處。
蕭達翎想到這裏又道:“一切以大局為重。陸小皇帝若要北伐,失敗一次他的處境就更糟。老夫便等著他先死!”
……
又是一年深秋,秋風掠過,吹動著宮中石板路上的枯葉,讓本就無比莊嚴的宮殿裏更添幾分肅穆。
龐大的汴京大都市在已早早蘇醒。宣德門城樓上,一隊將士整齊地走上來,在黯淡泛白的天幕下,晃悠著幾個高矮相差無幾的影子。一員武將上前報上官職姓名,拿上兵符與夜值武將核對,二人麵對著抱拳一拜。便聽得一聲短促的軍令:“換防!”
不多時,一聲長聲幺幺的喊聲:“時辰到,開城門……”
鼓聲一通響,頓時驚擾了四周大片街坊尚在沉睡中的清夢。女牆邊上,衣甲整肅的將士拿著櫻槍,跨腿昂首站在上麵,黃-色、紅色、青色的錦旗在半空飄揚,一員武將按劍在上麵走動,轉頭看著外麵的光景。
城樓外麵,長長的禦街上又是另一番光景,一條長長的亮光向遠處延伸,仿佛一條龐大的燈龍,分外壯觀。今天是大朝的日子,沒有特殊的原因,在京五品以上官員都要進宮朝拜,這些人便是前來上朝的官員,加上隨行的侍衛隨從,禦街上天還沒亮就車水馬龍,人非常多。
“嘩……”厚重的城門磨蹭著磚地,緩緩開啟,城內的燈光煞是照射出來。
人們下車下馬,整理衣冠,大步向宣德門走去。
文武百官陸續來到了萬歲殿大殿,依高低秩序站立在殿上,等待著上朝。
但是今天上麵的龍椅寶座久久空著,等了很久,殿外的天色已大亮,太陽都快出來了,皇位上依舊沒動靜。宦官站在台階的兩側,也沒人上來解釋或者傳旨。
漸漸地有的人終於察覺到了今天的異樣,前排好些位置空著,一些重要的大臣沒上朝。
不過京官們相當沉得住氣,大家察覺氣氛不對,反而沒有人喧嘩交頭接耳,隻是呆站在那裏等著。這些人在某些時候就算不吃不喝站三天三夜都可能扛得住,拚的就是毅力和忍耐力。
……陸飛當然不是睡過了,他已經不在宮廷。
禁軍軍營校場上,營寨門大開,一身甲胄頭戴高冠的陸飛帶劍騎著馬走進來,左側是鬢發胡須已經花白的樞密使潘美,右側是虎背熊腰的大將楊延昭。後麵一隊衣甲鮮明的內殿直騎兵。
校場上一大片鐵盔,刀槍旗幟如同樹林一般。
陸飛拍馬衝進軍營,眾軍見到他,紛紛舉起刀槍,頓時呐喊起來。陸飛受氣氛鼓舞,從腰間拔出劍來,斜指向人群向將士們致意。
氣氛更加熱鬧,萬眾高呼:“萬歲!萬歲……”
四下的武將們紛紛騎馬聚過來,在陸飛馬前單膝跪地拜見。
“諸將平身。”陸飛的聲音大聲有力、中氣十足,向人們表現他身體的健康強壯。
眾人道:“末將等叩謝皇恩!”
陸飛踢馬奔出,眾將急忙爬起來翻身上馬,追上去。一股馬群沿著軍隊的前方橫奔,喊聲和馬蹄聲如同激流一樣叫人熱血奔湧。
他勒住戰馬,大聲道:“國家百姓有難,唯有朕與大唐猛士願意為天下血戰到底!”
張江的聲音大聲道:“血戰到底!”
眾軍嘩然,個個瞪眼呐喊怒吼,軍營裏比鬧市還要熱鬧。
鐵捶跳下馬來,抱拳徑直道:“正當遼人入寇,臣請為前鋒!”
諸將見狀,紛紛表態:“皇上劍鋒所指,縱是刀山火海,末將決不皺一下眉頭……”“皇上要用兵,臣等隨時準備追隨皇上。”“臣受皇上溫衣飽食之恩,唯死戰報國……”“願為皇上前驅,性命一條以報皇恩……”
陸飛坐在馬上,感受著軍中的態度和氣息。不管怎樣,他至少能確定自己是得到軍方支持的。
以大唐目前的製度,武夫相當支持戰爭,有戰爭他們才能上升和得到封賞,才能被倚重,否則話語權和地位都會下降。還有中低層的武將,誰都知道打仗會死人,但從伍十年不如打一次大仗,十年底層將士都老了!便如前朝三川口之戰,多少人一戰起家。
隻有很多文官可能不太支持,他們和武將不同,打仗對他們沒好處,要維持朝廷各方麵的運轉,資源耗費太大、加重賦稅徭役、征發民壯等不利於穩定統治,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事。
時機也非常恰當,通常剛通過武力立國這段時間,皇帝親自帶兵取得天下,在軍隊裏威信和熟悉度比較高,更容易親自調動軍隊發動戰|爭。若是後代皇帝,沒法直接帶兵,兵權分化在大臣手裏,想要開戰就沒如此容易了,將是一件非常複雜麻煩的事。
而且陸飛身邊的實權大臣如樞密院潘美、曹彬,薛居正、呂端等宰相,甚至參政的內閣大臣寇準,都已經拉攏凝聚在他身邊,他一定要幹某件事,也容易得到心腹大臣的支持。
擺在陸飛麵前的情況便是如此,他一句話就能調動整個禁軍,掌控力依舊很強。
陸飛帶著人馬一連巡視了幾個禁軍軍營,軍隊士氣和情況都比較好。經過半年的休整,禁軍基本恢複了戰鬥力。
日上三竿,陸飛才回到皇城。
他先到東殿與二十幾個大臣最後商議,曹彬掛上地圖向諸大臣大將交代朝廷先期拿出的方略。議事一直進行到中午。至於大殿上的文武百官,依舊在那裏站著,整整站了半天。
中午時分,皇帝終於一身戎服走上了龍椅。大殿上百官高呼萬歲。
陸飛叫宦官頒詔。遼軍入寇,河北百姓水深火熱盼望王師,皇帝決定率禁軍北上巡邊;出京期間,西宮皇後周薇代理國事,樞密院、政事堂共掌國政。
皇帝直接下旨,而且明顯今天上午缺席的那一幫最有實權的大員都商量好了,下麵一眾官員沒有人反對……照唐末五代以來的格局,普通官員也無力反對,因為這段時間為了軍事目的、朝廷格局十分集權。這次與上次北伐不同,上次的結果完全是未知數,但這回有了經驗、局麵比較清晰了,很多人都不太看好近期的北伐。
現在開局得比較低調,名義上並未號稱北伐與遼軍決戰,似乎一開始的意圖是把遼軍驅逐出滄州。
不過,戰爭由此拉開序幕。
……周薇到西殿,在後門的石階見到了等在那裏一身盔甲佩劍的陸飛。她抬起頭看著他,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六侍衛的身影。
她輕輕提起裙擺,一步步走上石階。一塵不染的繡花鞋子,輕輕踏在陳舊的石板上,周薇的心緒有些起伏。
聽到大臣們的言論,連同周薇也對這次戰爭信心不足,因為短短半年,唐軍的實力並未有多少改觀,更聽說遼軍上次在河東大敗,完全是被陸飛打了個措手不及,新式火器初次在戰場上亮相,著實把遼馬的戰馬給驚著了,而現在,據探報,遼軍已經在訓練戰馬適應炮火連天的戰場環境了。
有些失敗,後果很嚴重,不是輕易能承擔得起的。
短短的一段石階,周薇仿佛走過了這些年的風風雨雨,多少次死裏逃生的風浪,都是上麵的飛哥兒陪著她走過來的。他們能走到今天,並不容易。
“皇上。”周薇的身子微微一矮,率先款款作禮。她的聲音依舊那麽舒緩,波瀾不驚。
陸飛抱拳道:“朕始終還是一個衛士,守衛大唐的衛士。”
周薇抬起頭,豔美的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
陸飛沉聲道:“朕深知生離死別的感受,天下人也各有其家,讓人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至親被劫掠、殺戮,是朕無法忍受的事。權衡再三,朕決意再度出征,將士們也願意為天下人上陣拚殺。”
周薇露出嫣然一笑:“皇上定能旗開得勝,你從不讓我失望。”
陸飛聽到這裏果然一臉欣慰,抱拳道:“此番出征,周薇隻需在汴京等朕的捷報!”
周薇點點頭,說道:“我會每日沐浴齋戒,為皇上及前方將士祈福,靜待禁軍早日攜勝歸朝。”
她走了上來,伸手握住陸飛的劍柄,輕輕一按,聽到“鐺”的一聲金屬輕響,便緩緩抽了出來。劍鋒嶄新、光亮如鏡,十分鋒利。敢在陸飛拿著出鞘劍的人,恐怕隻有周薇了。陸飛卻沒有動彈,他那樣子,恐怕就算周薇真要刺他,他也不會躲。
周薇從容微笑的臉往下看,垂眼看著劍柄,低頭的瞬間卻露出了一絲溫柔羞澀的感覺。
她十分輕柔地從袖子裏拽出了一塊繡著金線花紋的紅綢,如玉的手慢慢將紅綢纏繞在陸飛劍柄,然後打了個係扣係住,重新把劍放進陸飛的劍鞘。
周薇做完這件事,抬頭看著他,臉上緋紅,十分緊張。
身後還有不少彎著腰的宮人,這是她第一次當眾在陸飛麵前做這等親近的事。陸飛默默地看著劍柄上的一抹鮮豔的紅色,在古樸厚重的大殿後麵,它看起來分外漂亮。
此番在祝願的言辭中,卻不知怎地、氣息莫名有點悲壯。
...
滔滔黃河上,成群的馬隊緩緩地從浮橋上渡河。陸飛勒馬站在河邊,迎著濕潤的秋風久久觀望著一條條長龍一樣的馬群。“嘩嘩……”的浪聲仿佛在傾訴著這裏無數的往事。
陸飛西巡後,對禁軍進行了調整。取消了絕大部分騎馬步兵,將步兵的乘騎調配給騎兵;另從西北得到良馬好幾千匹,現在禁軍騎兵有了比較充足的戰馬,進一步提高騎兵機動力。
壞處就是步軍的行進速度完全跟不上騎兵了。
此番陸飛出京,調動精騎五萬多人,幾乎出動了全部禁軍馬兵,行軍路上旌旗呼號,馬鳴風蕭蕭連綿近十裏,頗為壯觀。
楊延昭和曹克明策馬上來,勒馬分立陸飛左右,二人順著陸飛的目光也跟著瞧河麵上的如行軍螞蟻般的人騎兵群。
陸飛沒理會他們,良久一言不發。
他迎著風張口深呼吸了幾次,依舊無法緩解胸口的一股莫名氣悶。他感覺很重,好像有甚麽東西壓在身上一樣,而且心跳很快,還沒上陣有些許緊張感,這一次他幾乎出動了全國的精銳。
作為皇帝禦駕親征,他不能失敗。
又或許是失敗的後果太嚴重,叫他有點覺得承受不起;對勝利太過期待,幾乎是必須獲勝的心態。這些都無形中讓他覺得沉重。
陸飛從馬上跳了下來,雙手捧起一抔土,放到鼻子前一嗅,有股子泥土的清新氣息。土粘在指縫之間,他用拇指和食指輕輕一撚,觸覺十分真切。這不是夢,這裏是他真實地賴以生存的地方,本不是太相信神費的他,莫名中他竟在暗暗中向諸天神佛禱告,天佑大唐!
……
滄州軍府大堂上,上麵一塊已經歪斜的大牌匾上“吏政清明”四大個大字,上麵還釘著一支箭矢。堂上一派狼藉,一塊“肅靜”的木牌正在火堆裏燃燒,上麵一根羊腿被烤得泛黃,皮上的油脂在火焰上炸得“啪啪”輕響。
耶律休哥正坐在上麵的公座上,從腰帶裏掏出一把小刀來,在皮革袖口上來回擦了幾下。
下麵的士卒把羊腿外麵烤熟的一層割下來放在盤子裏,雙手躬身端到耶律休哥麵前的桌案上。耶律休哥拿刀子切下一塊放在嘴邊,舌頭在刀鋒上一舔,咀嚼起來。
圍坐在周圍的一個貴族指著端盤子的漢人女子嘰裏呱啦的說了幾句,眼睛看著她盤子裏的酒壺。
就在這時,一個契丹人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徑直走上公座,俯首在耶律休哥旁邊耳語了幾句。
耶律休哥聽罷咀嚼立刻停了一下,接著又嚼起來,過得一會兒才問道:“到哪裏了?”
那契丹人道:“兩天前過了黃河。”
下麵的貴族和部將紛紛轉頭注視著上位。
耶律休哥回顧左右道:“陸小皇帝來了,過了黃河後五天之內就能到滄州地界,騎兵一天後就能到,來得好快呀。”
眾人立刻嘩然,翟士貴忙道:“唐國禁軍勢大,我幽州軍兵少將寡,不能在唐國境內對決。請大帥即刻下令放棄滄州城,引他們到拒馬河一帶的曠野決戰。”
耶律休哥冷笑道:“黃毛小兒,皇帝位子都還沒坐穩就來自碰壁,甚好!不用急,先睡一晚,明早再走。”
翟士貴道:“大帥切勿意氣用事,謹防被圍困在滄州,南人不但善守城更善攻城。”
廢話,天下的城池都是漢人修的,咋攻城,漢人是祖宗。
耶律休哥聽罷有些不悅:“本帥用兵不用人教。本帥還沒蠢到一定要與陸小皇帝爭個麵子輸贏的地步,就是要逗他玩,人大老遠從汴京來了,好歹也是個皇帝,總得給他幾分麵子,且等他一等。”
翟士貴聽罷隻得說道:“大帥英明。”
耶律休哥不慌不忙地與眾將吃肉喝酒,喝得醉醺醺後說道:“不是說在滄州抓了一批漢家小娘?帶進來陪陪大夥兒。”
次日一早,耶律休哥部盡數度撤出滄州,屯兵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