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二一章 征伐“巫族”

字數:5189   加入書籤

A+A-


    楊胄與習君買兩人見張亮義憤填膺、振振有詞,頓時齊齊無語。
    “巫族”所在那一處海島頗大,他們自然是知曉的,眼下也明白了張亮的意圖,這位鄖國公大抵是整日在呂宋島無所事事,有些不甘寂寞,想著開疆拓土,立不世之功勳……
    但這與水師的戰略相悖。
    畢竟對方官職、地位、資曆遠勝於他,固然心中不滿,但也耐心解釋道:“國公有所不知,那處島嶼既然繪製於海圖之上,便說明水師已經對其知之甚詳,之所以始終未能派遣商隊前往,一則其海域密布島嶼、水道危險,再則島上分布著諸多部落,彼此之間攻伐不斷,即便水師介入,也未必能夠平息爭端。一個混亂、戰爭的島嶼,不值得水師投入重兵。”
    說到此處,他抬起頭,看著張亮,緩緩道:“最為重要的是,水師不允許屠殺。”
    如何平息某一地區之混亂?
    說難也難,但說簡單也簡單,將不聽話的殺光,剩下的自然都會乖乖聽話……
    但這與水師一以貫之的戰略嚴重相悖。
    張亮斷然道:“你們水師允許什麽、不允許什麽,與我無關,我隻知道追隨我多年的部下陷入危厄,我必須去救。”
    他瞪著楊胄,一字字道:“不惜一切代價!”
    楊胄與其對視,片刻之後,態度有所鬆動:“但末將提前告知國公,水師不會派遣一兵一卒、一船一炮,更不會對國公有任何增援,所有的後果,國公一力承擔。”
    旁邊的習君買蹙眉,欲言又止。
    張亮麵色陡然和藹,哈哈大笑:“楊將軍快人快語、敢作敢當,這份人情我張亮領受了,他日必定報償!”
    ……
    回到水師營房之內,習君買不解問道:“大帥組建皇家水師的第一日,便將‘不準屠殺’寫在軍紀之首,現如今張亮明知故犯,將軍非但不予阻止,反而予以縱容,怕是有些不妥吧?”
    楊胄招呼他坐下,對門外親兵吩咐道:“速速去整治幾個小菜、拿一壺酒,我與習將軍小酌兩杯、填填肚子。”
    待親兵快步離去,轉頭對習君買抱怨道:“張亮這廝貴為國公、忝為總督,卻很是扣扣搜搜,咱們兩個登門拜訪卻連一頓飯都不留,實在是失禮得很。”
    習君買不語,隻看著他。
    楊胄見到門外無人,這才小聲對習君買道:“軍紀確實如此,吾等對大帥唯命是從,斷然不敢違背軍紀。可事實上,屠殺這種事少得了嗎?你沒殺過,我也沒殺過,可底下那些校尉、兵卒,這些年殺了多少,你難道當真不知?”
    習君買默然。
    軍紀如此,水師上下都能理解,畢竟大唐水師的任務是給商船保駕護航,與寰宇之內所有國家、部族通商,將所有財富以商貿之形式賺取至大唐國內。
    然而兵者,主征戰、攻伐,無論軍紀怎樣約束,焉能沒有殺伐之氣?
    在國內、亦或邊疆之時還好,主帥眼皮子底下,再是驕橫的兵卒也得有所顧忌。可在這大洋之上,遠離大唐萬裏之遙,再多的軍隊也要打散開來,很多時候執行任務的隻有一旅、甚至一團、一隊,一個校尉就可以在遭遇突發情況之時決定是戰是退。
    於情,校尉與其麾下兵卒朝夕相對,是曆經生死的袍澤、手足,一旦有兵卒受傷或者被土著虐殺,豈能坐視?
    於理,若兵卒遭受虐殺卻不采取報複,長此以往,誰還畏懼大唐天威?
    縱然心裏千般不願、顧忌軍紀,可若不予報仇,往後人心便散了,隊伍還怎麽帶?
    所以大多數遭遇突發情況的時候,唐軍從來不退。
    而進攻就意味著屠殺……
    這是無法禁止之事。
    遲疑稍許,習君買道:“但這種事隻能默許,焉能堂而皇之的出現?”
    楊胄奇道:“誰允許這種事堂而皇之的出現了?是你,還是我?人家張亮乃鄖國公、呂宋總督,他想幹什麽,難道你我堅決反對他就不幹了?他自去幹,吾等隻管上報大都督,任何後果由張亮承擔,於吾等何幹?”
    習君買有些憋悶,他承認楊胄之言有道理,可心底卻依舊別扭。
    畢竟,“不準大肆屠殺”可是大帥的軍令,但現在水師上下卻對大帥的軍令拐彎抹角的予以踐踏……
    楊胄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道:“大帥所立之軍紀,水師上下無人敢於違抗,但每個人都是逐利的,當利益相關之時,還能夠謹守本心、嚴守軍紀,利用別人去達成自己的利益,已經殊為難得。”
    習君買歎口氣,他知道楊胄的話有道理。
    為何所有奔赴海外之人都遵守大帥所製定之軍紀?即在於大帥之權威,更在於這些軍紀保護了絕大多數人的利益。
    當軍紀與個人之利益相悖,便就想著違抗軍紀了。
    隨著海上貿易越來越繁華興盛,探明的海島、土地越來越多,所有人的心都開始浮躁起來。
    畢竟,“開疆拓土”素來與“封狼居胥”並列,可謂華夏男兒心中之執念……
    野心開始滋生,原本保護自己的軍紀,開始成為束縛己身的條條框框,想著如何掙脫、如何打破。
    張亮是第一個,但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而且,一場屠殺也能有效震懾人心,屑小蠻夷畏威而不懷德,不見血,如何願意匍匐在大唐腳下?”
    國雖大,好戰必亡。
    一支軍隊也是如此。
    然而一場必要的小規模戰爭,若能震懾人心,避免更大規模的戰爭,且還有人主動願意擔負責任……何樂而不為呢?
    習君買頷首表示認可,但還是說道:“此事,卑職要俱陳詳細、報於大都督知曉。”
    最⊥新⊥小⊥說⊥在⊥六⊥9⊥⊥書⊥⊥吧⊥⊥首⊥發!
    楊胄點頭:“理該如此,不過你放心,大都督必然與我意見一致。”
    習君買憂心忡忡:“但願如此。”
    *****
    唐人素來驕傲,世間其他所有種族都被視為“蠻胡”,除大唐之外所有國家都被視為“番邦”,自詡天朝上國、華夏衣冠,行事自然要光明正大,征伐亦要師出有名,“不教而誅”視為不齒。
    所以翌日清晨,張亮便讓程公穎寫就一封文書,命人送去給“巫族”族長,文書之中怒叱“巫族”之卑劣行徑,對其膽敢冒犯大唐天威極為震怒,命其將綁架之唐軍兵卒釋放,否則天威所至、俱為齏粉!
    信使乘坐大船穿行於海上,沒幾天便傳回消息。
    “巫族”自然是不可能釋放所謂被綁架的大唐兵卒,總不能出去抓一個,然後交給張亮吧?
    但回信還是極為謹慎,解釋了並未有綁架之事,且“巫族”素來仰慕大唐,願意與大唐通商,同修睦好。
    張亮已經準備充分,自然對“巫族”之回話嗤之以鼻,將“巫族”之使者扒皮抽筋吊在旗杆之上,以之震懾呂宋島的土著,而後點齊麾下全副武裝的五百悍卒,在幾個義子率領之下登上商船,靠著向導指明航線,十餘艘商船自林加延灣起航,沿著呂宋島西側海岸線一路向南,踏上征伐之路。
    “巫族”那邊如何尚且不知,呂宋島的土著卻已經震驚失色。
    雖然唐人初來之時也曾與土著交戰,但並未有大規模的軍隊攻伐,土著死的人也不多,一則畏懼於唐人之強悍,再則通商也能給予酋長們更好的享受,這才租賃港口、土地,與大唐通商。
    但是隨著唐人學子大規模來到呂宋島開辦學塾、教授儒家經義,使得土著們產生了一個錯覺——唐人固然代表了寰宇之內最高等的文明,仁義、智慧、強盛,但於此同時也有著善良。
    而善良這個詞匯在土著們眼裏,等同於軟弱。
    有著世間威力最大的武器,卻滿口仁義道德、愛護世人,各種法規條例約束著戰士不準肆意殺伐……
    所以土著們心裏對於唐人並不怎麽畏懼,因為他們知道表麵上老老實實聽話,使得唐人“師出無名”,便不會拿他們怎麽樣。
    可現在這位呂宋總毒的作風卻令他們膽寒。
    所謂“綁架唐軍兵卒、勒索錢財”,鬼都知道不可能,“巫族”是吃了雄心豹子膽麽,敢綁架唐軍兵卒,還上門勒索?!
    傻子都知道是借口。
    可就是這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作風,使得酋長們戰戰兢兢、瑟瑟發抖,因為他們陡然發現,原來唐人有時候也是不講規矩的……
    幾個酋長私底下聚在一處,交換意見之後發現大家都對此感到恐懼,誰也不知道唐人會否將此等手段用到他們身上,他們表麵老老實實,但暗地裏也做過不少坑大唐商賈之事,萬一唐人不滿,意欲殺一儆百,那如何得了?
    防不勝防啊。
    商議一番,大家齊齊來到林加延灣港口,於碼頭處候在水師艦船之外,求見習君買。
    習君買將這些人請到艦船之上。
    由跳板踏足甲板,酋長們震驚莫名,這是土著首次踏足唐人艦船,站在岸上遠望之時還好,此刻身臨其境,愈發感到艦船之雄偉、堅固,心中敬畏之心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