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二二章 學子遊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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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上唐人的戰艦,等同踏上唐國的領土,在那一刻,一眾酋長們油然而生一股濃烈的自豪感與使命感。
    大洋之上,島嶼星羅棋布、國家數之不盡、土著何止億萬?
    但這其中,又有幾人能當真踏上唐土,領略天朝上國之富庶、雄偉、壯闊?
    能夠踏足唐軍水師艦船,已經是無上之榮譽。
    船艙之內,楊胄並未露麵,習君買渾身甲胄、居中而坐,左右兵卒林立、各佩橫刀,氣氛肅穆、殺氣騰騰。
    酋長們戰戰兢兢上前,跪伏於地,用他們祭拜神祗之時才會用的禮節叩首、膜拜,親吻唐人將領的靴子……
    習君買覺得惡心,一腳將那個酋長踹翻,冷著臉喝問:“莫要搞這些花裏胡哨,爾等聯袂而來,到底有何要事?”
    那酋長也不生氣,從地上爬起,腆著臉笑道:“吾等山野之民,久慕上國風采,今日前來為將軍送上一些禮物,表達忠誠愛慕之心。”
    自唐人踏上呂宋島土地的那一刻起,寫漢字、說漢話就成為酋長們趨之若鶩的“上等事”,為了體現自身之階級,甚至嚴禁土著、奴隸們學漢話、學漢字,港口的學塾裏時不時傳出的朗朗讀書聲,都是酋長、貴族們的孩子。
    數年過去,酋長們或許寫漢字還不能,但說一些簡單的漢話、與漢人相互交流卻沒問題,但這番話顯然是事先背誦好了的……
    便讓人送上一份禮單。
    習君買微微抬了抬下巴,自有親兵將禮單接過去,他卻是看都不看一眼,不屑道:“你們這些土著何時也學著這些了?有事快說,你們這點把戲還不夠看。”
    酋長們也不尷尬,有人上前,賠笑著道:“聽聞有人糊塗冒犯天兵,致使總督震怒,親自駕船領兵前去征伐,實在是令人感慨啊!隻不過總督職高位尊,卻親身犯險,著實令吾等擔憂。”
    習君買瞅他一眼,不以為意道:“總督負責呂宋島之軍政事務,非本將可以幹涉,對總督之行為毫不知情。不過諸位的擔憂必然多餘,總督在大唐之爵位乃國公,是立國之功勳,生平參與的戰鬥大大小小不下百餘,即便萬人以上的戰鬥也有十餘次,每戰衝鋒陷陣、身先士卒,皆勇冠三軍、戰無不勝,對付一些蠻夷,殺雞用牛刀而已。”
    酋長們震驚失色,他們的部族最大也不過數千人,很難想象萬人大戰是何等狀況的場景,即便如此,那位總督居然參加過十餘次……簡直就是戰神。
    大唐之強悍,可見一斑。
    “吾等聽聞有天兵失蹤,倍感關切,也備下了一份禮物,煩勞將軍轉呈於那位天兵,也好表達吾等呂宋島之土著對天兵之關懷、對水師之尊敬、對上國之敬仰。”
    習君買微微頷首:“本將代那位袍澤謝過!如若那位袍澤已然慘遭毒手,本將也會將諸位這份心意轉交給他的家人,更要讓整個大唐都知曉呂宋人對唐人之愛戴。”
    酋長們頓時喜笑顏開,這就是他們今日前來的目的:表示恭順,向大唐示好,千萬別拿我們開刀!
    實在是張亮的舉措把他們給嚇壞了
    ……
    一群酋長得到習君買委婉的保證,歡天喜地離去。
    可人雖離去,但味道卻並未帶走……
    習君買捂著鼻子命令親兵打水將船艙裏裏外外衝刷一遍,實在是味道太濃鬱。
    他也很是奇怪,呂宋島上河流密布、淡水充裕,可這些土著卻為何常年不肯洗澡呢?
    脫去甲胄,用涼水擦了擦身體,換上一套幹淨清爽的常服,坐在通風的船艙內泡了一壺茶,將桌案上的公文翻開一份,便有親兵進來通稟,說是不少貞觀書院的學子海外遊曆,隨同商船抵達呂宋島,有兩個學子慕名前來拜訪……
    “慕名拜訪?”
    習君買不覺得自己在大唐國內有太高的的名聲,心底疑惑,不過既然是貞觀書院的學子登門拜訪,無論如何都要見一見的,且要叮囑部隊多多予以照顧,盡可能的予以方便。
    未幾,兩個年青人進入船艙,拱手施禮:“學生狄仁傑,薛元超,見過習將軍!”
    看著麵前兩個英姿勃勃的少年郎,習君買不敢托大,趕緊起身還禮:“原來是二位兄台!久仰,久仰!”
    他是真的久仰。
    不止一次聽房俊談論書院之中諸多子弟,言及將來成就,或許狄仁傑最高,即便是當下風頭正盛、名傳四海的岑長倩、歐陽通、辛茂將等人都屈居其後,而薛元超則被房俊視為與岑、辛、歐陽等人同列,都有可能在將來成為宰執。
    換言之,未來五十年的朝堂之上,或許就是這些人的天下。
    習君買拉著兩人的手落座,親自執壺斟茶,兩人受寵若驚,連連道謝。
    “大海之上風波險惡,縱使最堅固的戰艦在風暴麵前亦如浮萍一般,海外異域更是煙瘴遍地、茹毛飲血,二位皆乃書院傑出學子,素來受到大帥愛護,豈能這般不顧安危、貿然浮於海上呢?”
    縱然當下海貿興盛,水師縱橫大洋,但海外更多還是蠻荒之地,諸多海島上茹毛飲血皆是常態,連刀耕火種都不會,隻能依靠豐富的動植物資源存活,藥物更是嚴重匱乏,生存狀況極為惡劣。
    動輒有性命之憂,可不是遊山玩水那麽簡單。
    狄仁傑笑道:“臨行之前,曾去拜訪太尉,太尉言‘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此亦是吾等書院學子遊曆天下之目的,非是遊山玩水,更非是安樂享受,而是吃得旅途之苦、看遍世間艱辛,將心思沉下來放到民間,為以後的仕途做準備。”
    薛元超比狄仁傑大了好幾歲,但這位河東薛氏子弟生就一副娃娃臉,與狄仁傑站在一處仿若同齡,也補充道:“太尉說吾等出身世家,自幼錦衣玉食,單憑道聽途說以及書籍所載,很難真正領悟人間疾苦,未來做了官隻能‘形而上’,侃侃而談說什麽宏圖霸業,卻未必能夠真正為百姓做實事。”
    “房杜”亦是世家子弟,但那個年代天下大亂、盜寇蜂起,他們見慣了亂世殘酷、生靈塗炭,立誌於拯救蒼生、建功立業,所以掌權之後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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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些“二代”們則不同,他們自幼生活在富庶穩定的環境之中,錦衣玉食、安平享樂,如何能夠理解那種“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之悲慘、冷酷?
    將來做了官,大抵也隻會建功立業,紙上談兵,對於底層百姓之生活艱辛毫無認知。
    習君買感歎道:“滿朝文武,又有幾人如大帥那般心係黎庶、為民造福?汝等乃大帥看重之後輩,寄予厚望且大力栽培,定要不忘初心、矢誌不渝,將來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兩人齊齊拱手,恭聲道:“定不辜負太尉栽培!”
    寒暄幾句,習君買問道:“二位是否要在呂宋島上走走?我派人給你們引路,也能保護你們。土著看似恭順,實則桀驁,這幫野人一樣的東西什麽都敢幹,不能掉以輕心。”
    “吾等正有此意!”
    狄仁傑先行謝過,好奇問道:“吾等在碼頭上聽聞呂宋總督親自駕船出征,起因是有兵卒遭遇土著綁架勒索,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習君買瞅瞅麵前這兩張看似好奇、實則興奮的小臉兒,心裏便有些為難,這哪是來拜訪他?分明是要湊熱鬧啊。
    但想了想,還是將事情之始末詳細說了。
    末了,叮囑道:“這些事心知肚明即可,不可到處亂說。”
    兩人齊聲答應:“將軍放心,吾等曉得!”
    都不是“死讀書”之蠢笨之輩,當然明白戰爭並不會如史書之上寥寥幾行字那麽簡單,所謂“兵不厭詐”,固然張亮之手段看上去有些不光彩,“巫族”也很是無辜,但戰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更何況是對待外族?
    但有些事情做得卻說不得,一旦傳揚出去,影響惡劣……
    而後,狄仁傑眼珠一轉,又問:“鄖國公隻五百親兵,商船數十,卻敢於挑戰一族,以將軍之見,勝算幾何?”
    習君買下意識道:“鄖國公當年亦是征戰四方,深受太宗皇帝倚重,以五百裝備精良之悍卒進攻海島之上的蠻族土著,一分失敗的可能都沒有。”
    言罷,見到兩人目光錚亮、緊緊盯著他,心中一凜,警告道:“你們別想著去湊熱鬧,再是必勝之戰,說到底也是戰鬥,爾等乃天之驕子,萬一出現意外,我如何向大帥交待?老老實實待在島上,我讓人帶你們領略風土人情,但不可涉險。”
    這可都是書院最為出類拔萃的學子,被大帥寄予厚望,若是在他這邊出點差錯,那可如何得了?
    薛元超笑道:“將軍小看吾等了吧?在書院雖然讀書不輟,但也有鍛煉體魄、修習箭術,操弄火器更是得心應手,絕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廢材。況且吾等隻遠遠觀望,絕不近前參與,還望將軍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