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努力了這麽多年，才擺脫了那些人，脫離了那曾經的生活，離開了莫老太太的眼……如今，卻竟要再繞回去不成？這感覺真讓人……

    不過再略略一想，她也就釋然。

    雖然，若真不得不接受莫老太太到四房，表麵上看起來確實像是又回去了。但其實，仔細去想，路即便像是又繞回去走，一切卻也早已和當初不同。

    她不再是當初的她，爹爹也不再是那時的爹爹，莫老太太……從三房四房從老宅搬離後，老太太就忽然醍醐灌頂地信了佛。而自上次生病過後，她更是越發的虔誠起來。

    現今的莫老太太，不管內心裏如何，至少看起來性情漸漸變得平和，為人處世也沒有以前那麽糊塗。

    別的不說，便比如這次莫驕跟著宋恪宮變被宋恪刺死在乾清宮的事。擱在以前，莫老太太若是知曉莫驕是被人所殺，就算凶手是許王，她大概就是不嚷著要為莫驕報仇，也會想著把莫驕的屍首從宮裏頭弄出來，好好安葬了去。

    她自己做不到，也會哭著鬧著到爹爹麵前，逼著爹爹給想法子，出主意。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無聲無息。

    莫少璃也還覺得，要是莫老太太真還如以前一般，因為莫驕到爹爹跟前胡攪蠻纏，強迫著爹爹為莫驕出頭。爹爹或者還會心生不耐，繼而不喜，自己或者也還有機會說服爹爹撇開她。

    然而，老太太，她卻如此安靜……越是這般，反倒越容易讓人看著心有不忍……以爹爹脾性，許是做不到坐視不管了。

    因為到底，她是他的親生母親，自己心腸再狠，也割不斷那份血濃於水，斷不了他和她之間的親情……

    罷罷罷，隻望莫老太太從此真的變了性情，在爹爹和繼母的照顧下度過晚年，也是她的造化了……莫少璃心底歎了口氣，又坐著和丫鬟們說了幾句，起身去到書房，給柳佳慧寫了封信，讓雪鳶送往東城莫府。

    雪鳶走後，莫少璃回到東次間，獨自坐了片刻，把綠珠喚了進來。

    先前她想到皇宮裏的沈策和宋恒時，心裏頭擱了件事，正想要將綠珠叫來交待，雪鳶回來了，一進門，就震驚而興奮地說起了莫驕和吳氏的死。

    說著說著，話題就被扯遠了去，從莫驕到吳氏，再到莫少鬆，又說到二房……把莫家老宅裏的人幾乎都說了一遍。

    莫少璃情緒隨著幾番起伏，就把心裏那事放在了一邊。

    可終究，那事……她卻必須得做。

    等綠珠進來後，莫少璃說道：“那藥……程先生走的時候留下的那顆百毒散，你去取來。”

    “百毒散……少奶奶……”綠珠聽後卻沒有立即去取莫少璃話裏所說的“百毒散”，遲疑了一下，說道：“少奶奶，那藥……奴婢記得程先生臨走前送藥給少奶奶時曾說，那顆藥是程先生師尊留下的遺物。

    當年，程先生的師尊尋遍世間百草，花了十年功夫，也隻煉得三顆。兩顆已經救人所用，僅剩送少奶奶的這一顆，世上已再無別有。

    前回，程先生江南中毒後藥雖然帶在身邊，卻沒舍得吃下，硬是抗了下來，可見此藥之珍貴。程先生走時把藥留給少奶奶，應該也是想要讓少奶奶危急時刻保命……少奶奶……您讓奴婢把藥取出來，是打算將藥送給太子麽？”

    不得不說綠珠是莫少璃丫鬟中最聰明細心的一個，她家少奶奶隻問了一句，她就想到了這許多，還委婉地把自己的看法表達了出來。

    莫少璃聽了她的話後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我並不打算送藥給太子，我想要把它送給三爺。”

    “送給三爺？”綠珠怔了怔，“三爺又沒有中毒，少奶奶送……”

    然而話沒說完，她卻就明白了過來。

    少奶奶這是不想落太子人情，要把這人情送給三爺麽？少奶奶若真是這麽做，她也能理解，因為從人情上來講，雖然都是用那藥救太子，可送太子藥的人是少奶奶或者三爺，卻大有不同。

    若救太子的是少奶奶，日後論起來不過也不過隻是個人情。

    可若是三爺，說起來卻就不一樣……

    隻雖然如此，她卻仍不舍得把那顆世上絕無僅有的救命藥送給別人，不管那人是皇上還是太子，在她眼中，都不及自家少奶奶重要。

    藥就那麽一顆，給太子吃了，以後少奶奶萬一遇到點什麽，可要怎麽辦？

    “去罷，拿來。”莫少璃看著綠珠，語氣溫和，神情卻不容拒絕地說。

    綠珠咬了咬唇，欲言又止，轉身去了密室。

    沈策自己在南園裏建有密室，成親前修葺南園時也莫少璃建了一間。莫少璃嫁過來後，沈策就帶她去密室看過。後來她帶著綠珠也去密室裏細細勘察過，覺得甚好，就陸續地，把自己的一些機密貴重之物入了室。

    雪鳶性子散漫，青橙膽子太小，因而密室的開啟方法隻有她和綠珠知道。

    綠珠去到密室後，猶猶豫豫，遲遲疑疑把藥取了來，捧到莫少璃麵前。

    莫少璃對著那藥凝視了片刻，道：“問流風借兩個人品靠譜，功夫好的暗衛，護送阿澤去皇宮見三爺……藥給阿澤。”

    綠珠聽著又猶疑了：“少奶奶，這樣送去行麽？阿澤……”

    靠譜麽？

    莫少璃道：“三爺平日最信任的就是阿澤了，甚至超過流風驚雲。他去，定然能送到三爺手中。”

    聽少奶奶如此肯定，綠珠隻得收起心裏的那點不放心，去找流風借了暗衛，把藥交給了阿澤。

    阿澤送藥到皇宮時，沈策正在和謝安進行第二次密談，謝安道：“……朝中大臣已起了疑心，還請沈大人早做決斷！”

    他話說得雖然隱晦，含義卻十分明顯，就是讓沈策快些定下新皇人選。

    太子眼看著情形越來越不好，四皇子五皇子跪在乾清宮門外，看著是哭求，其實卻是使著強要見皇上……再這般下去，朝中隻怕又會要掀起血雨腥風。

    沈策卻沉默著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