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遑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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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雖小,卻如炸雷,震撼全場!
別人猶可,相塵瞠視青荷,森然欲殺人:“小妖精,金鑾寶殿之上,膽敢胡說八道!”
青荷一副我見猶憐,楚楚可憐:“我沒這膽,此乃殷帥之言。你若不信,側耳再聽。”
相塵生性迷信,又是做賊心虛,青荷一提殷帥,他一雙眼睛,如同見鬼,又驚又怒,又恨又怕,情急之下,結結巴巴;“你……,你……,你個……小妖精……!你……,你……!我……,我……!”
青荷眼見相塵雙手狂抖,欲蓋彌彰,登時明白古人上到帝王,下到黎民,普遍迷信。
更念弄玉家破身亡,陡然生出潑天的膽量:“我曾被關進殷帥臨終的囚室,殷帥心念故國,冤魂不散,常常與我長談。他親口對我說過,你豢養冰蛇,一雙手才會被蛇藥腐蝕的大包小瘤!相塵!你不妨高舉雙手,讓所有人看個夠!”
相塵聞言鼻歪眼斜,更是不住狂抖:“小妖精……,含血噴人……!今日廢了你……!”
氣運丹田,“陰陽刺”移到袖口,若不是顧全大局,須聽嘉王號令,幾欲出手殺荷。
知樂早有防備,緊盯相塵,目光炯炯,不容小覷:“尚書大人,大庭廣眾之下,還想殺人滅口麽?”
青荷心念閨蜜,無所畏懼:“殷帥就是中了你們的冰蛇之毒,所以傷口不青不紫,不腫不脹,所以驗屍官查不出蛛絲馬跡。”
汶強聞言生懼,麵色一凜,強裝鎮定,冷笑一聲:“小小娼妓,異想天開!驗屍記錄寫得明白,殷帥渾身上下,全無傷疤。倘若被毒蛇咬噬,傷痕總要留下。”
青荷滿心疑惑:“殷帥身中蛇毒,傷口卻在何處?”
相塵恨極,更是畏懼鬼魂,結巴又起:“小娼妓……!再敢……胡言亂語……”
青荷抬頭,忽見相塵一隻舌頭,伸縮無度,陡然間小腦子如遭雷擊,豁然開朗:“殷帥親口說過,他被冰蛇咬中舌頭!爾等狼子野心!如此忠良,飽受折磨,受盡冤屈,卻是口不能辯,含恨終天!”
相塵聞言,方寸大亂,驚駭至極,暴怒之下,渾身劇顫。
卓星再也熬忍不住,憤然而起,怒視青荷,雙目噴火,恨不得隔著飛幕、曼陀,一掌將其擊斃:“小娼妓!多說半句,送你歸西!”
言畢,氣運丹田,蓄勢待發,隻等嘉王一聲令下,駭電出擊。不料偷看嘉王,依然氣定神閑,
好像在說:“稍安勿躁!約定舉事時辰未到,不妨先讓小娼妓跟著昏君鬧妖!她不尊禮教,你沒見滿朝文武,已錯當她是昏君姘頭?都對她恨之入骨?她越能作,昏君越能死得其所!”
卓雲洞若觀火,一聲冷笑:“卓星,這麽快就沉不住氣?說句實話,不要說滿殿群臣,便是一個三歲小童,也能一眼看出,你才是罪魁禍首。”
卓星麵無懼色,冷笑不止:“君上!忠言逆耳!鐵骨錚臣忠心耿耿,君上疑心四起!小妖精胡言亂語,君上卻深信不疑!”
卓雲聞言不急不怒,探手又向懷中,取出一物:“卓星!寡人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寡人不僅有殷帥血書,更有蜀東南三萬軍士的聯名上書!爾等深夜伏擊,陷害忠良,劫持兵符,鐵證在此,如何辯駁!”
卓星負隅頑抗,賊喊捉賊:“微臣更有鐵證!殷離作為邊關大帥,玩忽職守,丟失兵符,才是死罪難逃!”
卓雲不怒反笑:“卓星,死到臨頭,還不知羞?蜀東南兵符,難道不是被你竊走?”
卓星一聲冷笑,大事未起,勉強維持君臣之禮:“君上不去追究丟符之人,卻來責怪微臣,微臣隻覺匪夷所思!更想一問,君上說微臣竊符,有何憑證?”
便在此時,殿上琴聲大變。適才之音“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誌”,如今之聲“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青荷聽得神思恍惚,不經意間,扭頭向殿角望去,便對上雪歌灼灼之目。
瞬間,青荷歸心似箭,眼前風雲突變,金黃的地毯,變成南海的碧藍;陳列的龍幾,變成湧動的舢板。
她隻覺乘風破浪,浩浩湯湯,眨眼之間,駛過千帆。遠望前路,殘月如鉤,冷霧孤州,煙鎖星眸。回望歸途,山倚斷崖,江吞絕壁,層雲截岸,斷橋殘垣。不過瞬間,景色又變,烽火連綿,飛龍在天。
困頓萎靡,頹然倒地,登時,胸前硌得難受,略有清醒,探手一摸,卻是阿斌送的小禮物。
半日以來,她疲於奔命,顧不上打開。如今,耳聽嘉王口中連呼“兵符”,更覺此物,像隻小老虎。
奮力掙紮,陡然驚醒,悄悄揭開層層黃絹包裹,一個青銅小獸,赫然眼前:但見此物,兩瓣鑲嵌,虎作伏狀,平頭翹尾,作勢欲撲。右頸肋間,鐫嵌金書,銘文曰“蜀東南兵符專用”。
知樂酒量驚人,當真百碗不醉,千杯不睡,既能話酒臨風,又能明
察秋毫。眼見她摔倒,出手如電,將她扶起,一眼見她手中之物,當即醒悟,亦是震驚無極。
青荷眼望知樂,知他四肢發達,頭腦更不簡單,聯想此前種種,更加確信無疑:“此乃失竊兵符!隻是,這等傾國傾城之物,如何到了阿斌之手?”瞬間想起窮凶極惡的紅發水怪:“難道他便是寒楓派盜符高手?不慎失落了兵符?卻被阿斌誤打誤撞?”
卓雲距知樂座次極近,他那雙眼,便如追尋獵物的飛鷹,何其銳利,早將青荷前後一舉一動,窺探個一清二楚,更是驚詫至極,口中急問:“青荷姑娘,你手中拿的可是兵符?”
青荷聞言心中一驚,手上一顫,兵符墜落。知樂反應如神,探手接過。
此時的青荷,惶惑過度,暢想無數。刹那之間,波光粼粼的沙晨海,五色繽紛的螺旋貝,旌旗招展的大帆船,火紅火紅的木棉花,齊刷刷展現眼前。
可惜一切的美好,如同曇花一現,不複重見。事到如今,說錯半句,窮途日暮;行錯半步,身首異處;差池半分,萬劫不複!
她轉頭看向低首撥弦的弄玉:嬌小的身軀,細長的手指,悲傷的眼睛,迷亂的神情。
青荷瞬間鎮定,一雙眼睛,明過滿月,亮過繁星:“啟稟君上,青荷不知此乃何物,還請君上過目。”
卓雲以目示意,早有宮人接過兵符,遞將上去。卓雲看罷,更是大驚:“此乃蜀東南兵符!青荷姑娘,你如何得來?”
刹那間,殿上一片驚色,就連咄咄逼人的嘉王父子,對望之後,都是滿目驚疑,麵麵相覷。
青荷淡然一笑:“青荷孤陋寡聞,不知此乃兵符。難怪殷帥如此看重,親手將它交給青荷。”
卓雲驚駭無比:“原來是殷帥給的你?何時?何地?”
青荷正色說道:“便是方才,便在當地。”
卓雲難以置信:“青荷姑娘,此話當真?”
青荷耳聽樂音,放眼四顧,依然神情恍惚,隻覺上下左右迷迷茫茫,兩隻眼睛不曾定焦:“適才殷帥走進大殿,對著君上連拜數拜,緩緩走到我身前,將兵符送到我手上,親口對我說:“青荷姑娘,此物曾被卓星竊取,幸而上天垂憐,幾度周轉,終於回歸。請將此物,呈給君上。””
話一出口,嘉王、卓星尚可,相塵、汶強二人卻因過度迷信鬼神,早已變顏變色,幾欲體若篩糠,魂不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