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寤言不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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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念阿龍,抬頭望天空,隻覺天不遂人願:好容易將他入夢,“飛龍在天”又來鳩占鵲巢。不由心下黯然,一聲輕歎:“你若是阿龍,我自然歡喜。可惜你是“飛龍在天”,殺人不眨眼,比惡魔還凶殘。”

    他急切分辯:“傷你害你,實非我願。給我機會,讓我信守諾言。”

    她半晌無言,念及往昔,更生頑皮,對著他胸口,大吹一口氣。登時,輕波傳情,激起一層漣漪:“諾言?你若真是阿龍,自然愛我,何須諾言?”

    他聞言渾身戰栗,連聲音都跟著巨顫:“是了,我是阿龍,你的夫君,我愛你無需理由,更不需要任何諾言。”

    聽他言語,卻似阿龍,細細再想,更是半信半疑:“你真的是阿龍?那怎會如此對我?”一天到晚害我,一顆心裏隻有綠蘿?

    他看著她的臉,美過天上月;他看著她的眼,亮過天上星。他極力隱忍,極力抗拒,依然遏製不住,捧起她的臉,輕吻她的眼。

    這一吻,溫暖,柔美,爽心,絢爛。如春風化雨,如夏花璀璨,如秋日高天,如冬雪飛旋。

    她一笑莞爾:“阿龍,你的吻,因何與幼時不同?”

    他聞言詫異:“你小時候,我可吻過你?”

    她更顯驚詫:“怎麽?阿龍居然不記得?”

    他沉默不語,半晌方說:“你更喜歡哪一種?”

    她微笑作答:“你的雙唇,一如既往,大而有型,翹而英挺。小時候你的吻,似小溪流水,涓涓潺潺,讓我舒心安穩。現下你的吻,似驚濤駭浪,波瀾壯闊,讓我心生向往,卻又滿心恐慌。”

    言未畢,便被阿龍攬入懷中,熱擁熱吻,似江海怒濤奔騰,又似懸瀑跌宕翻湧。

    正神魂顛倒,耳畔又傳來他的輕語:“青荷,你放心,我再不會讓你恐慌。等打完仗,我就陪你回家鄉,咱們去南海衝浪。”

    她卻連連搖頭:“打仗?也不知要打多久,更不知要死多少人?我連做夢的耐心都沒有,更不歡喜打殺,怎會和你相約相守?你打你的仗,我衝我的浪。絕不能為見我阿龍,便天天違心把你入夢。”

    言未畢,親吻已經下移,他結實硬翹的唇,封住她的小嘴。隻一瞬間,時空翻轉,鬥轉星移,便來到沙晨海麵。

    她乘著帆板,在海風中踏浪飛旋,一顆心時而空落落,時而滿當當,時而辣,時而冷冰冰;時而饑渴難捱,時而心滿意足;時而上下翻飛,時而柔情似水

    ;時而幹竭枯涸,時而活力四射。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傳來輕笑:“青荷沒有耐性,你夫君卻有,這樣的相守,定能天長地久。”

    她笑的陽光燦爛:“人世變色龍,心是無底洞。滿口荒唐言,何必記心間?”

    他笑的星光璀璨:“遇你之前,我根本想象不到,愛原來這般美妙!我恨不得你立刻醒轉,張開雙目看我一眼,看我是真心還是欺騙。”

    她隻是不肯睜眼:“如此夢境,不必當真。無需記憶,隻管忘記。”

    他隻剩戀戀不舍:“我明日奔赴大理,十日方回,即將別離,你還選擇忘記?”

    她全不上心,隨口敷衍:“大理?好地方!雲南背一川,瀾滄到峰前。東望觀洱海,西倚點蒼山。崇聖寺三塔,雲弄蝴蝶泉。青史垂千古,紅顏美如仙。”

    他大失所望,怒容滿麵:“你出口成章,卻對我隻字不提。出行十日,隻盼一事:不許相忘。”

    她一顆頭搖成撥浪鼓:“幸而我素無長性,反倒因禍得福。人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其實可不盡然。初見第一日,我就知你不三不四。再見第二日,我更知你一文不值。”

    他大為不悅,一聲長歎:“你那眼神,是非不辨,善惡不分。世事險惡,你卻四處惹禍,我心實憂。更何況,嘉王未除,我又分身乏術。既然如此,隻能將你關在家中。十日之後,再讓你重獲自由。”

    她淡淡一笑:“這世間還有誰,比你更險,比你更惡?”

    再不想多言,隻想悄然離開。她撐著小手,抬起星眸,身體便離開他的胸口。

    月光如水,在她的周圍,罩身上一圈夢的花蕊,似乎要隔絕她的美,不許世人想入非非;又似乎要彰顯她的美,讓世人為她沉醉。

    微風輕吹,幾片樹葉,隨風起舞,落入湯泉,飄在她的身邊。登時,激起一圈漣漪,震動她那漆黑的雲發,飄飄灑灑。

    湯泉如澧,潤物風清,花樹成影,萬籟俱靜,周圍一切,全都變成一幅水墨丹青。可是,再好的背景,不過是她的陪襯。這一刻,整個世間,他能見到的,隻有她一人。

    那一刻,隨著她的起身,他儼然已經置身夢中,借著月光,隔著水波,看到她的兩朵菡萏,擁雪成峰,白玉裝成,含苞欲放。

    那一刻,天上沒了月亮,地上沒了星芒,風中沒了花語,水中沒有細浪。絕世之荷,傾世之美,為他留香,為他綻放。

    那一

    刻,世間再沒了任何遐想,他已寵辱偕忘,瞬間將她搶在懷中,猛然一個反轉,便已置身嬌荷之上。

    他的吻那般溫暖,恨不得與他的絕世菡萏一體融合。他的吻那般柔和,恨不得與他的摯愛嬌荷一起湮沒。

    她被他托著荷頸,吻著荷心,一顆頭不得不後仰,四周都是熱浪,隻覺身前烈焰奔騰,隻覺身後雷鳴電閃,隻覺頭暈目眩,身心綿軟,每一根神經都在巨顫。

    烈火燃燒著胸口,閃電照耀著星眸,在烈火的燃燒下,在閃電的撞擊下,痛楚不斷退化,苦樂水乳相融,歡欣不斷升華。

    她卻不受控製,想要阻止,這不自覺的動作,卻將他徹底激發。

    他不光唇,而是全身心向她施壓,她隻覺他越來越熱,越來越燙,隻覺眼前越來越黑,身心越來越冷。

    她隻覺匪夷所思:“不過一吻而已,卻被如此蠱惑,卻被如此融合。”

    她卻充滿渴望,渴望他的蠱惑,渴望他的融合。她不由自主,將他越抱越緊,口中低呼:“阿龍!”

    他全線崩潰,尤其是他的長發,沿著他的肩膀,全盤下滑,滑過她的臉,滑過她的眼。

    她瞬間打了個冷戰,所有的美妙,瞬間無影無蹤。

    那一刻,胸口是火焰,後背是冰寒,她隻覺身心劇痛,無極冰冷,登時淚如泉湧。

    她終於忍不可忍,獸性大發,露出鋒利的牙。

    便在從未有過的歡愉中,他的前胸,遭受了史無前例的劇痛。

    他低下頭去看她,隻覺不可置信:她一如昨日,狠命咬嗜。隻是換了位置,由肩頭換做胸口。

    不僅如此,一次比一次凶狠,一次比一次無情。

    那一刻,他一動不動,隻是呆呆相望,痛到極處,恨不得立死。隻要能成全她的恨,隻要能成全他的愛,他寧願放棄生命。

    問世間情為何物?無極的歡樂,無盡的痛苦。歡樂為痛苦溢彩,痛苦為歡樂流光。

    周圍一切,如同水波,起伏搖曳,震蕩撕裂。茫然環顧,月下景物,如夢如幻,卻又在不經意間合攏如初。

    側耳傾聽,好似萬籟俱靜,又似無窮回聲。

    他身處溫暖的湯泉,竟然覺得冷不可言。

    他呆呆地望向懷中,嬌荷早已失去神誌,狠咬變成輕允,輕允又變成親吻,親吻又成了上癮。

    她已沉入更深的夢境,猶如身處另一個時空,終於能夠完全徹底的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