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夫妻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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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龍知她身在龍府神在遊,一心想離家出走,更將她緊抱懷中,唯恐一個不慎,她會躍身出門,不知所蹤。
他左手端碗,右手抱荷,再香的菜飯,也是難以下咽,心下一痛,不住抱怨:“天可憐見,我都這把年紀,好容易娶了一房小妾,連頓飯也吃不消停,而且還是有上頓沒下頓。”
她不盡傷感,笑的淒慘:“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如若不然,你這一生,都吃不消停。”
他莞爾一笑,咽淚裝歡:“風送涼涼春日暖,青荷翩翩入我眼。喜迎春色攬入懷,不拘一格百花開。不盡嬌羞是明眸,何必封王又王侯?我為綠蓮致肴膳,不懼殘年難飽飯。白日放歌瑤琴畔,長夜漫漫嬌荷伴。”
午膳未盡,吟詩未畢,貴客來臨。
俯瞰院門,為首兩人,迎風玉立,衣袂飄飄,不是別人,正是卓幕夫妻。
卓幕雙目紅腫,鬱鬱不樂。
阿龍不問便知,卓幕過的如何淒苦。
卓幕人好命不好。父親權傾朝野,奈何東窗事發。弟弟出神入化,奈何陰險毒辣。老婆金枝玉葉,奈何野心更大。
他昨日親觀水牢,隻覺慘無人道,更是怒發衝冠,憑欄無處,一顆心痛的風雨飄搖。
老父傷天害理,親弟更是滅絕人倫。一父一弟雖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倘若當真丟了卿卿性命,卓幕照樣痛不欲生。
卓幕隻當老父重傷之下,必死無疑。直到昨日晚間,阿龍放下睡荷,親自拜訪,一番撤談,卓幕才勉強止住悲戚。
心知無力回天,隻盼一生摯愛的發妻,能夠聽說聽勸,迷途知返。
回想當年,教導曼陀,卓幕可是功不可沒。詩書禮義、兵書戰策,無所不及。曼陀倒也爭氣,雖是女流之輩,卻能出類拔萃,巾幗不讓須眉。
奈何事到如今,她那勃勃野心,如夏日之蚊,殺也殺不死,除也除不盡。
多少年來,卓幕都在自欺欺人:“她身為公主,有些驕縱跋扈,在所難免。畢竟年輕,來日方長,總能幡然醒悟。”
可是,卓幕頑強的真愛,隻換來一次次惹禍招災;卓幕熱烈的期待,隻換來一次次慘痛失敗。
昨日夜深,卓幕強忍悲憤,致力喚醒愛妻:“曼陀,你勾結奸佞,縱惡行凶,草菅人命,判你個斬立決,都不為過。你能活命,全憑君上恩寵,事到如今,定要知錯就改,知恩圖
報。”
曼陀人被禁足,臉麵全無,早已悲憤難忍,事到如今,隻剩下一腔嫉恨:“阿幕,你怎還不覺悟?想那卓雲,搶你蜀君,你待他忠心耿耿,他卻擦嘴無恩。我若知恩圖報,豈非傻成天字第一號?”
卓幕眼望曼陀,隻覺不可理喻,無可奈何:“曼陀啊曼陀,胸中無溝壑,野心大如魔。一步登上天,不怕摔稀爛?”
曼陀本以為屠龍勝券在握,奪位勢在必得,哪裏想到阿龍重傷之下,勇氣可嘉,壞她大事:“雲龍不過運氣好,阿幕隻管放心,早晚惡人惡報,在劫難逃。”
卓幕聞言不可置信,卻又隻能苦口婆心:“你恨卓雲也好,你怨阿龍也罷,我左右不了。可是,你須時刻牢記,倘若再行執迷不悟,隻有死路一條。”
曼陀一聲冷笑:“執迷不悟?豈敢豈敢?我的處境,我心知肚明,從今以後,隻配忍氣吞聲。”
卓幕強忍怒火:“曼陀,你知道就好,好生修身養性,閉門思過。”
曼陀熬忍不住,一聲悲鳴:“修身養性!說得好聽!事到如今,你父王走了,你親弟走了,不怕再走我一個。你索性一掌打死我,徹底變身孤家寡人。”
卓幕咬牙切齒:“君上不該心生惻隱,我更枉費一片苦心,隻換來你冥頑不靈。”
曼陀大笑不止:“阿幕,冥頑不靈,是你還是我?卓雲心生惻隱,還是心懷叵測?卓雲裝作昏聵無能,龍妖更似假仁假義,二人一個裝傻充愣,一個欲擒故縱,倒能珠聯璧合,鏟除世族,更是不費一兵一卒。事到如今,更將我多年為你苦心經營的產業,霸為己有。如此逆天之行,你不光為虎作倀,而且歌功頌德,甚至還敵我不分,向我興師問罪。”
卓幕火往上撞:“君上此舉,隻為西蜀,不為自身。阿龍更是憂國憂民,對事不對人。我且問你,那些老世族,哪個不是魚肉百姓?哪個不是橫征暴斂?哪個不是天怒人怨?哪個不是罪大惡極?這樣的貪官汙吏,倘若不根除,我今日西蜀,哪來的錦繡前程?”
曼陀冷笑不已:“倒是幕王,出口成章。現成的君位,我雙手捧到你眼前,你棄如敝履,看都不看。論及西蜀,居然大言不慚。我到要問問,你若被雲龍架空,西蜀的錦繡前程,於你何用?”
卓幕哀其不幸:“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西蜀殞沒,哪有你曼陀?”
曼陀怒其不爭:“錯!真
正的王者,該舍必舍,能得必得,唯有如此,才能置於死地而後生。”
卓幕義憤填膺:“曼陀,你想簪越蜀君?你想稱王稱雄?”
曼陀狠心決意:“我便是簪越卓雲,也是為了你,不是我自己!”
卓幕幾欲吐血:“曼陀,你好歹也是一國公主,怎如此大逆不道?沒有一絲大仁大義?”
曼陀反唇相譏:“你服侍的卓雲,他可大仁大義?為個東吳小妖,他是色迷心竅,攪的舉國上下,雞犬不寧。你崇拜的龍妖,他可大仁大義?為個北韃小妖,他是熏心,鬧得人仰馬翻,無法無天。”
卓幕向來大度,如今卻是熬忍不住:“曼陀!你不知天高地厚,惹得天怒人怨,事到如今,依然執迷不悟?說到此地,我倒想問問你!你是否曾聯合卓星,暗害龍小夫人?陷害阿黑?還有,阿龍重傷之時,你是否接到金翅雕傳信,派兵四處追殺?”
曼陀聞言,嘴角掛著絲絲冷笑,更是麵無愧色:“阿幕,你盡管誹謗,你盡管中傷。我已如此落魄,便是多加幾條罪狀,又有何妨?”
卓幕隻覺滿心悲涼:“曼陀,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若非卓雲顧及親情,若非阿龍顧全大局,你早已人頭落地。”
曼陀一臉不屑:“他們對我,哪裏有所顧忌?分明是打劫,分明是血洗!”
卓幕苦心孤詣,隻換來冥頑不靈,更是義憤填膺:“我隻覺匪夷所思,你這般為婦不仁,有何資格指責別人?曼陀,你已經自私狹隘到何種地步?倘若再要一意孤行,別怪我手下無情!”
曼陀一聲冷笑:“你教訓我倒是一套又一套,你怎麽不反省自己?一天到晚,心裏隻裝著大義,眼裏隻看著兄弟,全不要江山萬裏,更是毫不算計。阿幕,你難道想不到?卓雲對你假意拉攏,不過是因你對他有用。你我不妨拭目以待,卓雲事成之後,是否卸磨殺驢,是否兔死狗烹?”
卓幕怒極反笑:“曼陀,你好歹也是一國公主,居然如此不可救藥。西蜀慘遭北韃屠戮,幾欲亡國,今日中興,靠的是什麽?難道是勾心鬥角,陰謀詭計?難道是損人利己,爭權奪利?若人人都像你,又與南頌何異?除了亡國滅族,還能有何出路!”
曼陀聞聽此言,更是恨得風雨無阻:“我哪裏是什麽公主?連個賤民都不如!你捫心自問,西蜀靠什麽苟延殘喘?還不是靠著盤剝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