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遵夢汝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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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幕忍無可忍:“曼陀!你太不自量力,不僅胸無半點墨,還野心大如天。你以為,你能像卓雲一般,知人善任,稱霸西南?你以為,你能像卓雲一般,勵精圖治,固守江山?你以為,你能像阿龍一般,披荊斬棘,力挽狂瀾?你以為,你能像阿龍一般,高瞻遠矚,英武強悍?說句實話,我早看透了你,算計害人,倒是聰明絕頂。治國惠民,卻一無是處,漏洞百出。”
曼陀被卓幕一頓搶白,更是氣急敗壞:“你倒是英明神武,視權謀如糞土,卻被仁義所誤。你難道不知?卓雲才是窮凶極惡,龍妖才是野心勃勃。你自己才是執迷不悟,早晚輸個一塌糊塗。”
卓幕火冒三丈,直抓七寸:“曼陀,你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也不為三子想一想?他們倘若有個戴罪的母親,如何抬頭挺胸做人?一生前程,豈非徹底斷送?你不僅自取滅亡,難道還要狠心拖累他們,跟著你一起殉葬?”
曼陀念及三子,又悲又恨,不可隱忍:“這些年來,我舍生忘死,何嚐為了我自己?還不都是為了你們父子?”
兩夫妻平日恩愛至極,奈何三觀不同,政見不一,隻剩話不投機。
卓幕極度失望,意冷心灰:“枉我說一千道一萬,你卻牽著不走,打著倒退。非要逼我出重錘?”
思來想去,又悲又氣:“事到如今,你油鹽不進,更是不顧死活。雖是如此,倘若你一意孤行,連累三子,我豈能聽之任之?”
痛定思痛,隻能化悲痛為力量,痛改蠻妻。
為了三子,卓幕打出“管曼教陀”第一式,動用武力,強迫曼陀“化龍為友”。
曼陀雖是嘴硬,卻心知肚明,為了三子前程,必須努力討好雲龍。是爾,平生第一次忍氣吞聲。
青荷不知,這是曼陀第二次臨駕將軍府,先後兩次,都是觀荷吃醋。
阿龍眼見貴客來臨,自然笑臉相迎。他素來愛恨分明,雖對曼陀極其憎惡,卻從心裏向外喜愛卓幕。
青荷偷眼觀看,暗自讚歎:“難怪卓幕深得龍心,他的劍眉,斜飛英挺;他的虎目,炯炯有神;他的黑眸,銳利閃亮;他的氣度,溫暖如春。當真是暖男,帥氣又賢淑。”
阿龍將卓幕夫婦請至客房。說是客房,實則龍府南樓藏書閣,可謂一樓多用,古版之多功能廳。
青荷被阿龍牢牢控製,實在掙不脫,隻能伴龍如伴虎,跟進南書房。
不料這一跟,卻因禍得福,有幸觀瞻了“龍氏藏書閣”。
正廳大的出奇,藏書多的驚人。一行行書架,一列列標識,一冊冊書籍,令她耳目一新。
青荷見此“書山書海”,隻覺:“日積月累書萬卷,悲苦仇怨全拋散”。
頂禮膜拜,更是無限感慨:“此閣之中,每一冊書,拿到現代,都是曠世之才。”
左顧右盼,百看不厭。不盡喜樂,隻想唱歌。
美中不足的就是藏書閣之擺設,過於低調,過於寒酸。偌大空間,隻設幾個硬板凳,一個小方桌,簡陋得讓人瞠目結舌。
對於青荷,古書可比“色龍怒鳳”可愛多多,若是趁機讀一讀,也算苦中作樂,哪裏還有心情,做什麽地主婆?
幸而阿龍善盡地主之誼,愛妾有道,待客有方。
卓幕眼見阿龍走一步路,牽一步荷,那小東西卻撲撲楞楞,不肯消停,瞬間想起昨日下午,她灰頭嶂臉,炕洞鬧妖,隻喜得眼笑眉舒,再向阿龍望過去,但見他有荷為伴,更是笑容可掬。
不禁心下感歎:“男人愛妻,都是大同小異,那就是不可理喻。”
一時間,哥倆更成難友,心有靈犀,惺惺相惜。
卓幕調笑阿龍:“碧荷相倚龍如醉,芙蓉出水帆自墜。摧眉折腰為荷蕊,輕狂少年不思歸。
阿龍回敬卓幕:“曼妙爭春幕粲然,陂陀花開飛滿天。春風未來春波起,水波蕩漾映遠山。”
卓幕聞言,麵上一喜,看向曼陀,隻覺發妻實在不給力。
曼陀怒色不減,不發一言,還為被夫君霸王硬上弓,憤憤不平。
作為地主,阿龍翩翩君子之風度,右手擁荷,左手沏茶。
阿龍這般愛荷,當真驚嚇了曼陀。她雖愛卓幕至極,卻因天生不自量力,習慣於吃著碗裏瞧著鍋裏,暗恨自己豔福太薄,無此待遇。
卓幕遞過補品:“阿龍,身體恢複如何?”
阿龍感謝摯友:“早就負疚如初,有勞阿幕。”
青荷既想南書房揭秘,更想將軍府逃逸,一時間,小心眼繞了十八彎,小心思轉了十八圈。
阿龍心知肚明,言笑自若,將她小荷腰抱得更緊,唯恐略一分神,她突然發難,龍懷脫身。
卓幕眼看阿龍麵色紅潤,氣色怡然,滿心歡喜:“阿龍,我與曼陀本是前晌來過。阿龍不在家,可是帶著嫂夫人出去玩耍?”
阿龍一邊遞上香茶,一邊笑口常開:“我與小妾同遊雲劍山,景色甚好,意猶未盡。”
卓幕含笑,伸手來接。
就在阿龍、卓幕滿麵笑意,茶杯交接之際,青荷看準時機,突然出腳如電,奔著阿龍狠命疾跺。
阿龍大驚,匆忙撤步避讓,與此同時,唯恐茶水潑灑,急忙發力製衡。便在一晃神、一鬆手之功,青荷逃之夭夭。
她踢開得勝,龍懷逃生,喜不自勝,心中暗想:“還不乘此時機,速速逃離?”
她本已躍至房門,不料阿龍反應如神,快得驚人。一道白影飛身躍起,快如電光,急如飛閃,一把將她從門口抓將回來。
眾目睽睽,青荷大敗而歸,深感自卑,滿麵羞愧,自我解嘲,莞爾一笑:“我不過久仰大名,欲觀瞻藏書,龍大大怎還防我如防賊?”
阿龍滿麵陪笑:“青荷,咱家藏書都在裏麵,你該向內觀瞧,怎還反向外跑?”他臉上笑得放鬆,手裏卻抓得頗緊。
青荷敢怒不敢言,虛情假意,一聲嬌笑,“龍大大,既然如此,莫要小家子氣,能否讓我大飽眼福?”
阿龍果然鬆手:“青荷,我的藏書你做主,不必請示為夫。”
卓幕眼見夫妻鬥法,妙趣橫生,一口茶水,差點噴飛。心中暗想:“不愧人稱小荷妖,果然又頑皮又胡鬧,又機靈又乖巧。阿龍固然英雄,娶了這樣一個活寶,難眠也要吃不消。”
曼陀卻是大怒,眼見二人,視她如無物,氣得麵色如土。
青荷極不喜曼陀,唯恐避之不及。三跳兩跳,蝴蝶穿百花,蜜蜂八字舞,飛到書架之後,眨眼不見蹤影。
她飛來蕩去,流連忘返。藏書數不勝數,天文、地理,戰冊、兵書,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應有盡有。
她素喜詩詞,因膜拜屈原,便將一冊《湘夫人》,順手拈來,信手翻開。
卻不料,詩詞不曾入眼,一片老舊發黃的宣紙片,躍出詩篇,盤旋輾轉,飄飄蕩蕩,落到地上。
她忙俯身撿起,方欲原樣放回,忽見紙上跳躍著數行字,分明就是一首詩。不經意間,瞟了一眼,不由怔在當地。
觀其筆勢,揮毫寫意,剛勁有力,飄逸雄健,灑脫出塵,倒與龍府對聯,如出一轍。
她對著發黃的宣紙,心中吟道:
“遵夢汝墳,重回蜀門。蜀山常水,今是昨非。巴山夜雨,萬事如毀。雖則如毀,不複同歸。
遵尋汝墳,重回緣門。茶山竹海,今事昨匪。梧桐秋雨,萬事如摧。雖則如摧,不複同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