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親人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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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幕念及往昔,滿麵悲愴:

    “嶽簫震驚無極,仇恨掩天地,悲愴泣鬼神:‘博桑獅虎之行,寒波豺狼之性,金峰蛇蠍之心!我誓殺之!’言畢,拔劍而起。

    奇山撲上前去,抱住嶽簫,哽咽難語:‘殿下,奇山未死君前,隻因身負重任!君上臨終遺言:‘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然而善謨’。君上請太子:‘不記仇怨,不傷塗炭,但求明哲保身,隻求一世平安’’。

    嶽簫長歌當哭,聞者落淚:‘是我害了父君!北韃凶殘,兵分兩路,侵我東吳:一指襄陽,一指鄂州。父君義無反顧,拒敵襄陽主力。北韃鄂州兵弱,我先告捷,本應乘勝援助父君,而不應一味聽命,轉戰後方,護國執政。’”

    阿龍聽到此處,滿麵悲色:“我初出茅廬,致力抗韃,便是參加鄂州一戰,因此結識嶽蕭。他身為東吳儲君,率眾抗敵,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當真是絕世帥才,曠世王者。”

    卓幕強抑悲色,接口又說:

    “奇山捶胸頓首:‘天道不公,地道不平!天地不仁,與殿下何幹?’

    嶽簫聲淚俱下:‘父君英明神武,大刀闊斧,推行新政。哪知,博桑、寒波、金峰三賊,狼子野心,隻為一己私利,便逆天而行。’

    奇山悲哭不已:“博桑、寒波,皆是前朝餘孽,老奸巨猾。金峰隱藏至深,野心更大。悔不當初,不該鋤奸未盡,以至遺患無窮。”

    嶽簫含淚點頭:‘三賊外裝良善,內藏禍心,蓄謀已久,實難看透。’

    奇山滿麵悲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三賊害人便是害己,早晚眾叛親離。現下已是刻不容緩,殿下必須速速出宮。’

    嶽簫擦去眼淚,一臉堅毅:‘山弟,你護著兩位公主,與我妻兒先行出逃,我誓殺三賊!此仇不報,枉自為人!’

    奇山眼中泣血:‘殿下!君上遺言,不可相忘!必須留得性命,保護至親!殿下誌高宏遠,德行與天地齊衡,名望與日月齊輝,報仇之日,十年不晚!雪恨之事,來日方長!’

    我正伏在殿頂,聽得心驚膽戰,忽聽嶽簫一聲長嘯:‘梁上之人,可是卓幕?’

    聞聽問話,我再不藏頭露尾,飛身而下。

    嶽簫不容我分說,即刻發號施令:‘阿幕,你來的正好。三年前,我留你一命,今日你須報答。我正愁不能分心救護妻兒,有你解

    圍,我便放心。我要你護著阿箏,速速逃出蒹城。’

    說話之間,嶽簫已派出紫逍、紫遙,護在我身側。

    他看著我,目光灼灼:‘阿幕,今日之難,阿箏尚不得知。賊人欲殺我,誌在必得。阿箏跟著我,更是凶多吉少。事到如今,必須兵分兩路,密道逃生。我向南,你向西。隻盼蒼天有眼,兩相保全。隻是,你萬萬不能告訴阿箏實情,否則,她必會舍生忘死,追隨於我。’

    言畢,也不容我質疑,便與奇山飛身而起,一躍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我不敢怠慢,率領紫逍、紫遙,七拐八繞,奔至箏姐寢殿。

    側耳傾聽,殿外刀劍爭鳴,廝殺大起,四麵楚歌。

    箏姐處亂不驚,更不怠慢,身負雪揚,率領我和紫逍、紫遙,潛至常樂宮地道。

    我四人僥幸逃出宮外,茫然四顧,隨處硝煙,遍地烽火,觸目驚心。

    好在嶽蕭甚有先見之明,蒹城西門兵力最弱。更何況,博桑誌在斬殺嶽蕭,自不會派重兵捉拿於我。

    我和箏姐終是殺出一條血路,曆盡千難萬險,逃至城西雨花山。

    蒹城愈遠,火光漸去,追兵已被甩脫,箏姐忽然駐足,定定看著我,幽幽相問:‘阿幕,此地已是雨花山,怎不見嶽簫前來會合?你又因何帶著我,隻顧一路向西奔逃?’

    無可奈何,我唯有實話實說:‘嶽簫交代清楚,他與箏姐,兵分兩路,箏姐與我取道西蜀。他直奔向南,穿越吳桂邊境,尋求桂君相助。’

    箏姐雙目如電:‘阿幕,長姐終此一生,隻托你一事,務必答應。’

    我心下一驚:“箏姐,何事?快說。”

    長姐目光涼涼:‘我要你把雪揚,帶回西蜀,交給父王,好生撫養。’

    我無比愕然:‘長姐,何出此言?你難道不與我一同歸蜀?’

    長姐堅如磐石:‘嶽簫於你我有恩。我們是夫妻,不求同生,但求共死。今生今世,永不分離。’

    我聞聽此言,又驚又氣:‘長姐!你瘋了!他不是親人!分明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你難道不知?他殺了多少西蜀將士?害了多少骨肉同胞?血海深仇,焉能不報?你忍辱負重,委身於他,實屬萬不得已,我卻無能為力!你難道不知,多少個日夜,隻要念及於此,我便生不如死!事到如今,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嶽睦王朝,大廈將傾,風雨

    飄搖!蒼天有眼,我西蜀終於重見天日!你卻敵我不分,認賊為親!’

    箏姐聞言,目眥盡裂,強忍悲憤,眼淚一串串滴落:‘阿幕,萬萬想不到,你如此忘恩負義!你我性命,本得自嶽簫!兩國相爭,各為其土,各謀其利!再說,蜀吳征戰之後,嶽簫深感懊悔,先君更是從善如流。蜀吳聯盟,同仇敵愾,共抗北韃,不世之功!阿幕,你若還有一絲良心,當我是你親姐,就幫我好生照看雪揚!’

    言畢,箏姐義無反顧,將雪揚強塞給我,又取下胸前玉簫,親手掛在他的頸上。這才含淚亮出劍箏,帶著紫逍、紫遙,更不回頭,飛身就走,幾個起落,不見蹤跡。”

    青荷聽到此處,心念一動:“丘山便有一隻玉簫,取材吳越和田之玉,可謂傾國傾城,絕非平常百姓所有,更非西蜀之物。”

    念及紫逍、紫遙,疑惑更生,細細一想,恍然大悟:“我說他們每每望著我,都是涕淚如注,原來二人是嶽蕭舊部,心心不忘‘笛公主’。”

    思來想去,依然不解:“他們因何投靠仇敵博贏?啊,對了,定因邶笛之故。邶笛雖是嶽蕭之妹,更是博贏摯愛之人。”

    細細再想,又覺不對:“邶笛與博桑,可是殺父之仇,她怎會放下潑天仇怨,委身其子博贏?”

    隻覺往事前塵,紛繁複雜,縱橫交錯,當真越理越亂,糾纏不清。

    卓幕沉吟又說:“箏姐一去不返,我又是傷痛,又是惦念;又是憤慨,又是無奈。當時的我,也不過十八歲,無可奈何,隻剩忍淚含悲。足足半月有餘,奔波輾轉,晝伏夜出,曆盡千辛萬苦,才將雪揚帶回緣城。”

    青荷心地善良,聽到此處,不免替小娃提心吊膽:“不知其父嘉王,能否善待雪揚?”

    卓幕即刻解惑:“終於得見父親,我涕淚凋零,不能自已。本以為父親會重責與我,對這個不期而至的外孫,要麽置之不理,要麽非打即殺。

    不料大出我的意外,父親懷抱雪揚,如獲至寶:‘我雖妻妾成群,卻隻生你們姐弟三人。多年以來,你母親恨我怨我,飛箏自從出生,便不在我身側,我當真深以為憾。事到如今,白得了外孫,又是武穆之後,幸甚幸甚。倘若再得蒼天眷顧,讓我的飛箏,化險為夷,死裏逃生,我便此生無憾矣。’

    我念及箏姐,涕淚滂沱:‘父親,雪揚之父,是東吳儲君,不是親人,更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