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母儀天下

字數:4360   加入書籤

A+A-


    青荷一臉憂色:“駙馬爺,令姊傷勢如何,可曾恢複如初?”

    卓幕麵色略緩:“多謝嫂夫人惦念。姐夫情深義重,戰後留在緣城,七年如一日,一邊救護愛妻,一邊全力尋子。幸而姐夫不離不棄,終於苦盡甘來,加上奇燕起死回生,長姐沉睡七年,終於長夢歸醒。”

    青荷聞言,雖是哀歎雪揚,好歹放下半顆荷心。

    阿龍微微一笑:“不僅箏姐醒轉是奇跡;便是雪歌、雪舞,在她昏迷沉睡之中,離奇降生,更是個傳奇。連神醫奇燕都說,畢竟是武穆後人,總算蒼天有眼,厚土眷戀。”

    卓幕連連點頭,言下頗是自豪:“我這兩個甥女,雖因雙生,更因母親重傷在身,出生之時體態嬌小,可長大以後,聰明靈巧,異於常人。”

    青荷聞聽,又是敬佩,又是焦慮:“嶽簫夫婦,雖是飽受煎熬,卻是一對絕世‘情種’。隻是有女雪歌,缺乏調教,太過任性胡鬧。”

    阿龍微微頷首:“我素來仰慕嶽簫,最喜與他琴簫相合。他雖話少,卻是德厚流光、性高致遠。如今十年不見,甚是想念。”

    青荷聞言,心生疑問:“嶽簫因何又離開嘉王府?”轉念一想,略有所悟:“嘉王心思太沉,他善待嶽簫,固然是念翁婿之情,更是欲為己所用。嶽簫怎肯受他驅使?是爾飛箏一醒,便即匿影藏形。”

    正自疑惑,一旁的曼陀,因長久冷落,大為不滿,小嘴一撇,揭示隱情:“平心而論,嶽簫確是英雄。可若讓我盡釋前嫌,實在強人所難。”

    卓幕聞言,神色黯然:“曼陀,前塵往事,我本不願多說。今日既然舊事重提,咱們不能不痛定思痛:雪揚之失,長姐之恨,你我難辭其咎。”

    曼陀雖是滿麵不悅,卻更心知肚明:“倘若不是阿幕,我早已沒命。現下雖是暫保,卻再無自由。便是此番出府,也是阿幕替我向卓雲百般求情。”終是心存敬畏,熬忍著未曾回嘴。

    卓幕念及往事,憂心烈烈:“那一日,箏姐醒來,我大笑開懷,隻覺‘冬去春來百花開,綠水青山無限愛。’

    可是,箏姐隻說了一句,便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

    她睜開眼睛,詢問姐夫:‘阿簫,怎不見咱們雪揚?’

    多年以來,我一直苦苦尋覓,從來不曾放棄,隻盼箏姐蘇醒之時,能給她一個驚喜,卻不料尋來尋去,隻換來失子的悲戚。

    眼見長姐醒轉,姐夫癡癡相看,更是喜極而

    泣。良久,顧左右而言他:‘你我夫妻十年,阿箏終於開言。’

    箏姐微微一笑:‘我一口蜀語,怎敢在東吳混說?唯恐錯說一言半語,連累了你。父君或許責你臨陣收妻,東吳群臣更要疑你叛國通敵。’

    郎情妾意比海深,箏姐依然不改初衷,再三追問嬌兒下落。

    姐夫唯恐惹她傷心,隻好暫時搪塞:‘雪揚淘氣,被他外祖母帶回岷山,如今正在雪寶頂勤學苦練。’”

    阿龍聞言頗為感動:“嶽蕭雖是家破人亡,幾近絕境,品格卻是不退反漲,當真悅遠和光,邁德天壤,非同尋常。”

    卓幕聞言更生悲傷:“從前我根本不敢癡心妄想,如此一代天驕,居然這般善解人意。也是蒼天眷顧,給我一個絕世好姐夫。

    他豈止品行高遠?更是義薄雲天。

    當初,我將雪揚失蹤之事,如實相告,心中隻有一念:殺剮存留,悉聽尊便,我絕無半句妄言。

    不料,姐夫雖是悲痛至極,卻通情達理,不曾深責於我,還在長姐麵前,替我開脫。

    他越是開脫,我越是心痛,或許,我心心念念的外甥,早已化作塵埃,融入山嶽’。”

    阿龍急忙寬慰:“他是武穆之後,或許吉人天相,亦未可知。”

    曼陀頗不以為然:“雪揚之失,嶽簫強加隱瞞,實為不智。飛箏冰雪聰明,如此相瞞,豈非掩耳盜鈴?”

    卓幕再不肯隱忍:“曼陀,不是我揭你的短,箏姐再不願見我,你‘功不可沒’。那時候,長姐方才蘇醒,決不能害她傷情。你卻心胸狹隘,凡事不肯忍耐,還出言不遜,惹她不快。”

    曼陀聞聽,格外委屈:“阿幕,還要我解釋多少回?錯不在我,分明在於雪歌。”

    卓幕聞言,直皺眉頭,強忍著沒有開口。

    曼陀也是悶在心頭,一吐為快:“話說回來,我每每看到嶽簫,就會想到戰死的王兄,實在悲憤難忍。我不和他尋仇,已是仁義至盡,要我恭敬有加,善待於他,實在差強人意。

    飛箏醒來次日,咱們楚堯剛好滿月,文武百官都來賀喜,便是你父親,也因新添長孫,滿麵喜氣。

    偏偏雪歌,滿臉怒色,隻因她是王府嫡長甥女,七年來極盡寵愛,當真是要星星不敢給月亮。

    這也難怪,她口口聲聲想要親哥,如今卻反填了個表弟,心中定是憋屈。

    本來,她一個小女孩,偶爾口無遮攔,我不會耿耿

    於懷,隻是,她居然無端指控,說我害她長兄。

    豈有此理!雪揚丟失之時,我還不曾出嫁,更不曾相識,怎可能行此荒唐之舉,害人害己?

    當真想不懂,她小小年紀,受誰的指使?怎能憑空陷構?

    我不過責她一句‘子不教,父之過’,她便跑到你父親那裏惡人先告狀。

    你唯恐生變,讓我好生賠禮,我也遵你吩咐,仔細照辦。哪成想,越說越混,越描越黑。

    阿慕,我當真冤枉。細論起來,她還是我殺兄仇人之女。她沒了兄長,憂思難忘;我沒了王兄,難道還要忍氣吞聲?

    哪料想,飛箏因此鬱結於心,當即攜夫挈女,回了岷山雪寶頂,自此一去不回還。”

    卓幕一臉沉痛,怒其不爭:“曼陀,姐夫蓋世英雄,之所以留在緣城,隻為父親奇燕在此,可以助他救妻尋子。箏姐愛夫心切,怎舍得讓他日日看人臉色?”

    青荷素來不喜曼陀,耳聽她與一個七歲女娃斤斤計較,更覺滿心嫌惡。索性再不多聽,悄悄隱退。

    躲在書架之後,環顧四周,這才發現,為保書房通風幹爽,向南朝陽,設有數扇開窗,倒是寬敞明亮。不由滿心竊喜,狸貓一般,悄悄溜至窗邊,屏息提氣,縱身外躍。

    卓幕正侃侃而談,忽見阿龍雙眸一亮,便從板凳上一躍而起,離弦的箭一般,從狹窄的書架通道,向窗前飄飛而去。便如螳螂捕蟬,出手如電,一把抓住淩空起跳的青荷,擁入懷中,旋風起處,飛速折返。

    阿龍原樣坐回板凳,隻是膝上多了一荷。

    這般神速,這般離奇,不光曼陀看得心驚肉跳,就連卓幕也是目瞪口呆。

    青荷本想逃開曼陀,越遠越好,怎料事與願違,卻要和她麵麵相覷。

    她暗暗叫苦,無可奈何,自我打氣:“跟著‘變色龍’同台演戲,萬萬不能給他比下去。哪怕心裏苦過黃連,臉上定要笑的比蜜還甜。”

    念及於此,意氣風發,鬥誌昂揚,拿出嫦雯教誨她接見外使的禮儀,坐直身姿,衝著曼陀,展頤一笑。

    那張荷顏,不施粉黛,無極美貌,再加傾城一笑,當真百媚千嬌,不僅碾壓熟女,更是眾生顛倒,英雄折腰。

    頃刻之間,對麵的卓幕,隻覺眼前日月穿梭、星光璀璨,瞬間頭暈目眩、天旋地轉。

    登時大徹大悟:“難怪阿龍蓋世英雄,泰山崩於前而不摧,卻會為她鬼迷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