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刺激淚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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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龍的聲音,冷酷如冰:“卓嘉,事到如今,你父子隻能活一人。你說,我該留哪一個?”
嘉王倒是一條硬漢,更是一心保全愛子:“龍妖,有種丟本王下去,眨眨眼睛,不算英雄好漢。”
卓星卻抖作一團,恨不得父親替他二次赴死。雖是如此,依然嘴硬:“龍妖,本王看錯了你。豈止是我,便是王兄,也是有眼無珠。我隻當你一言九鼎,豈料昔日之約,全部拋諸腦後。”
阿龍一聲冷笑:“卓星,你的汙言穢語,也配髒人耳目?”
卓星雖嚇得麵色如土,嘴上卻毫不含糊,生死時刻,更要全力傾吐:“虧我當你絕世英雄,度量寬廣,卻心胸狹隘,鼠目寸光。卓星絕非貪生怕死之輩,可惜一腔熱血,無處揮灑。但分給我一條生路,必將回報西蜀。”
阿龍一聲冷笑,不理卓星,隻問嘉王:“卓嘉,巴心巴肺,生個白眼狼,有何感想?”
嘉王心知肚明,雖是愛子情深,隻剩羞憤。
阿龍毫無勝利感,更是笑的慘然:“卓嘉,你我同朝為臣十七載,龍某敬你讓你十七年。平心而論,你為西蜀,立過功勳。但是,你一再觸及律法底線,隻能後果自擔。”
嘉王死到臨頭,隻求保子,索性好漢做事好漢當:“龍妖,從你踏入西蜀第一日,本王就痛下決心,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事到如今,無須廢話,拋下本王,血債血償。”
阿龍一聲冷笑:“卓嘉,一死了之,豈非太過便宜?你父子屈死多少忠臣良將?還有多少同黨,伺機為虎作倀?牢獄的滋味,你也該好好嚐嚐。”
言畢,竟強忍衝天之怒,將二人提將回來,分點大穴。
嘉王父子蓄謀已久,如今害人害己,反噬其身,均是驚怒交加,追悔莫及。
便在此時,兩道勁風,一黑一白,突如其來,急如駭閃,猛如霹靂,自身後直撲阿龍。
一個大喝,隻想救人:“師兄,阿星!”
一看疾呼,隻想殺人:“龍妖,看刀!”
青荷看得仔細,正是碧雪、塞克。
刹那之間,“岷山雪輪”圍魏救趙,“金塞弧刀”掣電咆哮。
兩股巨力,勢如排山倒海,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阿龍大驚,索性手提嘉王、卓星,湧身一縱,躍下天橋。
青荷亦是大驚,隻覺窒息,好在阿龍身法輕靈,飛身一飄,落腳在一處古鬆。
眼見阿龍縱飛飄逸,青荷方欲緩上一口氣,忽聞狂風暴起,忽見白影逆襲,但見碧雪不顧性命,如同閃電,亦是從天橋一躍而下。
她人在半空,便已飛出“風雪輪”。
眼見雪輪盤旋呼嘯,阿龍心知不好,腳尖用力,飛身急躲,古鬆登時不堪重負,樹斷枝折。
碧雪更是舍死忘生,奇襲而至。阿龍頻頻遇險,手中還拎著兩人,如何得心應手?危急關頭,急忙將嘉王向她雪輪上一拋,轉身躍上另一棵古鬆。
碧雪反應如神,當即炫舞飛身,收回雪輪
,甩出飛爪,急搶嘉王。不料方才得手,剛剛落上一處岩石,便覺腳下一震,登時巨石翻空,兩人失重。
碧雪懷抱嘉王,無處落腳,急速下滑。
此時此刻,倘若放棄嘉王,施展輕功,攀住枯藤,或許也能保命。奈何她心念舊人,寧願同歸於盡,也不願鬆手。
眼見二人同墜深澗,摔成肉餅,便是痛恨嘉王的青荷,都看得觸目心驚。忽聽伶仃洞口“雙雪”齊呼,兩隻雪爪,如同駭電,同時飛出,便將嘉王、碧雪雙雙抓住。
兩女奮起平生之力,向上拖拽,極盡驚險,終將外祖父母救了上來。
碧雪大難不死,更是唯恐嘉王有失,再也顧不上卓星,更不敢稍作停留,火速鑽入伶仃溶洞。
側耳再聽,天橋之上,蕭聲不聞,箏音不響,塞克也是不知去向。
萬籟俱靜,沉入無聲。
忽聞上方古鬆,有人低呼:“青荷。”
青荷聞聲一痛。奈何奈何,風吹過,雲飄過,聲渺渺,意寥寥。
此刻的青荷,隻覺難過,更覺腹中饑餓。心底落魄,看向身側,一棵山杏,彰顯春色。山杏雖小,卻已長滿枝頭,綠果撩人,可惜太過青澀。
青荷出於本能,探手向前,摘了幾顆,胡亂填入口中,隻覺又苦又澀。刹那之間,眼淚再也止不住,便如泉水一般,奔湧而出。
數月以來,她一心一意,隻求找尋阿龍,雖是遇海難,忍饑荒,受冰寒,遭劇毒,被鞭笞,泡水牢,中寒針,受盡非人的折磨,都不曾這般哭過。
今日,不知何故,哭將起來,無聲無息,收勢不住。
她一邊哭,一邊想:“青杏不是好東西,刺激淚腺。”
正哭得涕淚橫飛,忽覺枝杈一蕩,似有一人,飄身而至。
她心知是誰,不願去看,也不願被看。
急忙收淚,奈何臉上掛了太多的淚水,匆忙中便將青杏拋入裙中,一隻手護住小豹,一隻手遮住淚眼。
那人動容,默默無言,將她連人帶豹,緊緊擁入懷中。
青荷隻覺這個懷抱又冰又冷,更覺這一世,恍然如夢,萬事皆空。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覺得,作為人類,了然無味。這種無味,比麵對死亡,更加可悲。
費盡心力,極力排遣,極盡追逐,才想起昔日的阿龍,更將火紅的木棉,油綠的榕樹,碧藍的大海,雪白的貝殼,盡力填入腦中。
心底默念:“回南虞去,即刻回去。哪怕隻活三天,好過在這裏苟且三年。”
那裏才有阿龍,那裏才有親人,那裏才有生之趣,那裏才有活之味。
人類的苦痛,小豹永遠不懂,探出小腦袋,伸出小舌頭,又拱又舔,一雙小眼睛窺伺著青荷,嘴巴裏還發出心滿意足的嗚嗚之聲。
那人輕輕探出手,如稀世珍寶一般,捧起她的臉。
她滿心鄙夷,看也不看:“他擅長裝模作樣,便是虛情假意,也能裝出如癡如狂。”
如是一想
,她隻剩不屑:“隻要他願意,在他眼裏,草芥便是珍寶;在他心裏,珍寶更如草芥。總之,珍寶草芥,毫無分別。”
他的聲音還是那般悅耳,如清泉流淌,卻毫無道理,滿懷憂傷:“青荷,跟我回家吧。”
她唯恐一不小心,真情流露,更怕決堤的眼淚,控製不住。她想說話掩飾,又無話可說。她想一笑而過,又笑不出來。
滿腔無奈,更是神使鬼差,機械地抓了幾顆小青杏,遞將過去:“龍大大,吃不吃杏?”
那人神色微微一怔,雙手輕輕一顫,接過一顆,放入口中,隻嚼一下,淚如泉湧。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止住悲涼,哽咽著說:“青荷,我適才那般說話,情非得已,你不要記在心上。”
她終於找回微笑,一雙眼睛,亮過鑲天之月,美過綴天之星:“龍大大放心。龍大大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不會放在心上。”
那人渾身一震:“青荷,危急時刻,……”
她一笑莞爾:“龍大大,我知道。危急時刻,形勢所迫,最能言隨心聲,最能吐露真情。”
言未畢,已掙脫他的懷抱,翻身下縱,落上一棵古鬆,陡然一個急轉,天外飛仙一般,抱著豹崽,落到陵玎洞口。
遊走其中,隻覺此洞宛如一條蜿蜒盤旋的巨龍,昏暗幽深,冷氣森森。
身後那人,不知何時,使用何法,點燃一支火把,照的四周一片通亮。
洞內景色,千奇百怪,千姿百態。洞頂懸掛的石鍾乳,各式各樣。洞底長出的石筍柱,奇形怪狀。在火把的掩映下,似夢似幻,似鬼似神,似進似退,似雕似塑,撲朔迷離,險象環生。
走至中途,不得不涉水而前。再到後來,索性遊水而行。
青荷將豹崽奮力托出水麵,小家夥大吃驚嚇,大瞪著雙眼,惶恐無限,嘴巴裏不時發出“嗚嗚嗚嗚”的低吼。
那人拖著卓星,跟在身後。
卓星顯然被點了重穴,身不能動,聲不能發。
也不知遊了多久,溶水漸退,岩石突兀,向上攀行。
向前探看,仍是黑一片,青荷心道:“或許已經接近洞口,出洞便是茶山。”
方才生出期盼,忽聞惡風不善。半空之中,一道白影,突然閃現,如同鬼魅,任意飄飛,急如駭電,暴風撲麵。
青荷走在最前方,首當其衝,深受其害,更是大驚:“此人武功卓絕,會不會便是碧雪?”不暇多想,縱身急飄,奪路便逃。
哪料到,剛剛提氣上縱,就覺“狂風大作卷地起,一聲咆哮震九霄。”
青荷更是心膽劇裂:“除了碧雪,還有她的愛豹,隱藏在此,一前一後,颶風出擊。”
聞聽雪豹雪爪抓向後心,青荷眉發皆立,舍死忘生,奮力一掙,登時,衣帛盡裂。
青荷不及落地,就聽一個魔鬼之音,冰冷至極,在耳畔響起:“小姑娘,你不該出沒此地,對大雪無禮,它會當你在挑釁,更會當你做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