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奪命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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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痛的撕心裂肺,不可隱忍,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又被痛醒,忽覺一隻大手,來自身後,將她一把拎將起來,抱在懷中。又覺騰空而起,如入雲端,忽然又是下墜,原來落上馬鞍。刹那之間,馬兒奮鬣揚蹄,風馳電掣而去。
不知身處何地,不知奔向何方。前路越行越險,怪石岩,懸崖峭壁,比比林立,馬不能前。
劫匪躍下馬來,懷抱著她,便如一隻矯健的雄鷹,在峭壁石林中如飛穿行。
青荷雖然手腳受製,不能少動,頭腦卻異常清醒:“不用說,捉拿我之人必是塞克。他心狠手辣,我落他手,自難活命。不行,必須伺機自救。”
隻覺耳畔生風,欲行愈高,愈奔愈冷。幸而她方位感極好,回憶地圖,一番揣測,斷定此乃城南瑤台山。
山勢拔地擎天,峻峭陡險,吐雲納霧。山頂嵯峨高峙,淩空獨尊,震世撼俗。其間古樹參天,藤蔓纏繞,青苔遍布。石筍舉步皆是,雄奇壯麗。景致自然天成,便似空中花園,天界仙境。
身處美景,青荷卻是觸目心驚:“山高峰險望摩天,薄命孤荷赴九泉。”
“塞克”轉瞬間又飛身躍過數處鐵索,逼近瑤台山頂。
不一刻,一個隱匿叢林之中的古怪建築,展現眼前。
一番觀摩,終於認出:那是一座碉樓,與世隔絕、隱蔽深幽。
四層碉樓,八角穹頂,厚實堅固,巧奪天工。碉體片石築成,越高越窄,砌藝精湛。門窗開口極小,並設有堅固的鐵柵和鐵窗,不懼突擊,不畏火攻,居高臨下,便於防禦。更有諸多侍衛層層把守,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早有侍衛上前,替主人啟動碉樓機括。不曾料到,“塞克”身份地位極高,眾侍見之,畢恭畢敬,紛紛行禮,不敢仰視。
“塞克”拾級而上,進駐碉樓。
側耳再聽,一層一層厚重鐵門開啟,一重一重詭異通道暢通,又是一道一道恐怖鐵門關閉。
青荷雖不能發聲,更不能行動,卻一絲不敢怠慢,大睜一雙眼睛,不奢望逃命,隻為死前再把這混亂的世界,多看上幾眼,無論光明,無論黑暗;無論良善,無論凶殘;無論美好,無論荒誕。
迷迷瞪瞪,心中暗想:“上窮碧落下黃泉,後世阿龍再相見。”
生死彌留,十分不舍,十分眷戀。更眷戀的,居然是一張笑臉,怎麽,是阿龍?還是“變色龍”?
在蒹葭渡微笑?在茅草屋竊笑?在吊腳樓朗笑?在雲劍山長笑?在蜀茶坊談笑?在桂江畔歡笑?
陡然間,她幡然醒悟,若問這一世渾渾噩噩,可有收獲?終於可以頗覺遺憾地說:“曾經有他的微笑,溫暖著我。”
胡思亂想之間,“塞克”已經躍身來到頂層,將她輕輕放到床上。
青荷本想悄悄解穴衝關,奈何“塞克”點穴手法實在怪異,過了這半晌,她渾身酸軟,不能少動。
萬分驚恐之中,隻覺頭頂目光灼灼,如同怪獸之眼。更不敢抬頭,索性裝成一隻呆貓,趴在床上以靜製動。
“塞克”靜默許久,似是猶豫,似是躊躇,似是彷徨,似是感傷。
青荷隻覺意外:“怪哉,‘塞克’素來殺人不眨眼,如今怎會當斷不斷?”
忽聽,“塞克”啞著嗓子問道:“青荷,你素來好動不好靜,今日怎一反常態,如同癡呆?”
青荷聞言大驚:“聽他聲音,喑啞難聽,似曾相識,卻不似平日的塞克。難道塞克武功這麽高,也會傷風感冒?”
正在疑惑間,便聽“塞克”一聲啞笑:“你既然不肯開口,不如咱們玩個遊戲,你可願意?”
青荷不曾反對,隻覺眼前一黑,一片黑紗已經遮眼。瞬間,世間萬物,都已脫離視線。
便在此時,忽然傳來“咚咚咚咚”敲門之聲。“塞克”反應如神,飛步躍過去開門。
片刻之功,大鐵門“吱吱呀呀”開啟,“塞克”跟隨敲門人飛身躍上旋梯。
低低的聲音傳過來,青荷卻聽不真切:“屬下拜見我……,不知我……鶴體可曾好轉?”
“塞克”壓著聲音低語:“已經大好,還有些發燒。”
青荷聞聲憤怨:“你發著燒,還敢四處招搖?”
低低的聲音再次響起:“適才桂南山中,出了些意外。”
“塞克”啞著嗓子詢問:“哦?何等意外?”
又是低低的聲音:“我等與珍珠聯手營救仲聲,本已勢在必得。豈料伏波妖孽詭計多端,半路中又殺出金塞門的‘金蛇’、‘金蛛’,眾賊仗著人多勢眾,熟悉地形,殺了咱們個措手不及,以至於走失了桂君和仲聲。”
“塞克”的聲音毫不慌張,又低又啞,幾不可聞:“‘金蛇’如此不識時務?也敢插手?”
低低的聲音再次響起:“正
是。屬下請我……示下,是否聯合珍珠,教訓金刀峰?”
“塞克”處亂不驚,連連搖頭,再次發出低啞之聲:“非常時期,節外生枝,大可不必。‘金塞門’有咱安插的內應,鳴蟬自會便宜行事。何況,‘金蛇子’良心未泯,又愛慕珍珠,絕不會輕舉妄動。再者,‘金塞門’依仗天險,易守難攻,你我初來乍到,萬萬不可以身犯險,行事貿然。”
低低的聲音充滿敬服:“我……深謀遠慮,屬下不及萬一。屬下隻是擔心桂君、仲聲有失,壞了我……大計。”
“塞克”一聲低笑:“經緯是僅存的君室正統,陶然妖婦若想名正言順,登基女君,定然千方百計穩定民心,脅迫他主動禪位。如今她壯誌未酬,決不會痛下殺手。‘金塞門’都是趨炎附勢之輩,必聽命妖婦,遣送經緯回歸漓象宮。你我隻需靜觀其變,保證漓象宮一戰斬妖滅後即可。隻要陶然一死,金塞惡賊自會見風使舵,俯首帖耳,受命於我。”
低低的聲音又驚又喜:“我……,咱們何時誅殺陶然?”
“塞克”又是一聲輕笑:“區區陶然,不足掛齒。待其樂極之時,便是生悲之日。隻是不知陶然、寒浪勾結‘鳳焰’、寒波,究竟是何陰謀,咱們必須知己知彼,厚積薄發,才能一氣哈成,馬到成功。”
又聞低語之聲,幾近頂禮膜拜:“我……英明,屬下告退。”
言畢,鐵門落鎖,青荷隻聽得一塌糊塗:“‘塞克’究竟何許人也?如何出爾反爾?因何賊喊捉賊?”
“塞克”轉身而回,似將一物放置桌上。又聽杯盞碗筷之聲,登時,滿室飄香,縈梁不絕。
青荷更是疑惑不解:“塞克因何行事如此詭異?不打不罵不折辱,好吃好喝好賄賂,是為何故?”
苦思冥想,恍然大悟:“他如此威逼利誘,定為要挾我的阿龍。”
青荷從來肚量大,不生隔夜氣。尤其是跟著阿龍跑龍套,胸懷愈寬,修養益深,氣度不凡,悔意頓生:“我不該小肚雞腸,如若不然早已歸虞,說不定一部《南遊記》,已經脫穎而出。如今倒好,深陷囫圇,不得善終。我天生倒黴,猶可說也;拖累‘變色龍’,不可說也。”
“塞克”行為詭異,居然爬上床來,將她倒放在膝頭,一通熱吻。
青荷隻覺雙唇形同炙烤,後頸燙如火燒,更是滿心疑惑:“他想把我做成燒荷?”
良久,才聽他沉著呼吸,啞著嗓子說道:“青荷,咱是先吃飯,還是先做遊戲?”
青荷身不能動,更是被問得毛骨悚然:“你是吸血鬼?還是食人魔?還會打遊戲?魔獸世界還是夢幻西遊?現下升到第幾級?”
“塞克”喑啞失笑:“喝你嫌無血,吃你嫌無肉,哪裏會有樂趣?夫君今日所做遊戲,你定是生平未遇,自有無盡的寵愛,無窮的歡愉。”
青荷聽得心驚膽寒:“既然暫時死不了,遊戲先不忙打,夫君先不忙要,樂趣更不能少,臨死之前能否幫我解開穴道?”
“塞克”一番輕撫,甚是動情,甚是癡迷,更是笑不可抑:“青荷,你怎不早說?夫君差點忘了,既然郎情妾意,夫妻歡好,更要兩情相悅,怎能讓你被動受教?”言未畢,伸手在她背上輕點。
青荷隻覺渾身又酸又麻,知覺卻在逐漸恢複,驚喜之下,伸手便欲揭開麵上黑紗。
“塞克”為防萬一,左手一把抓住她一雙手腕,力道大得驚人:“青荷,麵紗不忙揭,第一次歡愛,不妨朦朦朧朧,半遮半掩。”另一隻手便顫抖著輕解羅裙。
青荷驚嚇過度:“你剝我衣裳,是為燙著扒皮;還是蒸著吃肉?或是煎著剔骨?抑或熬著喝湯?”
“塞克”手觸冰肌雪膚,熱血沸騰,渾身戰栗,啞然失笑:“你下我上,燙你雪肌;你上我下,蒸你冰膚;你衝我刺,煎你身心;你織我耕,熬你神魂。直到生米做成熟飯,你我生死纏綿。這般遊戲,你可喜歡?”
青荷聽得毛發聳然,隻覺他雙腿之間陡然生出一個極硬的物什,咯的生疼:“你這是什麽利器?還能自生自長?又能收放自如?難道是用來剜肉剔骨?”
“塞克”戰栗不已,樂不可支:“它讓你我飄飄欲仙,求生求死,欲罷不能,當真樂不可言。你先試試看,定會愛如至寶。”
青荷聞言大駭,趁他不備,凝神定氣,陡然抽出右手,握掌成拳,奮起平生之力,一記猛砸,直擊利器。
一招製敵,果然奏效。
“塞克”前一刻還欣樂至極,後一刻便樂極生悲,捂著傷處,彎下腰去,痛得渾身癱軟,死去活來。
青荷更不遲疑,一手揭開麵紗,飛身下床,不料腿腳發軟,一個筋鬥栽倒在地。掙紮著爬將起來,跟頭馬趴,奔向門去,上尋下覓,左旋右轉,卻打不開固若金湯的鐵門。
她萬分驚急,更聽身後一聲苦笑:“青荷!你和夫君幾世冤
仇?我好心好意,寵你愛你,你卻幾次三番,傷我命根?”
青荷茫然不解,回頭一看,五雷轟頂,一跤摔倒在地。
但見他慘白著一張臉,冷汗連連。怎麽,他哪裏是“塞克”?分明是博贏!
青荷手足無力,趴在地上,結結巴巴,不知所雲:“怎麽是你?實在不可思議!君子坦蕩蕩,轉瞬變色狼?”
“狼”字尚未出口,但見身影一閃,博贏如風而至。青荷隻覺雙臂又是一麻,瞬間又被搶回床上。
博贏何許人也?片刻之間,身形自如:“青荷,怪不得夫君!夫君也是男人!但凡男人,但凡見你,何等謙謙君子,都要變身小人。”
青荷登時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手腳酸軟,趴在床上,低埋頭臉,冥思苦想,隻盼速速金蟬脫殼。索性對他看也不看,理也不理。
色狼何必看?躲還躲不贏。
博贏猶自疼得忘乎所以:“你傷了夫君至寶,如何再哄你玩笑?”
他一番胡言亂語,隻換來置之不理。好在終於恢複如初,也不計較,反而滿心愧疚,貼心貼肺,主動示好,自我檢討:“青荷,我那日和你說的,隻是玩笑,你萬萬不可當真。你在我心中,向來都是‘青青縈波荷,田田初出水;藕花珠珠綴,菡萏嬌嬌蕊;翠娟娟淨,碧蕖冉冉香’。”
見她置若枉然,博贏心下倍覺失落,望著她纖巧的背影,靜坐良久,默默無言。
一時之間,更是心潮澎湃,思緒萬千。
終於,他穩回心神,脈脈含情,開始上課:“青荷,你年紀太小,見識太少。人心險惡,不得不防。世間男人,個個不可信。他們得了你的身,再不稀罕你的心。這世間唯有我,愛你拳拳之心,不重區區一身。”
默了片刻,依然毫無回應,博贏也不氣餒,反而再接再厲,愈說愈勇:“今日聽你彈琴,琴藝大大精進。琴如其人,情思源遠,滿是愛戀。你和我一般,極愛歡笑,極愛自由。我和你一樣,隻想一生相守,一世白頭。你放心,總有一日,我會讓你足夠自由。到那時,自然會‘百川到東海,青荷自南歸’,我們琴瑟為友,朝朝暮暮,天長地久。”
青荷聞言,陡然想起他從前說的‘青青園中荷,朝露待我惜’,時至今日,才知他早已心懷叵測。
憤憤不平,再不願忍氣吞聲:“不過數日,你這夢幻修為又是精進數重,連“魔獸世界夢幻西遊”都譜寫得爐火純青。你嬪妃多如流,兒女遍地走,我怎會沒事找抽,和你長相廝守?”
博贏聞言也不著惱,自顧滿麵陪笑:“青荷生了一顆聰明糊塗心,你的話我自然要反著聽。”
青荷不怒反笑:“我適才本已一招製敵,再不該手軟,應該狠下心,打到你再不能害人。”
博贏滿麵歡顏:“青荷,不如再來一回?你看,它轉眼又硬成小榔頭,正在巴巴等著你。你幾次三番,不是親它,便是打它。如此恩威並施,樂此不疲,它受虐上癮,以德報怨,想你想到徹夜不眠。”
青荷聞言一驚,眼見他一臉淫黠,心知不是好話,急忙閉緊嘴巴。
博贏雖如此說,卻心存戒備。博贏何等英明?寒開之死,嘉王之殘,他可是曆曆在目,他可不能掉以輕心,以身犯險。
青荷即想不懂博贏的古怪,更難理解他的變態,隻剩滿心無奈。
博贏一展厚顏,美夢連連,“青荷冰雪聰明,隻是未經人事,尚不知夫君之情。”
青荷受製於人,悄悄運功,隻盼盡快脫險,口中敷衍:“你那人事,也配上升為情?隻會害人害己,還是不懂為妙。”
博贏一臉淫笑:“青荷果然不懂,愛恨交加,相伴而生。愛就是恨,恨就是愛,你對我有多恨,就會轉化出多少愛。事到如今,你無窮無盡的恨意,分明就是綿綿不絕的愛情,足夠我一生一世,享用不盡。”
青荷一笑莞爾:“那你慢慢等,慢慢享用,看你的癡心妄想,是否如願以償。到那時,‘不思量,自傷亡;墳埋崗,墓蓋霜’,休怪我不曾提醒。”
博贏微微一笑:“青荷,此刻時機大好,你我等什麽?癡心妄想之事,不如現在就做。”
言罷,飛撲而至,施展“達摩擒拿功”,出手如電。
哪成想,青荷已經解穴衝關,便見她靈貓一般,翻身滾至床腳。
博贏撲了個空,不由一驚,轉念又朗聲大笑:“青荷,一月不見,你這輕功,倒能與日俱增。”
大敵當前,青荷無限惶恐,強裝鎮定:“那當然,我勤學苦練,就是為了對付你的蛤蟆功。”
博贏麵上一喜:“難得我的青荷,肯為我做上一事。死在荷花叢,不枉我一生。”說笑之間,再次飛身搶撲,擒拿手又快了數重。
青荷觸目驚心,陡然一個前滾,快如急閃,又翻至床頭,卻再也無路可投,更嚇得縮成一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