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動手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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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蠍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身形,更是一聲驚呼:“不好!賊人躍上碉樓!快!速速放箭!”一時間,“七星針”、雕翎箭,勢如狂風暴雨,紛紛攢射。
阿龍見勢不好,腳尖一點三樓窗欞,乘勢上縱。半空之中,不僅更上一重樓,“飛龍劍”駭電一揮,四樓鐵欄杆立斷。口中疾呼:“青荷,躍下碉樓!”
人在空中,再無片刻猶疑,雙足一蹬碉樓側壁,飛鳥一般,淩空飄墜。
不料,他身在半空,十數枚“七星針”破空而至。阿龍並不驚慌,“飛龍劍”淩空旋舞,隻聽“嗤嗤嗤嗤”數聲響,暗器橫飛,紛紛打落。
金牛、白羊穴道被點,再無戰鬥力,魔蠍怎肯善罷甘休?心急如焚,更是排兵布陣,再行搶攻。
阿龍雙腳不曾落地,就聽魔蠍霹雷般一聲斷喝:“魁星七絕陣!”
刹那之間,侍衛如飛般奔躍遊走,瞬間分成七陣,每陣七人,分別搶占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七個方位,將阿龍團團包圍。
戰事如火如荼,魔蠍高舉魁星筆,坐鎮指揮。
阿龍本就見識過“魁星七絕陣”,如今再次身臨其境,更是一目了然:“魁星七絕陣”,主次有分,變幻莫測,迷惑敵心。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為主陣,呈包圍之勢,旨在變幻流轉,乘勢進攻。玉衡、開陽、瑤光為助陣,呈卷掃之勢,誘敵深入,蓄勢而動。
此七位,各自遵循“一元、兩儀、三才、四相、五行、、七星”變幻規律,循環往複,流轉不息。
此陣不僅變化多端,更是星移鬥轉,無窮變化,忽而以前為後,忽而以後為前。每陣前排弓弩、中間長槍、後排削刀,主陣遭到攻擊,助陣自動變為三翼,左、右、後三方保護支援,當真是風雨不透,滴水不漏。
再說青荷,唯恐貽誤阿龍戰機,更不怠慢,自碉樓窗隙破空而出,飛躍而下,輕輕飄飄落在地上。
阿龍用眼角餘光掃到脫身的摯愛,心中大喜,怎會繼續戀戰?但見他劍與身合,一個霹靂狂掃,刮倒一大片,更是疾走如飛,衝殺如雷,眨眼之間衝破主陣。
助陣 “玉衡、開陽、瑤光”位分布二十一名死士,更是不顧生死,奔湧席卷而至,封住前路,痛下殺手。
眼見刀光劍雨圍攻而來,阿龍劍鋒陡轉,劍氣橫飛,劍光暴長,“刷刷刷”三劍,一招“龍行天下”,又一招“飛龍在天”,又一招“亢龍有悔”,半數以上的亡命之徒,穴道被點,接連撲倒。
魔蠍驚懼無極,一聲令下:“天樞、天璿主攻,天璣、天權包抄!”餘者聞聲而起,舍死忘生,卷土重來,刀槍箭齊上。
阿龍又是一招三式,數劍橫掃,分挑一敵下顎;劍鋒接踵逆轉,橫擊二敵前心;轉瞬之間,又刺三敵丹田要穴,端的迅疾如飛,淩厲如雷。
頃刻之間,助陣陣法亦破,眾死士無可奈何,紛紛後退。
趁此時機,阿龍急速縱躍,搶過青荷,飛身便走。
魔蠍怎肯罷休?眾侍衛深得得博贏調教,攻守有序,進退有方,怎肯輕易認輸?更是不要性命,蜂擁而上,刀槍齊出。
阿龍臨危不懼,騰空而起,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滿場遊走,長劍忽刺忽點、忽打忽炫,便聽“嗆啷啷”、“哎呦呦”之聲不絕,無數兵刃紛紛飛出,眾侍衛不是被擊倒,便時被點中穴道。
魔蠍一聲暴喝,誓死拚殺。阿龍一聲長嘯,半空之中,極速甩出十數枚“追風菱針”,刹那之間,眾敵方才起身,又是撲倒一片,餘者更是退如潮水,奔逃流竄。
趁此時機,阿龍縱身突圍。
瑤台山本是岩峰林立,懸崖峭壁,溝壑縱橫,奈何阿龍輕功絕頂,但見他躥山跳澗,穿雲跨霧,急飛如閃。
魔蠍已是強弩之末,他手下人再多,如何追得上這等絕世英雄?
就這般,阿龍飛步奔至山下,前方地勢漸平漸緩,卻見那匹彪悍的青馬拴在路邊。阿龍更不怠慢,縱身上馬,坐騎一聲長嘶,奮髭揚蹄,絕塵而去。
連人帶馬風馳電掣,騰雲駕霧一般,轉眼出數十裏開外的桂江之畔。
有驚無險,死裏逃生,實屬萬幸。
青荷終得自由,喜不自勝,就連昨日遭遇的困頓、憤懣,適才親臨的危急、驚駭,也拋到九霄雲外。
她正歡歡喜喜,如釋重負,猛一回頭,卻見阿龍一張黑臉,陰雲密布,不由大吃一驚:“怎麽?大功告成,龍大大不喜反怒,是為何故?”
小手被握在大手,笑嘻嘻地回過頭:“龍大大,怎麽不開心?”
阿龍沉吟良久,又躊躇半晌,這才沙啞著嗓子,小心翼翼,吞吞吐吐:“博贏……,博贏……,他……,他……,有沒有……,有沒有……,碰你?”
青荷聞聽此言,實
在不明就裏。阿龍說話,向來嘎巴稀脆,從不拖泥帶水。心下疑惑,趕緊小猴子一般,翻身調轉。這般倒騎,隻為四目相對,將他方才之言,問個清楚,答個明白。
於是,可愛的黑臉,憤怒的黑臉,赫然展現眼前。她望著這雙又大又黑,深沉似水的雙眸,禁不住內心癡迷,一片狂喜:“不錯,他就是我的阿龍,我再不會認錯。”
念及於此,更是一聲輕笑:“龍大大,說清楚些,什麽叫做博贏有沒有碰我?”
萬萬沒有料到,阿龍看著她一汪春水般的眼眸,心裏更是一痛,臉色更加難看:“我是……在問……,博贏……,有沒有……動你?”
青荷十二分詫異:“龍大大,這話問得好沒道理。倘若他不動我,我如何被鎖到碉樓去?”
青荷如同呆瓜,阿龍幾欲氣傻:“我是……想問……,博贏他……,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青荷越聽越糊塗:“他反反複複,問的都是同一個問題!上一世阿龍,哪裏會這般?一遍又一遍車軲轆話?我第一句話就沒聽懂,第二句更加糊塗,第三句猶如雲裏霧裏。試問這三句,碰我、動我、動手動腳,有何分別?再說,難道這世間還有不動手不動腳之人?”
她猶如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鬱悶至極,無可奈何,實話實說:“龍大大,既然你問,我隻好據實相告。你想想看,我被他關到碉樓,同居一室,整整一晚,他豈會不動手動腳?”
言未畢,阿龍神色驟變,一雙星眼,血灌瞳仁,紅光崩現。
這還不說,但見他雙臂一較勁,強行勒緊馬頭。青馬一聲長嘶,響徹晴空,兩隻前蹄,騰空而起,緊接著又落回原地。轉瞬之間,又旋轉著踢踏數步,驚得道路兩旁無數野鳥兒,振翅高飛。
青荷倒坐馬背,萬萬沒有料到,他會有如此意外之舉,她雖被他緊抱,但因青馬戛然而止,她受到慣性衝擊,身體禁不住向後急仰,瞬間失去重心,一頭就要重重磕上馬頸。
幸而阿龍反應神速,左手迅疾墊住她的後腦。盡管如此,她還是被甩得暈頭轉向。
再看阿龍一張臉,豈止是陰雲密布,根本就是騰騰殺氣。
不僅如此,他二話不說,瞬間調轉馬頭,向瑤台山方向,風馳電掣而去。
青荷驚詫至極:“從前,我滿心希望他替我出頭,他倒寬宏大度,無論麵對何等屈辱,都能息事寧人,忍氣吞聲。如今,好容易天下太平,我心如止水,他居然還轉性?搖身一變,成了嫉惡如仇的憤青?”
她想不明白,隻覺頭痛欲裂:“問題是,我都忍氣吞聲,他憤哪門子青?”陡然想起陰森的瑤台,恐怖的碉樓,冰冷的地板,勃發的野心,癲狂的,猶自心有餘悸。
念及於此,急忙良言相勸:“龍大大,何必耿耿於懷?就是再耿耿於懷,豈能重回瑤台?適才你為救我,出生入死,危險至極,咱們劫後重生,何其不易?這世間,還有何事,重過身家性命?不過吃些小虧,又沒天塌地陷,何必以身犯險?倘若博贏去而複返,豈不是險上加險?博贏不光武功高強,身邊更是高手如雲。不要說‘神農雙刀’、‘魁星四子’,就連從前追隨天樞的‘魁星雙鐧’,也唯博贏馬首是瞻。依我之見,不如抓緊時機,打道回虞,不為別的,隻為平平安安,一家團圓。”
青荷言未畢,阿龍已勃然大怒:“閉嘴!你個傻子!”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震怒,就像一頭狂怒的雄獅,雙眉倒豎,虎目圓睜,臉色鐵青,渾身巨顫,當真是萬鈞雷霆,淩空劈閃。
青荷本為“變色龍”進化成阿龍沾沾自喜,萬萬不料,他進化過了頭,居然毫無征兆,轉瞬間便從數碼寶貝進化成暴龍魔獸,狂噴超級火焰。
阿龍狂怒之下,理智全失,根本詞不達意:“你傻我尤可理解,難道從來不懂何謂貞潔?”
青荷恍然大悟,登時怒不可及:“這是你第二次和我提及‘貞潔’。原來在你眼中,人的性命,比不過區區一個‘貞潔’!你與俗世凡人,又有何分別?枉我當你聰明絕頂,義薄雲天,難道想不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沒了性命,何來‘貞潔’?‘貞潔’之於性命,九牛之一毛!滄海之一粟!你把瓦礫,當成美玉;你把爛泥,當成雲曦,不可理喻,我更望塵莫及!可是,你若想強迫我和你一樣,對著一錢不值的“貞潔”,頂禮膜拜永遠都是癡心妄想。”
阿龍大瞪著雙眼,怒的找不到呼吸:“你說什麽?你的話遠遠超出我的想象力!我都懷疑,你算不算女人?”
青荷一聲冷笑:“何謂女人?隻有女人自知!不該被男人的定義!我們自珍自愛,不曾越俎代庖,規範你們的言行,你們也無權對我們指手畫腳!”
阿龍怒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是你夫君!夫為妻綱,你必須聽命與我!無
論言行,無論思想!”
青荷憤慨無極限:“夫君?你也配?當初若不是被你一針穿心,怎會有我今日被博贏軟禁?我更是聽你之言,跟你躲在桂南山,不曾招誰惹誰,不曾惹是生非!博贏劫持我,難道不是因為你?他動手動腳,難道是我的錯?憑什麽遷怒於我?”
阿龍怒不可及,忘乎所以:“你個傻子!我隻是愛你!”
青荷不怒反笑:“你哪裏是愛我?你分明是罵我!你罵我什麽?傻子!昨日深夜,博贏就這般罵!他這般罵,情有可原,我待他不好,他懷恨在心。他罵什麽,我全不在意。這世間,誰都可以罵我,唯獨你不行!你不能!你不該!我便是為了你,才不惜和博贏搏命!才睡了一夜涼地!你卻罵我!而且罵得和他一般惡毒!你和他,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阿龍聞言暴怒:“你把我和他類比!難道不傻?”略一回憶,怒氣再也壓製不住,心底暗道:“你也曾待我不好,也曾罵不絕口,也曾拳打腳踢,也曾恨我入骨。我能一忍再忍,終能捕獲芳心,一親芳澤,博贏因何不能?”
青荷渾身戰栗:“你根本不是我的阿龍!我若是傻,也是因受你所欺!”狂怒之中,氣急之下,奮力掙紮,隻想跳下馬,自行開路:“蠻不講理,你個‘暴龍獸’!變化無常,你個‘變色龍’!”
一朝出蜀門,不做蜀中人。惱恨散成風,悲憤化為塵。朝暮不相聞,死生不複忍!
於是,兩人在馬上,展開激烈的自由爭奪保衛戰。
青荷不怒則已,一怒驚人,比阿龍還不可熬忍,比阿龍還奮不顧身。
阿龍暴怒之下,又遭遇暴怒的青荷,痛心疾首!別無所求!唯有低下高傲的頭!
青荷舍死忘生,欲掙脫龍懷,徒勞無功,倒著騎馬實在憋屈又難受,最最難受的就是她那胃裏頭,時而翻江倒海,時而浪濤翻湧,時而抽筋痙攣,時而膨脹收縮。在劇烈搖晃掙紮中,實在受不住,酸氣上湧,大吐狂吐。
偏偏這兩日跟博贏賭氣,幾乎水米未進,有苦吐不出。掙得滿眼都是淚,滿麵都是汗,渾身都在抖。
阿龍心痛至極,急忙將她抱下馬來,拍打前心、捶打後背。尋仇之念,瞬間拋向九重天。
青荷與腸胃奮鬥半晌,除了一肚子苦水,什麽也沒能倒出來,反而掙得麵如白紙,呼吸維艱。
他看她纏綿悱惻、楚楚可憐,心疼得摧心剖肝、切肌割膚。輕輕擁著她,柔聲問道:“青荷,好點兒麽,要不要喝水漱漱口?”
她強忍胃中酸楚,妄想調勻呼吸,再不願多他看一眼:“誰要你亂充好人?”
阿龍念及她兩日滴水未沾,撤步縱身,躍向馬背,取下水壺,極速奔至桂江之畔。
他方將水壺放入清澈的江水,就聽不遠處傳來“撲通”一聲。他聞聲大驚,猛然抬頭,迅疾觀看。隻見水花四濺,波蕩開來,青荷已身在桂江,正奮力遊向對岸。
那一刻,阿龍看向桂江,猶如瀕死的溺水者,呼吸不息,滿麵絕望。
若論遊水,他如何是她的對手?連青馬都比他技高一籌。雖是如此,急迫中依然不顧死活,飛身而上,策馬入江。
阿龍舍死忘生,掙紮在奔流不息的桂江,終於僥幸大難不死遊至對岸,哪裏找得到青荷一絲蹤影?
尋了一日一夜,徒勞無功,除了焦慮,出路傷情,唯剩苦痛。
次日傍晚,烏雲密布,大雨滂沱,阿龍的心情比天氣還焦灼。
緬懷她的通情達理,眷戀她的善解人意,憤恨她的自私自利,聲討她的薄情寡義,隻剩淒迷,心痛無極。
向往她執著的癡念,渴望她淘氣的嬌憨,憧憬她熱切的愛念,期盼她俏皮的纏綿,更如醉如癡,無限眷戀。
淒風冷雨之中,他自感自傷,心底泣血,彈奏著《燕燕於飛》,直彈得蕩氣回腸,風中飆淚:
燕燕於飛,莫知我悲。之子於歸,天涯無悔。瞻望弗及,泣涕如水。
燕燕於飛,莫知我悲。之子於歸,愁思無摧。瞻望弗及,泣涕如水。
燕燕於飛,莫知我悲。之子於歸,離恨無退。瞻望弗及,泣涕如水。
燕燕於飛,莫知我悲。之子於歸,傷情無醉。瞻望弗及,泣涕如水。
青荷自從賭氣奔逃,就一人孤孤單單,棲棲遑遑奔上南歸之路。
她恨恨不已:“他絕非阿龍!他輕我賤我,他怒我怨我,他打我殺我。他視我如北韃,殺人如麻。他視我如娼妓,人盡可夫。他那裏是愛人?敵人,仇人,非他莫屬!活在這一世,就因為他的自私自利,我的自信被粉碎成灰,我的自尊被踐踏成泥。”
她低頭冥想:“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他心胸狹隘,他不解真愛,他妒意濃濃,他疑慮重重。他怎會是我的阿龍?”